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
周仲走出天牢,等在外面的刑部郎中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吏部陈大人来了。”
吏部与刑部,是旧党在朝中的支柱,周仲走到衙房中,看着站在衙房内的一道人影,问道:“陈大人来此,莫非是有要事?”
吏部侍郎转过身,看着周仲,问道:“上面的意思是,礼部侍郎,必须严惩,这对周家和新党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周仲淡淡道:“只是一个礼部侍郎的话,还不够。”
吏部侍郎目光一闪,问道:“周大人的意思是……”
周仲道:“此事,源头在周庭之妻,不在礼部侍郎,若是能将其拖下水,周家无论是为了颜面也好,还是为了别的原因,必然会保住她,本官的目的,是周家的那两枚免死金牌,没了那两枚免死金牌,日后与周家相斗,我们会方便许多。”
吏部侍郎点头道:“先帝的免死金牌,居然赐予了窃国之贼,的确是我们的耻辱,若是能让他们用掉那两枚金牌,自是最好,但以本官的猜测,礼部侍郎恐怕不会供出他的岳母,为了区区一个礼部侍郎,周家也不可能动用免死金牌……”
周仲看了他一眼,问道:“陈大人是不相信本官吗?”
吏部侍郎愣了一下,问道:“难道……”
周仲道:“礼部侍郎已经招供,他陷害李慕一事,是他的岳母,周庭之妻在背后指使,她才是幕后主谋,这一次,本官定要周家付出足够的代价。”
吏部侍郎惊愕道:“礼部侍郎居然供出了她……”
随后,他就反应过来,赞叹道:“周大人办事,总能让人惊喜,若是能让周家交出那两枚免死金牌,周大人居功甚伟……”
周仲淡然道:“为了匡扶正室,这是本官应该做的……”
……
周府门前,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刑部侍郎周仲,虽然也姓周,但却不同于周家的周,他在朝堂站队时,站在了旧党一边,这些年来,新党官员,没少在他手中吃亏。
周仲独自一人来周家,虽然身后没有跟着刑部官员,但大小姐的丈夫,还在刑部大牢,周仲此刻来周家,不会有什么好事。
即便如此,周家门房也不敢怠慢,将他请进周府之后,用最快的速度去通禀。
周仲坐在前堂,小口的抿着茶水,不一会儿,便有一人踏进堂内。
中书舍人周雄先走到主位坐下,然后才看向周仲,问道:“周侍郎来我周府,有何要事?”
周仲放下茶杯,说道:“本官为公事而来,就不绕弯子了,礼部侍郎买凶陷害朝中重臣……”
他一句话未说完,就被周雄打断,“礼部侍郎犯下重案,刑部应当怎么判,就怎么判,周家遵守律法,不会插手。”
周仲点了点头,说道:“如此便好,那么烦请周舍人,将周四夫人请出来,让本官带回刑部受审。”
周雄闻言,面色顿变。
他强自镇定下来,怒视周仲,问道:“礼部侍郎的案子,与四夫人何干,她是当朝命妇,岂是你说审就审的?”
周仲面色平静,缓缓说道:“陛下有旨,李大人被诬陷一案,由刑部全权办理,任何涉案人等,无论身份,无论地位,都严惩不贷,礼部侍郎已经招供,买凶构陷李大人一案,周四夫人,才是幕后主使,周家不交出她,就是抗旨,周家莫非要抗旨不成?”
周雄额头青筋直跳,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说道:“侍郎大人,做人留一线,莫要太过分了。”
周仲平静道:“本官若是没有留一线,今日来周府的,就是刑部的捕快。”
周仲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他作为刑部侍郎,捉拿人犯这种事情,不用他亲自出手,但他给足了周家的面子,孤身一人来此,周家若还是如此强硬,便是给脸不要脸了。
这也说明,四夫人刑部要定了,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纵然周雄恨不得杀了礼部侍郎,也不得不承认,事情闹大了。
他平息心情之后,看着周仲,说道:“麻烦周大人先回去,一个时辰后,本官会亲自去刑部处理此事。”
周仲站起身,说道:“本官在刑部静候。”
片刻后,周府的一处院内,妇人抓着散乱的头,咬牙吼道:“混账东西,混账东西,当时我就不同意倩倩嫁给他,你们偏要嫁,现在你们看清楚他的嘴脸了吗?”
