夜晚,秦桧的大轿终于出现在府门前,这几天朝廷事务繁多,秦桧要忙到晚上才能回家。
离府门还有数十步,秦桧透过轿帘现有个人影站在自己府门前,他便吩咐随从道:“去看看,是何人站在我府门前?”
随从跑过去,不多时,将来人带上前,“启禀相公,是张宣抚使!”
原来是张俊来了,这么多年,张俊一支在烧秦桧的香,逢年过节的孝敬就不用说了,关键是秦桧在军中的影响力就是靠张俊。
张俊上前哀求道:“相公,这次无论如何你得帮帮我!”
秦桧点点头,“进府中再说吧!”
管家把张俊请到贵客堂稍坐,不多时,秦桧换了一身衣服走来,张俊连忙起身行礼。
秦桧笑着摆摆手,“坐下吧!”
张俊坐下便心急如焚道:“卑职刚刚听说,御史台要弹劾卑职,请秦相公这次无论如何要帮一帮卑职!”
这次兵败,主帅张浚被罢相,连立下战功的吴阶都被革职罢免;而直接导致兵败的张俊却无事,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秦桧喝了口茶,缓缓道:“弹劾宣抚使,其实是官家的意思。”
“啊!是官家的意思?”
秦桧摆摆手,“你别急,听我把话说完。”
“秦相公请讲!”
“之前我就劝你不要追究吴阶的责任,你不听,非要在报告中把责任推给吴阶,吴阶只是分将而已,分将被革职,主将却没有事,很多朝臣不满,吕青山牵头,联系了李纲、折彦质等近百名官员集体请愿,要求罢免张宣抚使,官家也是迫于压力,不是他的本意。”
“意思说,要把我罢官免职啰!”
“肯定是要有所表示,但如果处理得好,就是板子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明白我的意思吗?”
“卑职明白相公的意思,但卑职要怎么做?”
秦桧压低声音道:“关键是你要会把责任推给张浚,你要有充分理由和证据,然后我和赵相公替你辩解时站得住脚。”
“我需要哪方面的理由和证明?”
“关键之处,其实就两个地方,你为什么败?第二,钱粮为什么会丢失,第三是监军吕祉被杀,这三点也是让官家暴跳如雷的地方。”
张俊既然来找秦桧,肯定是有所准备,他连忙道:“其实败局一开始就埋下了,吴阶之前受岳飞节制,同时又受卑职管辖,按理应该取消受岳飞节制,才能受卑职管辖,张相公不知为什么漏掉了这一步,使得吴阶的定位不明,他和从前一样跑去和岳飞一起作战,导致丽琼背叛后,卑职的左右翼全无,这件事与其说是吴阶玩忽职守,其实是张相公一开始的定位不明,卑职觉得,他是因为与岳飞有私怨而故意这样做。”
“这个细节不错,可以提出来,还有呢?”
“还有就是钱粮失守,肯定也是他的责任,钱粮本来是放在江夏,他却把钱粮总库转移放到合肥,虽然是卑职没有守住合肥,但.....但本身安排就不对,合肥是中路军的后勤之地,不是总后勤地,你把钱粮都放在合肥,西路军的钱粮怎么安排?这本来就不合理。”
秦桧点点头,“本来就不合理,这也算一个理由吧!吕祉被丽琼所杀,你能为自己解脱吗?”
