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阵地怒焰腾空,凄厉的枪声不绝于耳。惨烈的战斗过后是一片废墟,激烈的拼杀将青山绿水变成了断壁残垣。虽然仅仅是一场突袭之战,但宋远航率领的游击队与数倍的日军僵持了近半个小时!
黑暗之中,齐军背着一名受伤的战友艰难地穿行在林中,宋远航和蓝可儿保护着吴印子、李伦,迈克和耿精忠紧随,苏小曼和钱斌断后,而老夫子冲在前面带路。
“卫生员……卫生员!”齐军低声嘶吼着,寻找卫生员小刘。一头栽倒在地,李伦慌忙扶住后面的伤员,抱在怀中。
宋远航猛然停下脚步:“大家暂时休息一下,勾日的一时半会追不上!”
“卫生员……小刘!”
“老齐,小刘在这里!”李伦擦用手探视一下小刘的鼻息,呼吸极度微弱,或者说已然没有了呼吸。
宋远航一下坐在地上,抱着小刘的身体悲戚怒吼。
蓝可儿冲到近前,只见小刘满脸鲜血淋淋,不禁心如刀割:“远航哥,小刘他……”
“快给齐大哥包扎伤口,快啊……”宋远航沙哑地喊着,一只胳膊搂住齐军的肩膀,鲜血还在滴答着。
蓝可儿解下背囊把里面的东西全倒出来,除了九节鞭、匕和一枚手雷之外,并无药品和纱布。苏小曼和钱斌追了上来,周围一片死寂,唯有众人沉重的喘息。
“远航哥,没有纱布和药了啊!”蓝可儿擦了一下脸上的血迹,撕下一块布条开始给齐军包扎。
迈克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瓶:“我着还有些金枪药!”
蓝可儿一把夺过药品打开盖子撒在伤口之上:“齐大哥你要忍住!”
齐军惨然一笑:“伤的不重,子弹擦伤而已!”
宋远航用手刨着松软的泥土,眼中已经没有了泪,汗水和血水融合在一起不断地流下来,滴在黑暗之下的泥土里。蓝可儿抽泣着走到宋远航的旁边,为战友挖着最简陋的栖身之所。
苏小曼也开始用手挖着土,泪水不断地涌出。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参加如此惨烈的战斗,从二龙山到九瀑沟,从九锁兽道到百丈崖,两天三夜的激战,目睹曾经并肩作战的同志们一个一个离开,让苏小曼刻骨铭心!
这是一场血与火的考验,也是一场生与死的抉择。
耿精忠也加入了挖土的行列,这样的场面这辈子就没有经历过,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就如刀割一般难受。瞪着猩红的眼珠子奋力挖着土,一言不。
一轮阴森的圆月遥挂空中,清冷而凄凉。月下林中,所有人都向英勇牺牲的同志们敬礼。悲壮的战斗让战友们永远长眠于这片土地上,他们的鲜血和故事也会永远滋养着这片土地!
“同志们,现在开一个小会。”宋远航疲惫地坐在树下,众人都围在一起,蓝可儿和迈克负责警戒。宋远航庄重地巡视着众人:“我们还有最后的任务没有完成——当所有的战友离我们而去之际,我向苏小姐和钱先生表达崇高的敬意,也表示歉意——到目前为止,南运文物依然安全!”
苏小曼和钱斌愕然地看着宋远航,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苏小曼惊呼一声:“远航……”泪水瞬间涌出,苏小曼失态一般地抽泣起来,是欣喜也是痛楚,是自责也是幸运,五味杂陈难以诉说。
蓝可儿脸色火辣辣的,拉住宋远航的胳膊,咬着嘴唇:“让苏小姐担惊了,文物暂时还安全,但万一日本人进入王陵古墓就不好说了,南运文物在百宝洞的大墓之中,我们的任务就是抢在日本人之前转运文物。”
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迈克惊呼一声:“买噶的,宋先生是战术奇才……日本人听到这个消息会气疯了的!”
“他们早就疯了,在上海,在南京,在武汉,在东北华北华南——在整个中国——那帮王八蛋正在疯狂地动战争!”齐军义愤填膺地怒吼道:“迈克先生,你是美国的历史学者,将来要对日本侵略中国的历史做最公平的记录!”
迈克耸耸肩:“战争的确会让人疯狂!”
