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氏正准备要走,姚承章也要跟着出门。
“章哥,”寿氏瞪起眼睛,“你留在屋子里,等我一会儿回来再和你们算账。”
姚承章头微抬眼睛里带着恳切,想要蒙混过关,“母亲,这件事跟我没什么关系啊,都是……不小心撞在一起……”
“什么不小心?这时候还嘴硬,一会儿让你祖父、祖母知道了,看你怎么说。”
姚承章还欲接着分辩。
寿氏转过头看向屋子里的婆子,“看着三爷,等我回来。”
寿氏急着出了门,一直到了二进院已经看到六老爷姚宜春等在那里。
姚宜春背着手,嘴唇紧紧地抿着,脸色十分难看。
寿氏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怎么了?”寿氏忙问过去。
姚宜春顿时抬起眼睛,“你都跟沈四太太说了些什么?可让她见到了七丫头?”
“见到了,”寿氏目光闪烁,老爷一早就出了门还不知道家里都生了什么事,“老爷,你说沈家的事?你见到了沈家人?”
“我在外面见到了沈敬元。”
沈四老爷竟然也跟着四太太来了泰州。
寿氏急着问,“沈四老爷怎么说?”
“本来说的好好的,我还说七丫头都是你仔细照应病才好了,那个沈敬元对我们还很感激,”姚宜春说到这里脸色一变,“谁知道回来之后,在院子里见到沈四太太,沈敬元就不一样了。”
寿氏等得着急,“沈四老爷到底怎么说啊?”
姚宜春的眉毛几乎竖起来,十分的生气,“沈敬元说,要在泰州多收些米粮,不过价钱只比市面上多一点,我们要的数目,他们不但不肯给,还说差的太远。”
一点不留情面。
“还要看我们家米粮的成色,”姚宜春“呸”了一声,“以为我们家是什么?还跟他们坐地论价,我说了少一分都不能卖,就不能给他们脸面。”
寿氏盯着姚宜春,等着听姚宜春的后话。
姚宜春半晌现寿氏期盼的目光,“看着我做什么?”
“然后呢?”寿氏道,“老爷撂下这话,沈家害怕没有?”
通常沈家都会害怕,顺着她们的意思,别忘了七丫头还在他们这里。
姚宜春本来扬起的声调又降下来,“没有了,沈家什么都没说,那个沈敬元就带着沈家人走了。”
寿氏全身的血液几乎一下子凝固,冻成冰,让她全身都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一路响到她额头。
她几百上千两银子,就这样没了?
要知道漕米市价不过每石七八钱,卖给沈家要二两,要足足赚够一番多,她忙了这么久还不就是为了这些钱?
现在就这样没了?
寿氏感觉到头顶烧起火来,声音都在颤抖,“老爷没留下沈四老爷?”
姚宜春挺直了脊背,“过几日他们会自己求上来,沈家根本不缺这点银钱,别说卖粮食,实在应该直接将钱给我们,也免得我们折腾,我说沈敬元就是个二百五,连这点世故都不通,整日里让人来看七丫头有什么用?年年给我们些孝敬比什么都强,依我看,他这样做早晚将沈家也败进去。”
寿氏一脸的晦暗。
姚宜春眼看着寿氏的表情,生像是丢了多少细软,他忽然之间变得焦躁起来,“急什么?给七丫头点颜色看看,沈家就要着急了,有些人就是这样贱骨头。”
沈家不可能不在意七丫头,否则也不会千里迢迢来姚家。
寿氏点点头,既然沈家这样,她也没什么可怕的,借着今天的事就要七丫头好看,让七丫头知道她的厉害。
敲山震虎,沈家很快就会现自己错了。
她连这点事都做不了,将来还如何掌家?
寿氏转过头吩咐赖妈妈,“走,去七小姐那里。”
姚宜春觉得心都放进肚子里,笑着拿起寿氏的手。
寿氏没想到姚宜春脸变得这样快,吓了一跳忙将手抽回来,“做什么?青天白日的,别弄个没脸。”
“我是觉得你辛苦,”姚宜春笑着,“等这件事办好了,我好好谢谢你。”
寿氏又羞又气,忽然想起姚婉如和姚承章的事,“章哥惹祸了,恐怕老太爷要问起来,你快去想个办法。”
姚宜春怔愣在那里,怎么一件事跟着一件事,“这又怎么了?”
……
寿氏觉得有一簇火苗从心底烧起来,让她火烧火燎的难受。
到处都是一团乱。
粮食没卖成,婉如和承章一起惹了祸,老太太那边还少个解释,她要怎么说七丫头的事。
总归这大部分的烦恼是因为七丫头。
她是该以长辈的身份好好教训教训七丫头。
寿氏刚进了院子,迎面看到童妈妈,童妈妈上前行礼。
寿氏正要开口问婉宁。
童妈妈已经道:“我们小姐让我在这等六太太。”
婉宁怎么知道她这时候会来,是有人通报,寿氏看向赖妈妈,赖妈妈也是一脸的错愕。
真是怪了,难不成这个七丫头未卜先知?
不过是个丫头,看她还能有多大的本事。
寿氏不声不响地从童妈妈眼前走过,几个人上了楼梯。
木质的楼梯出“咚咚咚”得响动,就像一把鼓槌敲打在童妈妈心上,童妈妈不禁攥起了帕子。
六太太这个模样就像是来兴师问罪的,从前六太太对七小姐再不好,好歹脸皮上还装模作样,现在就要将这层假善撕去,不知道会如何,她看到都害怕,七小姐更别说了。
寿氏站在门口,赖妈妈上前掀开帘子。
绣楼里十分的安静。
赖妈妈四处找着七小姐,大约七小姐也知道自己犯了错,现在正到处躲藏,不需要片刻功夫,七小姐就会冲出来跪在六太太脚下。
青色的幔帐飘荡着。
这是这几日七小姐要求换的新帐子,六太太准备了那么多,就是为了今天,今天沈家却这样不留情面的拒绝,七小姐也别怨恨谁,谁叫她不懂得和沈家人要钱。
赖妈妈跟着寿氏一步步向前走。
紧接着一只手将帐子挽起。
杏黄色的袖子先露出来,然后是一个绰约的人影,她微微抬着头,长身玉立地站在那里,嘴唇弯着生像是在嘲笑谁,另一只手拿着红漆的攒盒,“六婶来了刚好,这果饵太难吃……”
说着又指向屏风旁,那里跪着两个婆子。
“下人不尽心,都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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