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奇英一口气连续遁行了上百次,疾去万里之远。
他这一枚宝丹名为“回星丹”,只要半当中不曾被阻碍住,那么随着丹力的催,遁光便会越行越疾,直至快逾流光,到了那个时候,哪怕丹力耗尽,修道人也可借得此势飞遁一段路途。
其实若不是方才“空勿劫珠”的威能笼罩方圆数千里,而这回星丹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催到极致,同时又怕张御另有后手阻拦,他早便想着动用此物了。
当然,他也不是为了遁逃,因为逃是没有用处的,他并没有忘记这里是在内层,天夏能找到他一次,就能找到他第二次,故此他只是为了甩开张御,得有一个能够重作整顿的机会。
而在整顿过后,他便会回身迎战,再伺机斩杀对手,便是此法不成,也算是奋力一战过了,此行也便无有遗憾了。
只是他此刻却是现,那追在自己身后的两柄飞剑却也是越来越快,越来越疾,居然未曾被他所甩脱。
他立时猜出剑上另有神异,只是未曾想到剑上生神之术。
因为在他的认知之中,张御只是一个玄修,而且看去并不完全倚仗剑器,他所见过的拥有剑上生神之术的真修,哪一个不是舍剑之外,再无他物?
所以他根本没有往此处去想。
他此刻自我审视了一下,见现在的丹力还未耗尽,也就是说速度还未达到极致,当下便全力催运,本来还是断续遁挪的身形到了此际,已是成了闪若一线的地步。
而他的举动似是奏效了,那两道剑光终于在这个时候稍稍缓顿了一下,仿若是因为他的骤然加快而被甩开了。
他见此景,不由心中微松。
虽然方才交战只是片刻,可是对抗争斗却是极为激烈,他也是耗损了不少法力,要想回头一战,需得稍作补益。
他从袖中又是取了一枚补充法力的丹丸,便开始收摄其中丹力。
可他却未曾察觉到,那本是落在后方的蝉鸣剑的剑刃之上,此刻却是有一道神光闪过,同时骤然一疾,像是一下消弭了双方之间的距离,于刹那之间杀到了他面前!
他心中不由大惊,因为剑光过来时,给他一种极度威胁之感,关键是在剑势到来之前,他竟半分警兆也无。
其实他便是有所感应,那也来不及躲避,因为那剑光来的比他想象中还要快,就在意识转动之际,便已是贯破了他身上的宝衣守御,并从胸膛之上一穿而过。
他不禁浑身一震,本来待要再行挪遁的身影不由迟滞了一瞬间。
然则他似还是不肯放弃,定定看向前方,就在他目光所及之地,元神自虚空之中现出,向着他正身投来。
他有一门神通,只要元神渡至身躯之内,再是离体而去,就可将自身损伤给一并带了出去,如此他还能再是继续往下坚持。
可这个时候,却见随后到来的惊霄剑倏地向前一跃,骤然斩在了那元神之上,眨眼将其斩爆成了漫天光点。
可哪怕是到了这一步,他却仍然不肯放弃,一只手缓缓抬起,似是拿捏什么法诀,那元神化开的光点,却是在一股无形力量的推动之下缓缓合聚,看去似是要重聚起来,然则那方才从洞穿他身躯的蝉鸣剑,却于这个时候转旋回来,剑光一闪,又一次从他背后透斩而入,并从他胸膛前方飞射而出!
