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树影婆娑。
碧峰峡后的深山中,一白衣少年仗剑跃步,穿林过崖,身形翩翩宛若游龙。左侧一条清泉潺潺流淌,明月由松间照来,投射在溪涧中,瞬间便被揉碎了。
李白在深林中绕了许久,百步九折萦岩峦,方才瞧见那块壮若神龟的巨石,但见它平躺在山谷内,约有十丈来长,靠山崖长着一株七八人合抱粗的白杨树。
李白依照那不知姓名的女子所言,足底凝聚清气,低喝一声,跃上了白杨树,但他气力有限,爬上一丈便要借助长剑稳住身形。
朝上爬了三丈,借着月光,果然见灰白的树干上被剥开了一圈树皮,心中微喜,原来那女子并没有骗自己。
不由分说,长剑寒芒一闪,倏忽刺去,只闻一声尖鸣,手中长剑像是刺在了铜墙铁壁之上,难进分毫。
李白知道自己剑术平平,只是少时跟着父亲用那柄桃木剑学了几日,这几日虽然领悟了《太白诗经》,但也只是诗决法术厉害。
当下弃了长剑,指决一捏,复又吟了一句“迷花倚石忽已暝”,清气暴涌,一柄两尺来长的气剑在指尖幻化出来。
气剑上清光流转,被月华蒙了一层,更显清丽绝俗,锐芒如针。
李白手指斜撩,气剑划过一道青色弧线,砍向那白杨树干。
但闻一声尖锐清啸,气剑上清光爆射,如切豆腐一般劈开了那宛如铜铁铸造的树干。
随即一道光晕光芒从裂缝出透出来,隐隐觉得似是有一股霉味儿飘入鼻翼。
李白朝后退了一步,清气毕集于腿上,经脉中力量陡生,猛地一脚踢了上去,那裂缝登时朝四周扩散,片刻后便被凿开了一方三尺长宽的小口。
李白也不管其中藏有什么妖魔鬼怪,心中只想着救出邱婧,找到解药,面色凝重,长吸口气,纵身跃了进去。
树干中是一条斜往上的甬道,两侧点着油灯,晕黄昏暗,明灭不定。
沿着甬道朝上走了片刻,脚下由木头变成了山石土地,想是从白杨树进入了山崖。
一路转转折折,每过十余步便点着一盏灯,空气中混杂着泥土气味和香油气味,还有从甬道深处隐隐传来的霉味。
李白心知此时已深入敌穴,不敢掉以轻心,凝神屏息,左右顾盼。
石洞蜿蜒曲折,也不知走了多久,忽见前方豁然开朗,一滩洞穴浅湖映入眼帘,顶壁上石笋林立,正前方赫然是两处洞穴。
李白绕过浅滩,走近看时,右边那条洞穴蛛网满布,灰尘扑扑,左边那条石洞门口印着四排脚印,心中微一盘算,身形一动,进入了右边石洞。
静悄悄走了有一百余丈,李白忽觉鼻翼中飘来一股腥膻气味儿,心中一凛,丝毫不敢大意。
但见前方一扇石门虚掩,其中黄晕光芒忽闪忽闪,隐隐传来男子的桀桀怪笑声,李白顿住脚步,忽然一女子尖叫声响彻石洞。
李白周身一震,听里面有男子骂道:“臭娘们儿这么不经玩儿,大爷还没尽兴呢。“却没了那女子声音,李白心中突突直跳,缓缓靠近石门,凝目觑去。
但见其中似是一座石牢,左边开了一扇极小的窗户,地上躺着一赤裸着身体的女子,下身鲜血淋漓,瞧来触目惊心。
她身旁还有一黄杉女子,正靠着墙壁而坐,神色呆滞,蓬头垢面,不是邱婧却是何人?而她跟前,三个身着黑衣、面目狰狞的男子正缓缓朝她靠近。
李白狂怒如火中烧,清气在体内乱窜,猛然一拳轰在石门上,听得一声咔嚓闷响,石门蓦地从中间断开,上半截旋飞而出,朝那三人飞去。
三人听闻身后响动,齐齐转过头来,见一截花岗岩石门急速飞来,夹带着蒙蒙灰气。
那几人被无端扫了兴致,心中不悦,齐齐出手震开石门,倒也不费气力。
忽见眼前闪过一道白影,耳边风声呼啸,诗吟不绝,胸前似是被一只手掌拍了一下,气血翻腾,五脏欲碎。