宋远航摆摆手:“现在有两套方案,一套是想办法将敌人引到山寨百宝洞,我们在木道理布设的机关,但十分困难。高桥次郎的探宝队已经现了王陵古墓的墓道口,他们受阻于毒龙潭,目前情况未知;第二套方案是……”宋远航深呼吸一下,转头看向老夫子和吴印子:“第二套方案是夫子提出来的,若要全歼敌人,务必要将他们引到王陵之中,利用王陵墓道机关达到目的。”
吴印子微微颔:“大少爷,方才战斗之前我和夫子又研究了一番洛书牌,今日是月圆之夜,我们距离毒龙潭封印的九宫八卦阵不算远,测试的结果是——王陵还是在百宝洞的位置。”
宋远航惊诧地看着吴印子:“您的意思是那条墓道……就是通向王陵的?”
“大少爷所猜测的不错,不过那条墓道是后来修建的,我揣测应该是盗墓者挖的通道,后来被明末七大家族修缮墓道机关的时候将盗洞重新填埋,并设计了机关暗锁,为的就是防范二次被盗。”老夫子沙哑道:“还有一个猜测,百宝洞的唐朝古墓与王陵大墓是墓中墓的格局,唐代的墓主人利用王陵大墓的一部分为己用,破坏了原来的大墓风水,墓道也可能是通向王陵深处的一个通道。而高桥探宝队所现的毒龙潭墓道口则是真正的王陵墓道。”
耿精忠梗着脖子:“诸位,我有点迷糊!”
“墓中墓的格局就是后人把自己的坟修到了别人的大墓上,借用龙穴风水造福子孙后代,岂不知是对王陵的莫大破坏!”苏小曼叹息一下:“不过这对于保护王陵倒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所以那位雀巢鸦占的唐代墓主人聪明反被聪明误,倒是先被盗墓的给挖掘一空!”
“苏小姐解释的有道理!”老夫子幽幽地叹息一下:“据传明朝中期,守护王陵的七大家族现一处盗洞,便合力寻找王陵的墓道口,最终确认在毒龙潭,便设计了一套连环机关,封印毒龙潭地下暗河,到现在已经四百年过去了!”
耿精忠一屁股坐在地上:“老子不小心造孽了……”
“耿精忠,你炸出了地下暗河破坏了墓道第一道机关,又机缘巧合地捞到了封印紫金牌子,日本人才进一步确认的墓道口——这不叫造孽,是助纣为虐!”蓝可儿义愤填膺地说道。
耿精忠下意识地看一眼蓝可儿,冷汗直流不敢顶嘴,慌忙躲到宋远航的后面。
老夫子淡然叹息:“此乃天意轮回,怪不得耿家人。”
“当务之急不是争辩谁是谁非,而是确定采取哪套方案!”宋远航打断蓝可儿的话头:“第一套方案会将南运文物暴露,不利于转运;而第二套方案直接进入王陵之中,如果失手的话,千年秘藏将会惨遭涂炭。”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有一种智慧叫大爱无疆,有一种精神叫舍生取义。
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对于伤亡惨重的宋远航而言,任何选择都会让队伍陷入绝境!但转运任务必须要完成,地下千年王陵要保护——宁可舍弃生命,也要与敌人战斗到底!
正在此时,远处传来数声枪声,众人大惊:鬼子摸上来了!
“快点决断,到底怎么行动?”耿精忠吓得屁滚尿流,但还是碍于面子强自支撑着:“小日本子可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要夺宝,再也不敢耽搁了!”
“大少爷,我和吴先生引开日本人进毒龙潭,你们转运文物!”老夫子拔出腰间的精钢匕快速转身:“白大当家的和云飞在探宝队里面,也是助力,请你放心!”
宋远航刚要说话,耿精忠忽然拍着脑袋:“我跟军师去引日本人,我姐夫的警察队也在探宝那……考虑不了那么多,自古华山一条路,富贵险中求,姓黄的要是还跟着日本人跑,老子毙了他!”耿精忠不知道从哪上来的一股血性,拔出王八盒子:“老子跟日本人拼命去,你们转运文物去吧!”
现在别无选择!
宋远航咬了咬牙:“第二套方案,行动!”
几条黑影消失在黑暗的丛林之中。
日军三路追击顽匪,一入八卦林才感到有些不妙:周围的林子全都是一个模样,追了半程之后才现出了问题,田中道鸣瞬时惊出一身白毛汗!
