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道这里签立了法契,固然表面看来是被迫的,但也不是没有好处,熹王对于他却是放心许多了,将阵禁之事悉数交给了他,为了表示信任,连平日里应有的监察也是撤去了。
这就给了林老道极大的方便,因为阵禁之中其实也需要做一些手脚的,以往他只能十分隐蔽的利用“移方圭板”进行排布,但是如今却是较为大胆的往里施加自己的布置了。
在又是两月过去之后,林老道已是将整个大阵差不多立筑起来了,再有大约一月时间,那便可以彻底筑成了。
他对这个大阵尽管较有信心,可对面大阵之中所展现出来的道法亦是十分之高明,经由那一次祖师画影照显之后,他能肯定可从阵中观得通往上层的道法,可之后又看了几次,却仍旧无法从中获取太多东西,无一次不是迫不得已中断。
而需知道这些仅仅还是从阵机之中观看来的,所以阵中不定有什么更深层次的变化,要是碰撞之下,无法将之拿下来,熹王的命令能不能完成是其次,自身大计要也是因此失败的话,那便枉费了这场辛苦了。
故他深思了一番之后,心中便有了一个谋划。
他先是递书向熹王请命,言称大阵如今大致已成,但是仍需一些调和,故是要求试着转运阵机,往对面攻伐一次,若是试了出来有什么不妥,那还可增固阵机,这样到真正动手时方才能确保一鼓拿下,不至于再有什么反复。
因为这建言只是试探,动用仅仅是其中一部分阵禁,且所言之语也确实有几分道理,所以熹王那里很快就回应可行。不过为了确认阵机没有问题,仍是派遣了麾下一名擅长阵机的曾姓修道人,还有三名造物炼士前来观摩。
林老道得有允准之后,他不想拖延太久,在准备了一番之后,仅一天之后,就亲自坐入大阵之中。
他先是调息一番,再是检查了一下阵机,见无有疏漏,就将移方圭板取出,托于掌中,意念沉浸入其中,待与之相合,心意一催,位于最前方的三座禁阵立时涌动出了大股阵力。
可见大阵之中有光芒一阵闪烁,舒放出一股赫赫明光,其如水浪涌动,向着对面眠麓城域涌了过去。
在他做出此举后,各飞舟之中,那些得了通传的众军士都是露出紧张戒备之色,毕竟上次攻伐,却被敌方将力量给返还了回来,而这一次不知是否也会出现此事。虽然他们都是提前做好了防备,可在战场之上什么意外都有可能生的。
对面阵机在方才运转之际,张御便就先一步察觉到了此前先兆,只是这等阵法转动之际由于动用力量较大,也是瞒不了人的,所以几乎是明着告诉你要来攻了。
他看了一下,这一次力阵力不多,明显只是出于试探,他倒是认为来得正好,抬袖轻轻一拨大阵,阵机一转之间,将这些袭来力量全数吞纳入了进来。
这将近一年来,他脚下这座大阵也不是什么变化都没有,他在寄托道法变化之时随手往深处梳理地脉,将阵法又是扩展了许多。
此前哪怕是姚贞君等人出去斗战,只要不是出去太远,他也能利用阵法得力量来遮护他们,所以对面等大阵真正一成并动进击时,哪边的阵法更强,还真是不好说。
林老道见是阵力涌去,霎时就消失在了眠麓阵禁之中,眼神也是微微一凝,他没有因此停下,继续催阵力。
但是无论多少力量落入眠麓,都是如同进入了一个望不见底的深渊之中,而且是一入即无,连半分波澜都是没有。
宋参议正站在后面观摩,见此他低声向一同到来的曾道人问道:“曾治道,此情形可是有问题么?”