李白身若游鱼,施展《太白诗经》上的法术,在三人中间来回穿插,掌风清光轰隆爆散,朵朵青莲生灭绽放,气芒卷舞。
邱婧本来双目呆滞,瞧见那翩翩白衣身影,一颗心腾地跳将起来,双耳滚烫如火烧,目光再难从李白身上挪动分毫。
只见李白双掌连拍,清光漫空如龙,震得三人步步后退,毫无招架之力。
李白双目神光冲天,如霄汉云雷,双掌蓦地一合,将漫天清光如长鲸吸水般凝聚于掌心,化成一柄三尺来长的青色气剑。
李白持剑横挥,剑气纵横交错,道道如虹,那三人被逼在墙角,早已惊恐失色,两股战战,吓得连法宝也抽不出来了。
剑气所过之处,清光爆射,空气嘶鸣,岩石如同豆腐一般被瞬间切断。
漫天剑气咻咻连射,将三人围在一面丈余方圆的气罩之中,边缘尽是青色剑气。
李白捏了个指决,口中吟唱了一句,气罩倏忽朝内收缩,万千道剑气逐渐融汇,弹指间凝成三柄青剑,各自呼啸一声,便朝几人胸口刺去。
三人想要破开剑阵,奈何气势颓然,适才又花费了半数精力和那死去的女子欢快,只得眼睁睁看着三柄青剑刺来。
李白念力催动气剑,眼中杀意腾腾,这些淫贼恶魔,不知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
斜眼瞥见地上那具裸身女尸,和缩在墙角怔怔望着自己的邱婧,更是怒不可遏。
但随即又想起那晚变故之前,乾虚道长曾对自己说的,虚实真假,善恶美丑,都在一念之间。
死生亦大矣,怎能随意取人性命?但这些恶贼做的错事,若是换了道长,他会原谅么?
念头百转,诗决剑阵微微停滞,互听邱婧尖声叫道:“李白弟弟当心!”
咻咻咻三声破空锐响传来,李白心中一凛,下意识左手朝飞来的物事拍去一掌。
那飞来的物事“嘶嘶”轻啸,在半空抖了抖,朝掉在地上,李白定睛一看,却是三只通体黑色的触角蛊虫,此时吃了自己一掌,想是死了无疑。
那三人趁此空隙,运足了气力,破开了李白的诗决剑阵,连滚带爬跑向从黑暗中缓缓走出的那人。
邱婧神色焦急,望着李白,眼中几乎落下泪来,颤声道:“你快走啊!”
李白心中一阵酸楚,若不是为了自己,她也不会被莫莲花囚禁在此处,还险些被玷污了清白。
见邱婧如此危急关头,还想着自己,那来人想必厉害得紧,反而激起他生平豪气,突然朗声长笑,声音在石洞中久久回荡萦绕。
但见从黑暗中缓步走出一女子,身着墨色长裙,皮肤却是白皙胜雪,一对丹凤眼笑意盈盈,头上竖插一朵墨黑色莲花,瞧来几乎和黑同化。
那墨裙少妇莲步款款,身后那三人亦步亦趋,跟着少妇来在李白跟前。
但见那少妇细细打量了眼前这白衣少年一番,轻声笑道:“你一口一个李白弟弟叫得这么亲热,难道忘了自己是什么人么?”
她双目含笑,淡若止水,凝视着李白,口中话语却是对一旁缩在角落的邱婧说的。
李白豪气干云,心中暗暗誓,今日绝不能让邱姑娘受到半点伤害。
“至少她和足下不是一类人,否则身后怎么没跟着几条出门不穿裤子的公狗?”李白替邱婧回了一句,含沙射影,甚是毒辣。
他虽是饱读诗书,但自小在隆昌和一堆酒鬼饮酒,自然也学了不少粗话,深知对狗贼就不能说人话的道理,
“你这臭……”那三人仗着墨裙少妇威势,闻言大怒,但碍于李白那诡谲多端的不知名术法,也只敢躲在后面瞪他几眼。
墨裙少妇轻轻一笑,也不见她怒,将身后三人唤了过来,云淡风轻道:“你们只管去找你们大师姐泄泄,今日若是有人敢来阻挡,姓莫的也不用再在江南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