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瞬到了四月,在月中的玄廷廷议之上,诸廷执方始将琐碎事情说过,便即又提到关于张御这一次立功该当如何褒奖之事。
武倾墟先是在座上言道:“武某已是将那两名异神的气机查看过了,又是去往那处金宫查验了一番,这异神确为前纪元之主宰,其族鼎盛之时,也是占据了内外层界,若得恢复,并唤醒更古之异神,确对我是一威胁。
且现如今之异神,通过武某质询,察其本有与外层之敌联手之意,所幸这次得张守正及时将之镇灭,方才未曾酿成大祸,张守正此回确然是立了大功的。”
座上众廷执听罢,都是认可他所言。
天夏乃由修道人统御上层,讲究的是消劫于兆起之时,但不是说事情没有生你便没功劳了,反是功劳更大,因为谁都能看到不去阻止的后果是什么,绝不致不去承认。
可张御的功劳虽然没有问题,但这件事的争议却不在此,而是在于以何名义给他叙功。
风道人这时敲了一下玉磬,站起言道:“我就此事问过张守正,他却有一言在此,还请执和诸位廷执过目。”
他拿出一枚玉符,往一下抛,此符落至光气长河之中,就飘至各人座上,众人拿了过来一看,有人暗暗点头,有人则是面无表情。
座道人道:“张守正此言,诸位廷执如何看?”
玉素道人一敲玉磬,在座上声言道:“张守正之言,颇合情理,四大府洲负有开拓进取之责,岂能因循守旧?此番功绩当是论在玄之职上。”
钟廷执见此,也是敲动玉磬,起身言道:“执,钟某还是上回之言,要是把守正之功算在玄之位上,对镇守诸洲的其余玄实属不公。”
他说完之后,场中一下沉默下来,随后一个声音不出意料的响起道:“钟廷执,你这话不对。”
众人都不吭声,俱是在那里等着下文。
钟廷执面上无甚表情的看过去,便见晁焕坐在座上,冲着他言道:“要是张守正这次是在别处剿灭这异神,那自是无话可说,可此番却是在东庭行事的,而东庭乃是张守正镇守之地,他清除自家辖界之下的祸患,怎么能不算在玄镇功之上呢?”
钟廷执缓声道:“钟某已是说过,恐是引得诸洲玄非议。”
晁焕嗤了一声道:“他们自己不行,还怪他人立功太多不成?再说我怎么不见有谁有异议?有不同之见可以自己上书来说么。怎么?莫非他们都把书信递到韦廷执这里了?我倒不知,钟廷执什么时候去帮韦廷执分担事责了?”
钟廷执不言。
崇廷执这时却是站起,朝上一礼,道:“执,诸位廷执,晁廷执所言也有几分道理。不过崇某以为,此事不必一概而论,而当分开看待。
张守正既是守正,又为玄,那么此一功可嘉张守正守正之功,同时也可嘉其玄镇守之功。”
众人思量下来,不觉点头。
这个决定是最好,既不至把张御的功劳抬的太高,也不至于不承认其镇守之功,还能稍加安抚其余玄。
虽如晁焕所言,自己不成不能怪别人立功太多,可全然追赶不上,也不是什么好事,或许本来有心上进之人,见到这回争位已无是无望,那或许干脆就坐守不动了。
晁焕这回只是轻嗤一声,却没有再出讽言。
陈廷执这时看了韦廷执一眼,后者便即出声道:“此事也算公允,韦某以为此议可行。”
座道人颔道:“若诸位无异见,那便照此议褒奖张守正。”
钟廷执这时与崇廷执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对上方一礼,道:“执,诸位廷执,经由张守正此事,可见我天夏内层尚有不少隐藏蛰伏的异神神怪。
我天夏疆域广大,再加上上宸天不久之后极可能来攻我,如此怕是张守正一个人顾不过来,故钟某提议,不妨再立一个守正之位,也好应对此事。”
陈廷执抚须点头,道:“钟廷执之言倒也切合实际,也并无不可。”
玉素道人此刻也未反对。因为在他看来,现在的形势,再立一守正也是有必要的,钟廷执并非是胡乱提议,而是看准时机,认为玄廷确然有此需要才是提出的。
而座上众廷执也是偏向此一建言。
上宸天上次费尽心机要令他们将清天星盘用去,要是这次一旦入侵,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多一个守正护持也无不可。
戴恭瀚这时向钟廷执问道:“钟廷执既然有此提议,却不知属意谁人呢?”
