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东庭扩府之事已有结果之后,新洲治之名便已是定名为安州,这既是表达了某种新的寄喻,也是表示沿袭承继前人之功业。
高大壮伟的安州城台巍然耸立,上层似是与天相接,而一侧绵长高耸的安山山脉,如今自远看来几乎成了城外一道蓝灰色的城坝,气势完全被大台所夺。
而神女峰更已是被囊括进去,站在城中任何一处,都能清晰望见这座峻拔高峰的身影。
张御看了一下,现在这处新洲治还没有完全修筑好,只若想要全部完工,那要拖到第三年了,不过诸多涉及军用的建筑及壁垒却先一步修筑好了。
看着那巨大的坚固高台,如同大坝的玉白色城壁,其形其制宏大至伟,让人不自觉的屏息。
若由远望来,尤是使人心神震撼,生出自身渺小之感,只是似这等用到大批金石的人造之物,冷硬之感十足,却是少了几分暖意生机。
若是这里只是作为纯粹军事用途的壁垒,那么自是不必去讲究太多,可是洲治是给人居住的,当中的玄府更是修道人所在之地,讲究的是天人合鸣,生生万化,自是不能只与金石作伴。
不过早在修筑洲治之前他便看过图稿,事先自是留下了足够的余地,而接下来便当由他来作法施为了。
他悬凌天中,将气机播落下去,安州地域之内,忽有地泉奔涌,并由此生出了一座清澈见底的湖泊,除此之外数座小湖湿地也是陆续在城中各个角落生了出来,互相之间更是由早已修筑好的水渠河道串联相通,随着水泽出现,草木也是随之长了出来。
他转目望去,那里有十二驾笔直的连拱高廊从安山山脊上一直延伸到城台之上,其上端平凌峰巅,下落处乃是千丈深壑,亦是恢宏壮丽。
而随着城台内的水流涌动至此,立刻在廊壁一侧水渠之中满溢出来,再在微带倾斜的廊玉之上倾泻至下,不多时,一道蔚为壮观的瀑布便出现在了安山与城台之间,隆隆奔腾的河流从一侧流淌下来后,就进入了事先开凿的宽阔河道之中,由天望来,恰如玉带一般环绕在安州四周。
他收回目光,望城中心看去,那里是玄府所在,因为天夏任何一座州城,都是先确定了玄府所在,而后围绕着玄府修筑起来的,所以如今玄府也已是差不多完成了。
只是主体虽成,玄府内外还需要进行道箓的刻画和一定阵禁的布置,这就需要在最后进行布置了。
他缓缓从空飘落下来,落在了玄府中间最高处的法台之上,此间之高,仿佛一伸手,便能抱揽众星,故是名唤“星台”,这也是玄的驻守之地。
他负袖站在这里,看着东面浩渺天空和苍茫地陆。
或许是功行更进了一层的缘故,也是或许是目印之能,他能感觉到一股对东庭的侵迫之感正在传来,且隐隐牵扯到那个上次与他照过一面的远古神明身上。
他眸光微闪一下,洲治既已大体完成,那么下来已是可以奏请玄廷派遣使者前来布置禁阵了。
等到禁阵一成,那么洲治就有了护御,不怕对方来攻,不过他也不会等着对方来攻,而是会设法主动出击。
想到这里,他也是察观了一下内层对自己的影响。
现天地对自身寿数的消杀已然大大减弱,这是因为有一缕神气寄托于虚空之中,可以反哺于他,能随时维持自身之完满。
可这里也不是没有消耗的,只是不同的是,消耗的再非是身躯本元,而是虚空神气,而虚空神气显然是突破下一步重药,不可随意消耗,所以修士到此一步,其实还是在上层修持积蓄更为稳妥。
他意念一转,天穹之上生出一团漩流,他倏尔抽身离开了此间,回到了上层,而后由此转渡到了外层虚空之中。
他这里试着感受了一下,虚空外邪对他仍有侵害,但比之前却减弱了些许。
这与他此前推断的一样,随着功行增进,虚空外邪的影响将会逐渐降低。
其实从道理上说,修炼到了虚实相照、阴阳互济地步的修士,这也确实不会受什么影响了。
但此般人物无论在哪个势力,显然都是位高权重,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亲自上阵的,而且他们的选择无疑更多。
在知悉了这般情形之后,他心中已是有数,便一挥袖,融开了一个虚空裂口,再次转回到了上层。
他唤了一声,道:“明周道友何在?”
光芒一闪,明周道人出现在了面前,他先是认真看了张御一眼,随后打一个稽,恭敬道:“守正有何吩咐?”