“八嘎……停止追击,原路返回!”田中道鸣深知八卦林的厉害,进来容易出去难,想要原路返回谈何容易?好在站在高出可以望见毒龙潭方向的浓烟,只好率领手下亦步亦趋地往回摸。
而高桥次郎和秋野吉人的队伍也好不了哪去,钻进林子以后便陷入了迷宫之中,走的晕头转向。
宋远航众人在老夫子的率领下迂回到毒龙潭西侧,现临时营地早成了废墟,帐篷正冒着黑烟,整个营地只有十多个伤兵把守。蓝可儿顺手向临时营地掷出一枚手榴弹,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后,伤兵们一阵惨嚎,随即枪声大作,没炸死的伤兵瞬间被打成了筛子!
高桥次郎做梦也没有想到宋远航会杀一个回马枪,他还在八卦林里转悠的是时候,毒龙潭方向响起了一阵爆炸声,随即才恍然所悟:“快增援毒龙潭——该死的顽匪……”
东方欲晓,天空中出现了一抹红色的光晕。
毒龙潭被炸得面目全非,先前扩大了不止五倍的水面现在却诡异地缩小了许多,水面上冒着浓重的雾气,唯有借着晨曦微光才现水潭里面漂浮着一层柴油,黑色的淤泥散着浓重的腐烂的气味,十几只医用氧气瓶散落在岸边。
宋远航望着平静的水面,转身望一眼二龙山的方向:“苏小姐、蓝可儿、钱先生,你们负责文物转运,齐军同志协助,其余人进王陵!”
“远航哥,我要跟你进古墓!”
“服从命令!”宋远航沙哑地冲着蓝可儿怒吼。
蓝可儿的泪水直线流下来:“我是游击队员!”
“所以必须听从命令!”
蓝可儿气得脸色煞白,抹了一下眼睛转身抱起一个氧气瓶:“你是我的男人,应该服从老娘的命令!”
众人哑然。
老夫子也抱起一个氧气瓶跳进了水潭之中:“没有时间争执了,吴先生,快!”
宋远航猛然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强力让自己先冷静下来:“可儿,你不能下去,毒龙潭太深水很凉——蓝伯父他还……”
“我爹他老人家地下有知也一定会支持我这么做!”蓝可儿抱着氧气瓶跳进水中,宋远航始料未及,随即便纵身一跃钻进水里,奋力游到可儿的身边,吐出一口水:“可儿……”
蓝可儿深深地看一眼宋远航:“我死都要跟你死在一起,休想打我走!”随即便钻入水中向水潭中心游去。
苏小曼心如刀绞,悲戚地看着水面,难以抑制的泪夺眶而出。这才是真爱——那个曾经属于自己心早已有所归属,她只记得曾经爱的甜蜜和思念的痛苦——直到现在才明白:爱,需要痛苦的付出!
苏小曼把匕插在腰间,抱起剩下的一个氧气瓶子,却被齐军拦住:“苏小姐,你跟钱先生必须留下来——转运文物为要!”
苏小曼惨然:“齐队长,我亏欠共产.党游击队的太多,尤其是远航……”
齐军哑然,苏小曼也纵身跳入冰冷的潭水之中。作为南昌行营特种作战部受训的最优秀学员,苏小曼各方面的素质相当厉害,无论是体力还是意志力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一入水中便显示出了这种优势,转眼间便消失在雾气之中。
正在此时,临时营地的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枪声。迈克急得团团转:“我该怎么办?我不会游泳——买噶的,该死的日本人,都干了些什么!”
钱斌把最后一支氧气瓶扔给齐军,拔出手枪:“齐队长快入水,我掩护!”
还未等齐军说话,钱斌已经提起轻机枪翻滚着冲向掩体,随即响起一阵爆豆似的枪声。齐军将氧气瓶奋力抛入水潭之中,一个鱼跃钻进了水潭。
“买噶的,上帝保佑疯狂的同志们吧!”迈克挥手就是一枪,冲在最前面的一个日军士兵应声而倒,迈克慌不择路跳进毒龙潭,半天没有露出头来。
血色的黎明之下,李伦双枪并用左右开弓,打死两名鬼子,忽然一梭子子弹迎面飞来,李伦只觉得肩膀钻心的疼痛,鲜血涌了出来。
钱斌抱着冲锋枪疯狂地扫射,直到机簧卡主,滚热的枪管冒着白烟,最后一枚子弹终于打了出去,而钱斌身中数弹,仰面倒在血泊之中。
日军蜂拥而至,高桥次郎怒不可遏地嘶吼着。子弹从李伦的头上呼啸而过,望着湛蓝的天空和星微的云彩,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第一次来到临城的那个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