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震耳荡魂的金铁撞击声似风卷残云般滚来,在我们声嘶力竭的喊杀中来回激荡,难以计数的刺刀也在我们飞溅的鲜血中四射寒芒、流闪腾舞。
黑夜间的凛凛寒光,如同银色月光在空中交相飞织。
可是我们还能再继续拼杀多久?
我怒吼之间一刀砍飞了对手头颅,转身向战场上看了过去……顾不上他们三个都已经收起兵器傲立雪中,可是他们颤抖的手臂却已经暴露了他们精疲力竭的状态。
前方的鬼子蓦然压低长枪,挺着雪亮的刺刀,脚踏地面向我们步步逼近。
再一个冲锋!
我们只能再坚持一个冲锋。那之后,躺在地上的就不仅仅是冲上来的鬼子兵,还有我们这些有血有肉的术士。
“杀——”我声嘶力竭的怒吼声中,长刀再扬。
前方的鬼子压低了身形,挺枪向我们冲杀了过来。
就在敌我双方即将接触在一起的瞬间,无尽箭雨从空中蓦然击落。覆盖方圆数百米的箭雨接连折断了林海之间的参天巨木之后,仍旧带着尖锐的风啸穿过鬼子身躯,把对方钉进了雪地。
我仰头上望时,却见一支锦衣卫收起弓箭,整齐地排列在一个身着麒麟服的武官身后,他应该就是某一任的锦衣卫指挥使。
“区区倭奴竟然助纣为虐,该死有余!”指挥使抬手将一个人扔在我身前。
“秋明!”直到我看清了那是半死不活的秋明,才再次抬起头来。
指挥使淡然道:“妖女供述,你等虽然有功,却是鞑子密卫的传人。你说,本官是该赏你,还是该杀你?”
对方眼中冷芒四射,丝毫没有论功行赏的意思,相反的,却带着一股杀人前的戏虐。
秋明强撑身躯惊叫道:“他就是血滴子的传人,我有确凿证据!血滴子是雍正的密探哪——”
秋明对我恨之入骨,就算是临死也想把我拉进去当垫背。
指挥使冷笑道:“你叫展卿是吗?本官此行,就是要杀尽鞑子余孽。不过,你的所作所为却让本官有些举棋不定啊!现在,给你一个自辩的机会。如果你能证明自己是有功之人,本官不仅不杀你,还会论功行赏;反之……”
指挥使伸手一指身边的锦衣卫:“本官精于凌迟的属下,就要跟你好好聊聊了。”
秋明不等我开口就喊道:“他身上有血滴子秘制的毒药,大人只要搜上一下就知道了,我没有半句假话!”
我心底猛地一沉。我身上确实带着毒药,这一点是怎么都改变不了的事实。锦衣卫身为密探,应该也有用毒的高手,只要稍加辩证,我就难逃被凌迟处死的下场。
我焦急之间,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将手中的逆鳞斩举了起来:“我想,这把刀应该可以证明我的身份吧?”
指挥使的瞳孔猛然一缩,忽然冷哼道:“原来是你……”
“他就是血滴子传人!大人快杀了他——”秋明已经开始回光返照了,脸上露出了难以控制的亢奋。
指挥使伸手从身边将士的马鞍上抓过一把长弓,弯弓搭箭往我脸上指了过来,猛烈的杀气瞬间锁定了我身上要害。箭锋上的冷芒直往我眼中刺来的瞬间,我额角上的冷汗也像流水一样淌了下来。
“住手!”顾不上他们三个刚要冲上来救援,就被几十支蓄势待的长箭给逼回了原处。
指挥使却在此时忽然将箭锋一沉,手指跟着松开了弓弦。利箭破风疾飞百米之后,从秋明后脑射入,箭锋直透眉心,把人钉死在了地上。
秋明到死都不明白,杀气腾腾的指挥使怎么会忽然改变方向将她射死,两只从眼眶中瞪出来的眼珠死死地盯着我的面孔,倒卧在了雪地之上。
秋明的鲜血还在殷殷蔓延时,指挥使却收起了弓箭:“当年你家老祖宗吓我一次,本官自然要还回来。可惜没把你吓尿裤子,甚是无趣。”
我在心中腹诽对方肯定被展家老祖吓尿了裤子的当口,指挥使又开口道:“你既然是展家后人,那就没什么可赏的了。收兵!”
指挥使说走就走,片刻之间就带着锦衣卫返回了幽冥,我这才精神一松,坐倒在了雪地上。
等我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来,才和顾不上他们互相搀扶着走到角落里坐了下来:“真他么悬……”
顾不上低声道:“兄弟,你家老祖不会真是血衙的人吧?”
我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没骗你!”
我生怕顾不上不相信我的话,再闹出什么误会,没想到顾不上却点头道:“也对。术道上的事儿,往往都是一辈儿瞒着一辈儿,玩了命地想把后人跟自己的过往划清界限。谁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顾不上不等我开口就说道:“这特么雪地怎么往出走啊?”
我刚要说话,陈与唱就摆出了一个禁声的手势,伸手指了指远处的树林。我和顾不上对望之间,同时操起兵器往那边走了过去。
“什么人,给我滚出来!”我怒喝之下一刀砍飞了遮掩在眼前的树枝,顾不上他们三个同时操刀逼向了树林背后。
“驴?”