钟廷执道:“钟某推荐一人,乃是梅商梅道友。”
戴恭瀚讶道:“正清一脉么?”
钟廷执正色道:“梅商道友虽是正清一脉,可被驱逐三百载,他们这一脉已是赎清罪责,现又将据地奉出,算是回归了天夏,上回清剿之后也已为自己正名。诸位都知,梅道友在天夏到此之时就已成道,他做守正,无论功行资历,那都是够的。”
座道人这时见一个人还未声,索性看向其人,道:“晁廷执以为呢?”
晁焕却是道:“我以为可以啊,不过情势如此严峻,一个守正又怎么够?不妨再立一个。”他抖了抖袖,站了起身,对上打一个稽,道:“晁某在此推荐朱凤朱玄尊为守正。”
钟廷执皱眉道:“晁廷执,朱玄尊方才归回天夏,过去一片模糊……”
晁焕却是理直气壮道:“既然梅商可以,凭什么朱凤不行?朱凤可没有被驱逐之前例,此前上宸天入侵,朱玄尊也是暗中提醒于张守正,这才使我及时现敌踪,这不早已是证明了其自身么?”
钟廷执沉声道:“钟某对此还是有所疑虑的。”
他话虽然没有说清楚,可众人都是明白他的意思,暗指朱凤此举有可能是假意如此做,好取得天夏信任,并以此谋取更大的好处。
这表面看去说得通,可能性也有,但是极其微小,试问有谁知道玄廷忽有一日会让她去当守正?上宸天推算之能再好,也算不到这一点。
晁廷执听到钟廷执如此说了,却是立刻精神来了,道:“钟廷执,要说疑虑,正清一脉岂非更是惹人怀疑?岑传和梅商是回来了,可那正清却说是在闭关,但谁知道他在干什么?按照钟廷执的说法,这可是大大的疑虑啊。”
座道人这时道:“好了,两位注意分寸,无论是朱玄尊还是梅玄尊,既已归回天夏,便为同道,我辈不当有疑,此后也不必再说。”
众人听他这么说,都是在座上打一个稽。
陈廷执道:“执,梅商这人以往为人诚谨,做守正也无不可,朱凤么,我多少也知晓一些,这位女道除了心气较高外,也无甚劣迹。既然晁廷执举荐了朱凤,那便让她列入补序之人中,之后待问过她自己的意思后,再做定论吧。”
座道人点了点头,他看向众人,道:“诸位廷执可还有什么建言么?”
座上无人再言。
其实大多数廷执对此都没有什么太多意见。因为无论是梅商也好,朱凤也罢,这两个即便做了守正,也并非如张御一般是常摄,就算有什么不妥,他们也可以随时将二人的名位收回,仍是在玄廷控制之下的,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座道人见无人有异,道:“那此事便如此定下。”
因诸议皆定,场中磬钟一敲,诸廷执互相执礼之后,便各自散去。
钟廷执回到妙皓道宫之后,就唤了一名道童过来,道:“你去下界一行,去昌合府洲那里,请梅道友过来一叙,便说我有些话要与他交代。”
道童领命而去。
而另一边,明周道人则是奉命往朱凤道场过来,此行是代玄廷问询她自家之意愿。
朱凤这些时日来一直在道场之内修持,什么地方都未去,听闻玄廷欲立她为守正,不禁惊讶,她疑惑问道:“为何玄廷会让我去担任此职?”
明周道人便将廷上之事一说,道:“朱玄尊此番提请,乃是晁廷执举荐之故,不过此议并非强求,朱玄尊若是不愿,也可以推了。”
朱凤一转眸,轻笑道:“我为何要推却呢?”
成为守正虽然危险了一些,可是她有护持神通在身,打不过自信也能走得了,当年岑传也没能拿她如何。而为守正还有玄粮为酬,这可对修行大有好处的。
以往她没往此处努力,不是不想,那是知晓自己并无此希望罢了。
晁焕这位廷执,她也久有耳闻,不过她也知道,这位从来不讲所谓人情,你不理他还好,你要去谢他,反可能被他讽刺一顿。
她想了想,道:“听道友说,这次守正共是得有两位,不知另一位是谁?”
明周道人言道:“乃是梅商梅玄尊。”
朱凤若有所思,点头道:“也是一位旧相识了。”她微笑一下,敛衽一礼,道:“明周道友,多谢你前来告知,这守正之位我接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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