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坚心中烦躁,突然大声道:“够了,大敌当前,诸公身为大将,却不能统一认识,还如何作战?再说了,那八公山上分明有数万敌军伏兵,你们就看不到吗?没有这些后备力量,谢玄怎么有底气,敢如此嚣张!”
突然,一个传令兵的声音由远而近:“报…………,晋军派一来使,说是有敌军主帅谢玄的口信,要当面转告天王!”
苻坚的脸色一沉:“见!”
苻融的脸色一变,急道:“天王,这时候晋军来使,不是试探我军虚实,就是想动摇我们的军心,抑或二者兼而有之,万万不可上当啊。”
苻坚突然哈哈一笑:“谁能让孤上当呢?我们的实力就摆在这里,几十万大军,一人吐口口水,都能把那几万晋军给淹了,他们要是真的有绝对实力,早就打过来了,还用得着再派人来吗?哼,虽然我们气势上暂落下风,但实打实的几十万军队总不是泥雕木塑,孤就让这晋使看看,什么才叫大国天威!”
说到这里,苻坚沉声道:“让晋使直接到这寿春城下,孤就在这城楼之上见他!”
片刻之后,一个全身盔甲,眼缠黑布的大汉,在十几名全副武装的秦国军士的护送下,到了寿春城下,甫一看到此人,站在苻坚身后的姚兴就脸色一变,与慕容麟同时“咦”了一声。
苻坚回头看向了这两个侍卫,奇道:“怎么,你们二人认得此人?”
姚兴的眼中光芒闪闪,正色道:“回天王的话,此人正是那刘裕,那天他亲自带队击败了翟氏丁零的军队,当时卑职就在丁零军中,对此人印象深刻!”
苻坚的眉头一皱,转头看向了城下的刘裕,这会儿他已经把蒙眼的黑布摘掉,傲立在下方,城上城下,成千上万的秦军齐声喝道:“大胆晋使,天王面前,还不跪下!”
刘裕哈哈一笑,反而站得更直了,他的双手张开,直视城头之上的苻坚,笑道:“想不到秦国天王,不过如此,连跟一个手无寸铁的晋军当面对话的勇气,也没有了吗?”
苻坚勾了勾嘴角,站起了身,看着城下的刘裕,冷冷地说道:“你就是刘裕吗?”
刘裕点了点头,直视苻坚,一边说话,一边也在迅速地记下这个相貌堂堂的北方天王的容貌:“大晋北府军老虎部队第二军军主刘裕,奉大晋镇军将军,都督五州诸军事,兖州刺史谢玄谢大帅将令,前来面见秦国天王,传达口信!”
苻坚点了点头:“说吧,谢玄有什么话,要你转达的。”
刘裕朗声道:“我家玄帅说,两军交战,逐鹿淝水,决定天下的大势,这一战,必将载入史册,只是双方隔这淝水对峙,无法正面厮杀,看起来秦军并无过河攻击的勇气,既然如此,不妨稍稍退后,让出半里之地,供我军渡河展开之用。”
苻坚的脸色一变,一边的毛当怒道:“大胆晋人,竟然这样狂言无忌,是欺我大秦无人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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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裕微微一笑,正色道:“若是秦军愿意,现在可以直接渡水攻击啊,你们的兵力数倍于我军,却不敢主动进攻,那只好由我军先攻了,只是你们人太多,阻水为阵,我军也不好展开,所以,玄帅才请天王能给点空间,我们好上岸后堂堂正正地大战一场!”
苻融眉头一皱,上前在苻坚身后低声道:“天王,此人前来,是想动摇我们军心的,半里之地,也不可能让晋军这大部队展开,他们故意这样挑衅,是想激怒我们,引我军一怒之下主动狂攻,千万不可上当。”
苻坚的嘴角勾了勾,突然哈哈一笑:“刘裕,这个提议暂且放在一边,但你在这个时候,敢孤身入我大军之中,几十万敌军围绕之中,面对本天王,还敢放言恫吓,这份胆色,孤确实佩服,冲着你的这份勇敢,孤现在就告诉你,谢玄的这个提议,孤同意了!”
所有秦军将帅的脸色都是大变,若不是当着刘裕的面,不少人几乎都要喊出声了,就连刘裕也有些惊讶,脸色微变,清了清嗓子,沉声道:“苻天王,你说的,可是当真?”
苻坚收起了笑容,冷冷地说道:“君无戏言,军中亦无戏言,刘裕,这就是孤,作为大秦天王,对于你家谢镇军的回复,跟他说,孤让给他这半里之地,恭候他的大军光临,只要他有胆过来,孤就会让你们见识我大秦铁军的威力!”
刘裕点了点头:“很好,我这就回去,天王的话,我会一字不差地向着我家主帅禀报的!”
他说着,向着苻坚行了个军礼,转身欲走。
苻坚向着边上扫了一眼,只见在城墙的远端,慕容兰一身戎装,扶着城墙的垛口,目不转睛地看着刘裕的身影,眼神之中,尽是异样的光彩,苻坚的嘴角勾了勾,眼中闪过一丝冷芒,一边的苻融凑了上来,低声道:“天王,为何要答应他们的条件?我军若退,岂不是气势上落了下风?”
苻坚微微一笑,说道:“阳平公,你还没有发现吗?这是我军的大好机会啊。谢玄本来想要气势上压住我们,所以又是派刘裕过来传信,开出这个狂妄的条件,以为我们必不会答应,如此更加打击我军士气,但孤偏偏就应允了,如此一来,他们只能主动渡河进攻了。这半里之地,根本不够数万大军展开的,到时候前锋几千人上了岸,大部队却是在河中,我军正好可以…………”
苻融跟着笑了起来:“半渡而击!天王,妙啊!臣这回是真的服了您,想不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您突然能找到克敌制胜之道啊,只是…………”
说到这里,苻融的脸色微变,张了张嘴,却是不再继续说下去。
苻坚笑着拍了拍苻融的肩膀:“只是这样做,半渡而击,非君子以德服人所为,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