我们谁都没想到,躲在树林背后的竟然会是一头瑟瑟抖的灰驴。
我一瞬间反应了过来:“他是西山十戾之一。”
传说,西山十戾当中的驴,是乾隆朝的海兰察,其在军奋勉、勇武过人,曾多次受伤,战功显赫,不争名利,且毕生忠诚似驴。
不过,我眼前这头灰驴不仅没有丝毫戾气,反而被吓得全身瘫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我和顾不上对视了一眼之后,顾不上嘿嘿冷笑道:“正愁没吃的,干脆架火炖了吧?”
灰驴惨叫一声,眼睛一翻,昏了过去。我上前两步,用脚尖踢了踢驴头:“起来,别装死。一会儿把我们拉到外面去,就饶了你,要不然,我马上架火。”
刚刚还在装死的灰驴一骨碌爬了起来,自己跑到了爬犁前面。
我和步诗文修好了爬犁套在灰驴身上,让它拉着我们走出了西山。这一次,我们干脆绕过了小镇,跑到十多里之外才停了下来。
一路上都没说话的陈丝雨出山之后就不辞而别了,我对她的去向也并没在意。倒是那头灰驴,从山里出来之后,就一直赖在我们身边,打都打不走。顾不上一威胁要吃它,灰驴就哭着跑开了,没一会儿就又能跟了上来。
最后,顾不上终于受不了了:“家里已经有只快成精的猫了,也不在乎多养头驴,干脆带回去得了。”
就这样,大灰靠着无赖的手段跟我们走在了一起。一直没跟我们分开的步诗文却在顾不上收留了大灰之后,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能跟你们一起走吗?我不想回镇子了……”
步诗文确实没法再回去了。她没有办法解释自己怎么离开西山,更没办法面对差点把步家逼得走投无路的镇民。
或许,当年也有人想到过步老爷子的良苦用心,但是时隔几十年,还有谁会相信步老爷子的牺牲?步诗文不一定会恨镇民,但是一定过去不心里那道坎。
“行,步妹子以后就跟哥混!有哥在,保证饿不着你!”顾不上拍着胸口答应了下来,我也只能同意带上步诗文。
陈与唱一路上都在躲着我,生怕我找她后账,我故意憋着不说话,一直到家里才开口道:“小陈子,知道自己错了吗?”
“嗯。”陈与唱低着头“嗯”了一声。
“那行,我就不说你了,你自己内疚一下就行了。”我本来以为自己故作大度,能让陈与唱说几句好话,没想到她倒借坡下驴,直接回了房间。
这还了得!
我在楼下坐了五分钟之后,跑到陈与唱门外敲了敲门:“小陈子,开始内疚没?”
我话一问完,也不管里面答没答应,转身就下了一楼。
再过五分钟,又跑回去敲门:“小陈子,内疚进度多少了?”
再五分钟,敲门:“小陈子,内疚达到百分之七十没?”
再五分钟,敲门:“小陈子,内疚完成没?”
再五分钟,敲门:“小陈子,你是不是在进行内疚总结?”
我话刚说完,整个房门“轰”的一声飞了出来,把我直接从楼梯上撞了下去,坐在楼下啃猪蹄的顾不上嘴里的猪蹄子“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我还没没爬起来,一扇房门就从楼上飞了下来,平拍在了我身上。陈与唱气急败坏地喊道:“老娘一点都没内疚,赶紧把门给我修好!”
“作死啊?”顾不上摇着头把我从门板底下拖了出来,“不能跟女人讲道理!宁可相信冤魂能讲理,也别相信女人能讲理……”
我好不容易爬起来躲进了房间,好半天不敢露头。我整整一晚上都在想顾不上关于女人不讲理的理论是不是真的,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就听见了顾不上的怒吼:“步诗文,你究竟给黑妞喂了多少猫粮,都吃吐了!”
步诗文小声道:“它一直吃,我就一直喂。”
顾不上的声音差点掀了屋顶:“它吃吐了也就算了,你自己怎么也吐了,还吐了一地猫粮?你不会拿猫粮当晚上饭吃了吧?”
步诗文辩解道:“哪有一地猫粮?我就尝了两口!”
“尝两口,能尝二斤进去?猫粮口袋都空了!”
顾不上的吼声没落,陈与唱就参了进来:“你还好意思说?步妹子刚来,你连饭都不做,还给人家吃猫粮?”
“我什么时候给她吃猫粮啦?”顾不上理直气壮道,“再说,我也不会做饭。”
“不会做饭,你不会去买啊?”陈与唱寸步不让,“我们怎么会跟了你这么个抠门的老板?”
女人的确不讲理!我得出这个结论之后,又缩回了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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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到了这里,应该感谢书友沈复提供的素材,沈复在群里跟我说,他想到一个萨满招魂八旗结果召出了锦衣卫的梗,我才写出了神山之秘的故事。所以必须要感谢老沈的素材,当然还有墙贴子,哈哈哈,他没给我将鬼故事之前,我还不知道墙贴子是什么意思。有喜欢将鬼故事的朋友,欢迎来群里讲故事,老苗恭候各位大驾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