他的动作一下顿住,远处方才凝聚起来的元神晃动了一下,便如烟雾一般飘散了。
他怔怔在天中站有片刻,浑身气息像是吹散的火苗一般低落下去,而后往后一仰,自云头之上跌落下去。
张御远远见得此状,把袖一抖,却是将一物抛了出去。
这东西看去是一团白光,可到了外间,眨眼化为无数光丝,纷纷朝着严奇英射去,到了此人近前,便即一根根攀附而上,将他身躯缠绕包围,过不多时,就将之包裹为一只漂浮在那里的银茧。
方才那突然杀出的一剑,他是动了“缺业”玄异遮蔽去了其人感应的,这才得以成功完成了那一击,不然这一战还有的纠缠。
不过最后那两剑,他也是稍稍收了势的,“斩诸绝”之上所携带的力量若在那时爆出来,那足以将其人爆散成一堆血肉粉末。
严奇英活着远比死了更有价值。当然,他也是做好了准备的,以此人的性情,万一动用什么同归于尽的手段,他也不会让其轻易得逞,自会设法阻止。
这等时候,忽有异声传来,他抬头看去,见天穹之中有一个空洞洞开,而后一道光芒自那里照落而下,正罩在严奇英的身上,随着那光芒往上收回,也是将其人一并给拖拽了回去。
待得其人光芒收歇,天中穹洞再复合拢,一切又都恢复平静了。
见此他也是收回目光,随后心意一动,蝉鸣、惊霄二剑遁飞回来,重新落入了他心光之内。
这时大气之中光亮一闪,空勿劫珠也是来至他身边,向是邀功一般在他面前旋了几旋。
他点头道:“此回你自有功。”说着,把袖一抬,空勿劫珠得了夸奖,似乎非常高兴满足,不待他催促,便自行落入袖中,随后便待在那里不动了。
他将袖子一抚,这一回他算是把这宝珠催运到了极致,等若又是将这法器祭炼了一回,不过要想达到随心所欲的境界,那是不可能了。毕竟这东西不是他祭炼的,只能说比别的法器运使起来方便一点。
而且这法宝也不是每一次都是有用的,只有在某些合适的时机才好拿了出来。
诸器收回,此间事了,他再次望向上空,天幕霎时融开,身上清光一化,便即往上层归返。
观世台上,钟道人见已是成功擒捉了严奇英,自也停下了转运星盘,任由那金光符箓所组成的星盘再次隐没于云海之下。
他在把法力撤了回来之后,便站在那里默默调息了一下。
转运这法器也不是什么轻松之事,无论他自身精神还是法力,都是消耗颇大。
武倾墟则是一直站在那里,等他调息好之后,便道:“钟廷执,方才转运星盘,可曾观见什么变数么?”
钟道人摇了摇头道:“只是维持星盘观世,已是竭尽钟某所能,要观世变数,那绝非钟某一人所能为。”
武倾墟点了下头,道:“钟廷执此回辛苦了。”
钟道人只是打一个稽。
戴恭瀚沉默不言,这清天星盘有查验天机,解化劫数之用,看去只需以此器推算下来之劫落于何处,再照其解化而行事,就能避开万般险阻了。
但实际上别看这一次廷上大多数廷执都是认为当启用此盘,可谁也没有提出顺便以此物解化未来危难的意思。
可以说长久以来,所有廷执对使用此器都是保持着较为慎重的态度。
因为若是按照法器指使行事,做错了是器无用,做成了是人无用。
与其陷入“器从人”还是“人从器”的论辩怪圈之中,那还不如暂且搁置,有什么危难,靠他们自己去解决便好。
当然,诸廷执自也不会因噎废食,器物造出来便是用的,若是真到了人亦无法挽回的危机时刻,那么他们自然会将此物再请了出来,毕竟存续才是第一位的,有了存续才好言及其他,若无存续,那其余一切皆为空谈。
武倾墟这时道:“严奇英擒拿上来,我当出面审理其人,两位廷执,武某先行一步,告辞了。”他与两人执礼别过,便迈步离去。
戴恭瀚也对钟道人道:“戴某也回道宫了。”他与其人互执一礼后,便即下了阶台,出了观世台,乘上飞天车驾,须臾飞空而去了。
台上唯有钟道人一人站在此地,他转而看了侧面的“问天台”几眼,这才理了理身上袍服,往台下走去。
张御在回到了上层之后,直接就回到了守正宫。
走入殿中后,他看了一眼角落中还在那里保持闪烁的简元书信,这才收回目光,往内殿走去。
到了内殿台上坐定,他便调息起来,过去不久,感觉心力尽复,顺手翻了一下底下呈书,见无有什么异样,便就思索起此前这一战得失来。
这一战与其说是他与严奇英斗战,不若说是天夏与此人的斗战。虽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人在与这位交手,可实际上此人并无胜念,也知自己必败,其所求者,不过是能夺一命而不愧己罢了。
也正是因为此人有着种种负累顾忌,对许多本该是作出更为果断选择的地方一律采取了保守处置的做法。
但是其人一身功行修为却不是假的,不算那随身所携带的法器,神通手段也是颇多,算得上是一个合格的对手。
评判过对手优劣,他下来反观己身,这一战要说出奇之地,也就是利用好了劫珠,而前提也是钟唯吾遮去了天机,这是身在天夏疆域之内的好处。
要是没有这法器,这一战或许没这么容易结束,他觉得自己除了言印之外,还缺少一个制胜手段。
想到这里,他心下一唤,两柄飞剑一同跃跳了出来,悬于他的面前。
他望着前方一白一青两道剑光,起手上去轻轻一抚,与数月之前相比,他的心力又是有所提升,这两柄飞剑也该是再作一番祭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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