周庭一巴掌抽在她的脸上,怒道:“你给我闭嘴,要不是你,事情怎么会闹成现在的样子!”
妇人捂着脸,愣了一瞬之后,就彻底爆。
她掐着周庭的脖子,疯狂道:“你敢打我,你敢打我!”
周庭一掌打晕了她,吩咐院内的侍女道:“带夫人回房休息,没有我的命令,不要让她走出房门半步。”
两名侍女将妇人扶了回去,周雄看着周庭,问道:“四弟,此事……”
周庭闭上眼睛,说道:“去问问大哥吧,无论大哥做什么决定,我都同意。”
周雄走到院外,捏碎一枚玉符,很快的,一道身影,就骤然出现在院中。
正是尚书令周靖。
周雄走上前,说道:“大哥,刑部那里,礼部侍郎将弟妹供了出来……,刚才周仲来府上要人,我让他回去等着,此事,我们应当如何处理?”
周靖眼睑微垂,说道:“旧党的人,果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周雄叹息道:“刑部那里要交代,我们又不能真的将弟妹交出去……”
周靖道:“他们要的,恐怕不是人。”
周雄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问道:“大哥的意思是,他们的目的是周家的免死金牌?”
周靖伸出手,手上金光一闪,出现了两枚令牌,他将令牌交给周雄,说道:“将这两个令牌,送到刑部。”
周雄接过之后,不确信道:“两个?”
周靖道:“要么送两个,要么一个都不送,弟妹是周家的人,倩儿的丈夫就不是了吗?”
免死金牌的意义太过重大,周雄心中不舍,一时没有想明白,经过周靖提醒后,很快便想通了这件事情。
要么两个都救,要么两个都不救。
周家只有这两个选择。
至于救一个,放弃一个的事情,作为大周九姓之一,周家要是做出这种事情,恐怕会被天下人耻笑。
周家丢不起这个人。
对于他们来说,利益可丢,这种颜面,绝对不能丢。
他收起金牌,叹了口气,离开周家,向刑部走去。
片刻之后,刑部,侍郎衙。
周雄将一块金牌拍在桌上,问周仲道:“免死金牌在此,本官可以带礼部侍郎走了吗?”
周仲拿起令牌看了看,说道:“先帝御赐免死金牌,连死罪都可免,流放之罪自然也可以,来人,带周大人去天牢,放礼部侍郎出来。”
周雄转身欲走,周仲开口道:“留步。”
周雄眼皮跳了跳,问道:“还有何事?”
周仲道:“礼部侍郎的罪行可免,但此案中,周四夫人,才是主谋,今日之内,周家若是不将她送到刑部,本官会差人去拿。”
啪!
周雄又从怀里掏出一块免死金牌,重重的拍在桌上,说道:“现在可以了吧?”
周仲点了点头,说道:“周舍人请便。”
周雄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不多时,他带着前礼部侍郎走出刑部,愠怒的看着他,说道:“你记着,周家为了你,浪费了一块免死金牌,你以后对倩倩好一点,不要忘恩负义……”
礼部侍郎点了点头,已经转过身的周雄,却没有现,他的目中,没有一丝感恩,有的,只是仇恨。
本来与他无关的事情,最后却将他牵连前来,险些殒命,周家先是放弃了他,现在又摆出这样一副嘴脸,是给谁看?