曾道人想了想,道:“若真是攻阵,那自是有问题的,可这只是试探,只是为了解其中之变数,观辨此中出入之机,故是暂且并没有什么不妥,不过我非主阵之人,只能由外而观,这内里到底是什么变化,我却是说不清楚。”
宋参议点点头,想着回去将此如实禀告。
林老道这时在试过了一番之后,表面还是一片沉稳,心头却是有些沉。
他之前布阵的时候,也不可能是立下一个无有边限的大阵,而是根据前方眠麓大阵的规模大小、以及其所表现出的力量上限来立阵,这才能不浪费太多,也让熹王可以接受。
可他现在却是现,自己所面对的这个阵势,比先前所想的更是庞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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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信自己不会有看错,可若是他不曾出错的话,那么眼前情形,说明他在筑阵之时,对面同样也是在扩展阵法。他不知道对面是如何做到的,可这分明意味着现在哪怕大阵筑成,其所能挥的力量也够不上破阵了。
除非他能进一步扩大阵势,可他哪里有这么多时间?他向熹王许下的诺言不过还剩数十天,就算他提出了这个问题,熹王也不可能再信任他。
想到这里,他心里不禁暗自焦灼,眼底中也有一丝红光时隐时现。
若不解决这个疑难,那他便无法完成苦心筹谋的大计了。
一边推动大阵,他一边寻思对策,许久之后,他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这固然有一些冒险,可反复盘算下来,认为这是可行的。
他眼望前方,趁着再一次两阵交撞之际,将移方玉圭悄悄一折,便有一道光华随着阵力落入去了对面眠麓大阵之中。
而他这里一动,张御在阵中也是立有察觉,他目光撇去,见得一道光符飘落进来,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玄机,便令分身将此物引落进来,最后一把拿入了手中。
朱宗护此刻也在一旁,他问道:“陶先生,这是何物?”
张御道:“这当是对面主阵之人以气意传来一个映符,应是想与我对言,可看一看他到底想说什么。”
他把袖一挥袖,将此符掷下大厅之中,此物一落地,霎时散开来,自里浮现出来一个由光芒汇聚而成的人影,正是那林老道。
他看了场中之人一眼,待看到张御时,身影却是不禁晃动了,几近消散,顿时大惊,不敢再看,连忙转向坐于正中的朱宗护,执有一礼,道:“尊驾可是朱宗护么?在下容由教长老林觉,此回受熹王之请托,主持修筑对面之大阵。”
朱宗护点了点头,道:“我是朱辨业,阁下传信到此,不知有何话要说?”
林老道神容一正,道:“不瞒贵方,我此番冒险传讯,是为与贵方交通一番……”他顿了下,又言:“我与贵方并非敌手,我此来虽为熹王筑阵,可真正用意,却是为坏熹王之大计!”
闻他此言,场中诸人不禁相互看了看。朱宗护与诸人以灵性语声交谈了一会儿,才是抬目问道:“林道长为何要如此做?”
林老道在这方面没有什么太多隐瞒,他将自己与熹王的恩怨说了一遍,这些表面上理由也都是真话,至少大多数是如此。
朱宗护听罢,想了想,问道:“那么林长老来此,是为何事呢?”
林老道言道:“我只想告知对方一声,过后我主持大阵若是动,并不是想对贵方不利,而是欲反攻熹王,望贵方届时不要攻我,免得让你我之共敌得了便宜去。”
说到这里,他又道:“林某知晓贵方可能不信任我,但林某确实一片诚心,林某动阵法之时,会提前送来变阵之机巧,是否诚心,诸位比较之下便知,届时贵方不管相助还是旁观不动,林某都是欠贵方一分情谊。”
说完之后,他对着众人行有一礼,身上光影一黯,便即消散去了。
朱宗护看着他消失之地,不觉思索起来。他身边一名造物炼士这时回道:“宗护,此人身上满身邪气,多半是来欺疑于我,宗护万不可信!”
朱宗护没有说什么,而是转向张御,道:“陶先生,你以为此人之信否?”
张御此前就窥见阵中有一些变机,并且他还现,对面所筑造的阵机,看去是对外的,但其实随时可以转而向内,这意味着可以攻击自己人,这就显得有些不正常了。
而今听了此人之言,他能够确定,变机就当应在此处,这人先要对付的,当就是熹王了。故他道:“此人所言应该不是假话,其的确是想将熹王大军一并炼化了,但此人也并没有把话说全。”
朱宗护道:“哦?”他露出郑重之色,道:“那么请教陶先生,不知此人还有何话未说?”
张御看向对面大阵,眸中神光微闪,他淡言道:“我观其人之阵,应该蕴藏有吞炼之能,越是运炼,所得好处越大,阵力也会愈强盛,此人方才却绝口不提此事。
故我以为,若是此人当真得计,待其把熹王军众炼化之后,将众军灵性融化为一体,那阵法之威将会比原先强猛数倍之上,到时候就可反过来将我一并炼去了,如此他所得可以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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