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分属于轮回六道的六只残魂钉在巽震坎离艮兑六位之上后,原本纯白如雪的造化千魂钟,颜色缓缓变为了淡黄之色,正中央隐隐裂开了一道缝隙,投下来一丝光亮。
灵蛇道人心中大喜,看来邱婧指的方位是正确的。
一行人跟着火麒麟又来到乾位,只见他右手抵住钟壁,正要朝内注入纯阳之气,忽听得众冤魂之中响起一声如黄钟大吕般的咆哮,一道白光冲天飞起,内中裹着一只妖兽残魂,正朝四人所在之处疾速飞来。
冰洛见那妖兽残魂模样,龙头虎身,背生双翼,双眸之中赫然是一团白光,心中大凛,脱口叫道:“白泽兽!”邱婧和李白也反应了过来,两人心意相通,各自凝聚法术,挡在灵蛇道人身前。
火麒麟一见白泽兽残魂,双眸之中怒火冲天,竟然不听李白意念催引,自己迎了上去,一白一赤两只灵兽不知是不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顿时撕咬在一处,李白手中的火如意烈火蹿起一丈来高。
火麒麟前蹄蹬在白泽兽前胸,白泽兽周身一缩,双眸之中白光疾射,火麒麟不敢硬接,将头一歪,侧身避开,但右半边身子却是空门大开,白泽兽趁机张口咬下,李白只觉火如意一颤,火麒麟后背霍然被撕开了一道口子,烈火好似鲜血一般涌溢出来。
虽然只是虚影,李白心中还是大痛,意念在脑海中驱驭火麒麟回来,火麒麟却全然不顾,眼中怒意越强盛,造化千魂钟中两种截然不同的咆哮声此起彼伏,周遭冤魂也不敢靠近。
灵蛇道人趁机将体内仙气分外为阴阳二气,将阴气流于经脉之中,以备后续,阳气从他拇指少商穴滚滚涌入造化千魂钟的钟壁之中,此时造化千魂钟已变作了鹅黄色,宆盖那道裂缝霍然撑开了三尺有余,但是中间依旧存在一面纯白色隔膜。
忽然经脉之中传来一阵恶寒,刹那间遍布全身,蹿得他极为难受。灵蛇道人心知这是由于他分化了一缕纯阳之气出去,而将阴气留在了体内,才导致了周身恶寒。
他此时体内仙气仅剩了那一缕阴气,倘若将其也释放出来,便会前功尽弃,四人都只能在此等死。
所以他只能硬撑着,喉咙一动,嘶哑着声音道:“坤位!”李白心中一凛,前后不过一刻钟功夫,灵蛇道人声音怎地变得如此有气无力了?回身一望,顿时惊得险些坐在地上!
只见灵蛇道人脸上赫然变作了浅蓝色,一股森寒之气从他周身每一处穴道每一寸肌肤渗透出来,空气中的水汽一遇,刹那间凝结成了冰珠,或掉落地面,或挂在灵蛇道人睫毛和道袍上。
李白由于有火如意,故而并不觉冷,冰洛和邱婧本就是修炼冰雪法术的,也只是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冰洛将目光从火麒麟和白泽兽身上移回来,看向灵蛇道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道:“你、你没事吧?”
灵蛇道人俊逸的五官此时仿佛挤在了一处,瞧起来尤为令人心颤,只见他轻轻摇了摇头,又重复道:“坤位!”李白应了一声,将意念悉数注入火如意之中,烈火四处乱窜,如火龙飞舞,他喝道:“火麒麟,坤位!”
火麒麟此时已是遍体鳞伤,额间三道爪印触目惊心,白泽兽残魂却如闲庭信步,后背双翼更是随时带着它凌空飞起,躲避火麒麟暴风骤雨般的攻势。
李白面沉似水,火如意之中透散出来的那股浓郁如墨的愤怒,只有他能感受到,火麒麟既然是从火如意之中幻化而出的,火如意又是莹玉骷髅仙人前辈所有,也即是说是骷髅前辈和白泽兽有恩怨纠葛了?
心中虽这般想,脑海之中神识还是不住催引火麒麟,奈何它却是钻了牛角尖,似乎要和白泽兽战个不死不休,这等深仇大恨偏偏在这紧要关头去报,李白颇有些哭笑不得。
冰洛凝视着白泽兽残魂,瞳孔一缩,道:“李少侠,是不是只要将白泽兽残魂打败,火麒麟便会恢复理智了?”李白闻言一怔,道:“按常理来说确是如此,但是只怕灵兄撑不……”
“嘿嘿,”李白话音未落,灵蛇道人忽地嘿然一笑,锐利目光凝视着他,道:“我忽然想起,这一缕阴气我不必非得留着,在场之人,又不只是我一人能分化出纯阴之气。”
李白闻言心中疑惑,阴阳二气分外是极为高明的法术,恐怕冰洛也极难做到,忽然想起自己那晚在大运河上用足流经阙阴肝经和足少阳胆经的仙气写出来的诗句,心中大凛,难不成灵蛇道人说的是自己?
未等他反应过来,灵蛇道人看向白泽兽残魂,沉声道:“冰洛,你们帝女神殿修炼需得和白泽兽订下血脉之契,倘若毁掉其魂魄,而不动其残骸,算不算违背此契?”