丽琼是中路军的右翼,他率领数十名将领、三万多军队投降伪齐,监军吕祉制止时不幸被丽琼所杀。
事实上,丽琼造反还真是张俊的责任,他克扣挪用军俸,使丽琼手下将士及其家卷没有了活路,所以才集体跟随丽琼投降,否则最多是丽琼个人投降而已,不会出现十几万人一起投降伪齐国这样的奇耻大辱。
但这个时候,张俊当然不会把责任放在自己头上,他连忙道:“丽琼一开始就军心不稳,满腹牢骚,他不服王德居其上,我再三给张相公说过,这种军心不稳之人不能放在前敌,但张相公不听,他当然责任重大,但凡他听我一言,丽琼根本就没有机会投降,吕祉也不会去丽琼军中稳定军心,也就不会被杀了。”
秦桧缓缓道:“我知道了,把你今天说的话写成一份自辩书,我会交给官家,我也会替你说情,但你也要有心里准备,天子要给百官一个交代。”
“只要卑职军权不失,其他的虚职革就革掉吧!我也不在意,降俸、罚俸也都可以。”
“我知道了,你去吧!明天把你说这些都交给我。”
“多谢相公在危难时助我,卑职铭记于心,明天卑职派人给相公送一些家乡土产。”
秦桧眯眼笑道:“宣抚使太客气了,土产无妨,不用太贵重。”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望一眼,张俊随即告辞走了,秦桧取出御史台的弹劾书,弹劾张俊和天子无关,就是他秦桧安排的,张俊在荆湖南路贪污了几百万贯,他以为没有一点表示就可以过关?
这次张俊若不拿出足够的诚意,秦桧就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当然,张俊如果诚意足够,那就罚酒三杯,象征性的略施惩戒一二就行了。
..........
次日上午,秦桧、赵鼎和李光都匆匆赶到御书房,天子赵构有急事召见他们。
御书房内只有知枢密院徐先图一人,赵构十分恼火地对众人道:“朕刚刚得到消息,岳飞的军队不肯西撤,依旧守住淮河中线,要求朝廷尽快筹集四十万石粮食和三十万贯钱,让朕怎么办?”
众人面面相觑,这个消息让人有些尴尬了,他们从中线撤军,并不是守不住,而是朝廷财力实在支撑不起,但对外绝不能这么说,不管江淮百姓死活,道义上就站不住脚了。
他们对外都是说军队大败,军事上守不住江淮中线,才不得不撤军,可现在岳飞军队居然守住了,这不让他们难堪吗?
李光躬身道:“陛下,既然江淮在军事上没有失守,那还是守住比较好,至少我们有了战略缓冲,金兵无法一下子杀到江南来,这也是当初我们动江淮战役的目的。”
赵构想到了战略缓冲,关系到自己的安全,他脸色稍稍缓和下来,对众人道:“岳飞既然能守住江淮一线,当然是好事,朕不会怪他,但钱粮怎么筹集,大家都想想办法吧!听说江淮饥民遍野,朕也坐不住啊!”
赵鼎躬身道:“陛下,钱粮不足,请陈庆为朝廷出点力如何?他灭了西夏,应该收获丰盛啊!好歹咱们也支持五十万贯钱,陈庆该有所回报吧!”
秦桧摇摇头,“他只会问朝廷要钱,要他出钱粮,恐怕不现实。”
赵鼎笑道:“办法不是没有,只要陛下再提拔一人为相,陈庆一定会支援朝廷钱粮。”
赵鼎看似为朝廷着想,实际上他有私心,他要把第五相的位子堵死,不给张浚复相的机会,所以借这个机会,他提出让吕青山为副相,张浚就彻底罢相了。
众人都明白赵鼎的意思,提拔吕青山为相,碍着这个面子,陈庆一定会出钱粮支援江淮。
赵构倒也不反对吕青山为相,这本来就是当初的谈判条件,就看能不能再用一次这个条件,他点点头,“回头朕和吕爱卿谈一谈,希望他为朝廷排忧解难。”
这时,徐先图又道:“各位相公,我还得到一个消息,陈庆正率领大军在陕北和完颜粘罕激战,好像完颜兀术军队停止南攻,也和此事有关,他在窥视河北地盘。”
秦桧冷笑一声,“完颜粘罕的骑兵雄冠天下,是女真军的精锐,可不是完颜昌的外围军队,恐怕这次陈庆遇到大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