刑部。
侍郎衙,周仲翻开桌上的一本书册。
翻到某一页,他拿起笔,将那一页名单上写着的两个“周家”,轻轻划去。
之后,他将此书合上,缓缓道:“还有七个……”
……
李慕走在街上,神都百姓热情的和他打着招呼。
“李捕头好啊。”
“李捕头还未婚配,小女也适龄未嫁,李捕头要不要考虑考虑小女……”
“李捕头,我家有两个女儿,长得一个比一个漂亮……”
“李捕头别走啊……”
……
李慕架不住众人的热情,连念力也顾不得收取,落荒而逃。
这件案子算是澄清了,澄清的很彻底,百姓连案情的细节也一清二楚。
现在,全神都百姓都知道他是处男。
一路走来,想要将女儿嫁给李慕,或是想要给他说亲的人,数不胜数,虽然李慕平日里和他们打成一片,但对他们的女儿却没有任何想法。
这一切都怪周仲,让他以这种方式,又一次在神都出名,迟早李慕要找他好好算他这笔账。
好不容易回到家门口,看到门口处停了好几辆马车。
马车旁,梅大人正指挥着几人,将马车里的东西往里面搬。
李慕走过来,问道:“这是干什么?”
梅大人笑道:“这是陛下赏你的,有名贵的布料,罕见的花草,还有一些各地进贡的稀罕物,晚些时候,陛下还会让人将你府上的阵法重新布置一遍……”
马车在李府外停了一排,如果不是梅大人解释,李慕还以为女皇要搬进他的家里。
他是真的没想到,这也被李肆给料中了。
李肆说过,女皇对他短暂的冷淡之后,会再次热情起来,看着这一箱子一箱子的赏赐,李慕甚至在怀疑,女皇是不是想泡他?
她到底有没有遇到心魔,李慕也不清楚,但她莫名其妙的对他忽冷忽热却是真的。
李肆说,这是男女之间的套路,忽冷忽热,若即若离,才能激起对方的紧张感和危机感,李慕现在回想起来,他被冷落的那段日子,的确患得患失,吃不好睡不好的,满脑子想的都是女皇。
但仔细一想,这种高端的套路,女皇是不可能会的。
她的情商,比小白好不了多少,怎么可能想出这么深的套路。
他摇了摇头,将这个大胆又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出脑海,走进府中。
女皇赏赐的东西很多,李慕打算挑一些,给张春送去。
老张在朝堂上,对他的维护,可不亚于李慕维护女皇。
李慕对此颇为感动,特意请求女皇,赏赐了张春一座三进的宅子,位置就在北苑,距离李府不远,虽然不是邻居,但也不过是多走几步路的事情。
此时,北苑,距离李府不远的一处宅子。
张春站在门口,指挥着两名宫中侍卫,说道:“慢点搬,慢点搬,别把东西弄坏了……”
今日,他终于完成了乔迁新居的心愿。
虽然宅子只是从两进换成了三进,但位置却天差地别,这里是北苑,神都真正的达官显贵居住的地方,住在这里,他出去才好意思说他在朝中为官。
张春拉着张夫人,在新府邸走了一圈,问道:“怎么样?”
张夫人道:“大是够大了,但家具有些陈旧,不如我们重新订做一些新的?”
张春摇了摇头,说道:“不用花那个冤枉钱,等过些日子,我们换上更大的宅子,再换也不迟……”
张夫人愕然道:“这已经够大了,还要换更大的?”
张春笃定的点了点头,说道:“三进算什么,照这样下去,五进六进也不是不可能,你就等着享福吧……,你先收拾房间,等到收拾好了,我带你去李大人府上走动走动……”
张夫人感叹道:“当初我就看出来了,李捕头以后前途无限,让你撮合他和依依,你还不愿意,现在神都多少女子想要嫁给他……”
“嘘……”
张春一把捂住她的嘴,说道:“不是和你说过了,以后不能再提这件事情,你千万记住了,要不然,别说五进六进的宅子了,连两进三进的都没有,你也不想我们带着女儿,重新挤在衙门的小院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