张御递过一封符书,道:“东庭新洲治如今差不多已是修筑完成,需得布置禁阵,劳烦道友将此书递上。”
明周道人躬身接过,道:“明周这便送呈过去。”
而与此同时,安山以东的地陆深处,三名复神会之人在离了神丘之后,便根据伊尔的指引,去往找寻伊帕尔神族以往的仆从和附庸。
按照复神会所知晓的消息,伊帕尔这个神族至少已然经历了两次纪元更迭,也是前纪元的明确的主宰。
上一个纪元时期,内层地陆上的统治者乃是信神,这些信神至今仍然存在着,可按照伊帕尔神族流传在外的记载来看,这些信神也不过只是他们的仆从。
因为察觉到了大寂灭的到来,有一部分伊帕尔神族觉得没有办法抵挡,便就主动选择了沉睡、
而信神作为他们的仆从,又极可能是下一纪历可能的主宰,故是被伊帕尔神族赋予职责,需要在大寂灭过去之后再唤醒祂们。
可信神显然也不愿意自己头顶上有人压着,趁着大寂灭,反过来对那些沉睡中的伊帕尔神族进行了封印。
一些在纪元更迭中获得好处的强大信神,甚至将一些伊帕尔神族从沉睡之地拖出来,肢解之后再镇压到不同的地界之中。
可也不是所有的信神都是如此,也一部分忠于伊帕尔神族的信神在试图唤醒原来的主人。
但这些信神显然在力量对比之上属于偏弱的一方,最后不是被消灭,就是被迫躲入了神国之中长眠。
现在他们三人就是将这些忠诚于伊帕尔的信神找寻出来,这事情很容易,只要伊帕尔的烙印仍在身上,那么就能被伊尔之光所寻到。
只是放在以往,这些事他们只需要派遣手下去寻便可,而这一次,却是需要他们自己去找了。
自神丘出来后,随着神光指引,他们走了一个多月,现了一处隐蔽的神国,用伊尔神光打开了神国之门,他们走进去之后,看见的是一处高大峡谷,山坡两侧堆满了难以计数的骸骨。
在两边山壁之上,钉着一根根粗实木桩,当中是用藤条系结起来的长索,上面并排串联着千余架完整的人骨,人骨下方则是踩踏着人头模样,还残留着长的皮鼓。
每当有风吹来,这些白骨互相碰撞,下肢与鼓面的接触后会被反弹上去,而后再是落下,由此出古怪的音声,而这种动作随着鼓面的反弹会越来越加剧,看去好像是一排骷髅在跳舞。
金色面具人沉声道:“枯骨舞,这里应该是‘察卡乌里神国’,没错了,这也是伊帕尔神族之下战力较强的信神神国之一。”
察卡乌里神国,这是一个血腥而野蛮的神国,需要用到残暴和凶虐来维持自身的神性力量,有这样的景象并不奇怪。
铜色面具的女子嫌弃地看着周围道:“真是恶心。”
金色面具人道:“再是野蛮,也是伊帕尔的仆从,他们可以在伊帕尔动的战争中起到作用。”
三人带着一众随从沿着峡谷往前而去,出得峡谷后,眼前景物开阔了起来,一座还算完整的神城出现了眼前。
青色面具人看着神城上方黯淡无光的神符,道:“我们以前和察卡乌里信神没有任何联系,该是如何唤醒他们?”
金色面具人道:“只需要找到血井,进行一场血腥仪式便就可以了。”
他吩咐之下,众多黑衣随从分散开来,走入了城中,他们很快在城中心找到了一处巨大的满是尸骨的祭坑,坑壁之上有着大张着口的怪物头颅,还有残存的血痕从那里拖延向下。
金色面具人立刻下令将坑中尸骨清理出去,准备开始进行仪式。
在接下来的二十天内,他令手下自外转移进来上千名土著,并将其驱赶进去,令他们在坑底互相残杀。而每隔一段时间,他们会宰杀一头灵性生物,令其血液从怪物的口中流淌下去。
而随着坑底的祭品越来越多,底下的血液化为蒸腾的血气升入了半空之中,并在随后下了一场宏大满是血腥味的血雨,神城之上那十几个微弱黯淡的神符受此浇灌,骤然变得明亮了起来。
同时天上传来隆隆声响,一个厚重低沉的声音传出道:“唤醒察卡乌里的人,我感觉到你们身上有伊帕尔的气息,你们是谁?”
金色面具人站了出来,道:“我们是伊帕尔的使者,奉伊尔之神谕,前来唤醒伊帕尔的仆从,并询问察卡乌里是否愿意履行大寂灭前的神约。”
那个声音忽然沉默了下去,在长久的沉寂过后,才缓缓道:“伊帕尔的使者,回去告诉伊尔,只要伊帕尔还如以往一样强大,那么察卡乌里会履行神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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