冰洛道:“自然不算,因为白泽兽尸骸中残留的血液有贯通经脉、扩充气海容量之功效,历代帝女才会命令弟子和白泽兽残骸签下血脉之契。”
灵蛇道人闻言轻轻点了点头,随即转向兀自和火麒麟在拼杀的白泽兽,瞳孔微缩,道:“要是你们因此全军覆没,帝女神殿因此断了香火,可不要怨我。”冰洛笑了笑,也不说话,轻轻撩起额间的一绺青丝,捋到耳后。
灵蛇道人眸如星月,寒气滔天的脸上神采夺人,体内那一缕属阴的仙气从经脉流到指尖少商穴,眼看着便要凝聚成一柄灵蛇剑,李白忽然苦笑道:“灵兄,我不会分化阴阳二气。”
灵蛇道人也不看他,嘴角轻轻一笑,道:“不,你会。”寒冽如冰的仙气注入宝鉴之中,再幻化成一柄寒气森森的灵蛇剑,李白见状,一颗心直往下沉。
灵蛇剑直指白泽兽眉间,虽然其只是由一缕仙气凝结而成,但灵蛇道人毕竟是如假包换的天仙境修士,此时他孤注一掷,将坤位的破阵之望悉数寄于李白身上。
李白微一愣神,自己没了木灵鼎,连足阙阴肝经和足少阳胆经都闭塞起来了,更不用谈分化阴阳二气之事了,只见灵蛇道人身前那柄由纯阴之气凝结而成的灵蛇剑,如青光闪电一般洞穿了白泽兽残魂眉心。
火麒麟怔在当场,但见一团玄青炫光从白泽兽眉间炸裂开来,白泽兽张口厉啸,双眸之中神光涣散,后背那对翅翼更是直接溃散成了星星点点的白光。
只片刻功夫,白泽兽残魂便逐渐消散,隐没在了漫天的怨魂之中,再无半点声息。
李白三人见状,心下微惊,冰洛和邱婧更是深知白泽兽厉害,她们师徒二人自从昨日不慎被困于造化千魂钟内,这缕白泽兽残魂便如同泰山压顶一般,压得二人喘不过气来,再加上钟内自然灵气和仙气匮乏,白泽兽似是能吸收仙钟光壁之上附着的仙气,此消彼长之下,两人处境越来越艰难,却不想灵蛇道人居然一击便将其斩杀了。
灵蛇道人大口喘气,周身已被汗水打湿,听他喝道:“坤位!”李白如梦初醒,火如意之中的意念一催引,火麒麟见宿敌已亡,果然理智了不少,当下口吐火焰朝坤位奔去,四人紧紧跟在其后,不敢出火圈之外,免得被漫天冤魂伤到。
到得坤位的钟壁之时,灵蛇道人意识已经开始模糊起来,经脉之中空空如也,再加上周遭冤魂一直不休的怨鸣哀叫声,更加平添了几分烦躁,他扶着着墙壁才能勉强站稳。
冰洛自然瞧出来了灵蛇道人此时气虚体弱,但她神色踌躇,伸手想要去扶,伸到一半却如遭电击,慌忙缩了回来,面颊之上泛起一团酡红之色,不敢再看。
李白将手抵在钟壁之上,急得满头大汗,心中反复诵念青莲诗决,奈何道家清气偏偏不走足阙阴肝经和足少阳胆经,阴阳二气也始终纠葛在一处,仿佛一对如胶似漆的眷侣一般,难以将其分开。
李白深吸一口气,闭起双眸,尽力去克制心中烦乱焦躁思绪,脑海之中浮现出青莲诗术的幻境来,万里白云、茫茫大海、岸边山崖,一切的景象都无比清晰,唯独感觉茫茫大海之上太过空旷寂寥,似是缺少了什么东西。
李白又将意念从青莲幻境之中收回来,身前那面纯白如雪的钟壁再度出现,钟壁之中仿佛也是一片混沌初开的景象。
忽然李白只觉手掌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震动,像是钟壁之内有人在用锐物敲击一般,他心中大凛,正要缩回手掌来,脑海之中猛地想起一个柔嫩娇美的声音:“小白,木灵鼎来了。”
李白大惊失色,这脑海之中突兀想起的宛若婴童的声音是何人出的?为何会知道自己此时正需要木灵鼎?
正惊骇莫名,忽然一股暖流从钟壁之上涌入李白手掌,缕缕纯白色仙气将他右掌笼罩,李白感觉到一股熟悉已极的气息从钟壁之上透散过来,下一刻,他体内的足阙阴肝经和足少阳胆经两条经脉霍然畅通无阻,同时散着莹亮如玉的微光。
道家清气从李白丹田之中喷涌而出,流到木属的两条经脉时,李白下意识运起青莲诗术,道家清气和此时涌入体内的仙气汇聚融合,忽然又分为两股,分别流向足阙阴肝经和足少阳胆经。
李白右脚猛地蹬在钟壁之上,他白衣翻飞,青布头带被狂风吹得左右飘扬,额间一绺长好似春日柳絮,那股分化而出的纯阴之气从足阙阴肝经的大敦穴霍然喷薄而出,好似莹月曜日一般,滚滚融入了坤位的钟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