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霑豪心里雀跃,还没等他找到由头;就接到军部紧急命令,团军官去重庆议事。
他高兴得什么似的,不待司令父亲催促,就急火火地踏上回程。霑豪进了家门,见到副官李玉。
“少爷,您回来了?”李副官迎上去,立正敬礼;
霑豪说道:“李副官,领我去见父亲!”
“少爷,请跟我走,”李玉领陆少往里走。他边走边说道:“司令所料不差;司令说,您一准这两天能回的。”
“嗯,”霑豪只点点头,他现在成了军官,有了驭下的威仪;也不与人多话,目光直视前方。
到了陆司令书房外,李副官径直退下去。
陆霑豪正正衣冠,大声说道:“报告,二师三团团长陆霑豪求见司令!”
片刻功夫,书房门自里面打开;门后,陆司令站立着;他亲自走过来,为儿子开了门。
“霑豪,回家了!”
陆司令很威严,对自己的儿子,更是严厉;这,真是难得的慈爱。
父子俩几乎有多半年没见面了。这孩子还真是,如果上面不召集,从不离开军队,擅离职守。
陆司令望着霑豪;
他已褪去了稚嫩,变得成熟稳重;剑眉朗阔,气宇轩扬,与年轻时候陆司令比,不输其左右。
他已能独当一面的儿子,陆司令感慨良多。他不想儿子进入军队,希望他自己去读书,过另外一种人生。
这孩子天赋极好,学习学得像样,当时意气风,天之骄子模样。战争一来,他躲不开,陆家人从武投军的命运。
这孩子打仗带兵也不差,这一点,陆司令很满意,也为之骄傲。
父子俩在沙上坐下来;
陆霑豪毕恭毕敬地,向司令长官汇报;军队的人员、配备、士兵的情况,他率领自己部下,打了几次阻击战,做了多少军事工程,……等等;陆霑豪都登记在笔记本上,他详尽地做了陈述。
陆司令认真地听着,不时也用笔做个记录。
“霑豪,不错!”陆司令点头,“你做事越来越沉稳了,有一套自己的带兵方法。原来,我担心你一时热血,三分钟热度,怕你坚持不了太久;现在,我也就放心了!”
“爸,军部紧急调遣,是为了何事?“霑豪急迫地问:“我听说,是要重建空军?”
“对,关于空军组建的事;战斗机、飞行员、机场建设、以及一应的配套设施,都要耗费人力物力的;”陆司令说道:“具体的实施细则,明天开会时,你就会知道的。”
“是!”
霑豪恭敬回答;父亲不细说,不好刨根问底。但,他心里着实高兴,仿佛,看到了曙光。
司令看看儿子,温和地说道:“霑豪,你既已回家;该去看你母亲;……她呀,天天念叨你呢!”
“好,儿子这就去见母亲!”
陆霑豪向父亲告辞,离开了司令的书房;他从书房出来,跨过一道高高的门槛,来到了宅子的后院。
陆家住的这宅子,原是刘姓富商的府邸。虽比不上陆家南京的院子,亭台楼阁,竹林丛生,也是曲径通幽。
现在是战时,前院,陆司令处理事务的地方,兼做会客和接待宾朋来访。后院是内宅,前院和后院之间,是有围墙相隔的。后宅的人,不得随意去前院打扰。陆夫人高氏和两位姨太太,以及孩子们住在后院。
霑豪回家次数不多。他记得,后院的方位和规格,是按照南京家里的规格安置的。母亲住的是居中的小院,旁边的,是两位姨娘住着的。再后面,是下人们的住处了。
陆霑豪进了屋,母亲有些憔悴,形单影只坐着。毕竟,是战时的陪都;没有贴身丫鬟伺候,事事得自己操心。再加上,陆司令是忙于军务,也顾及不到夫人。
他不免心酸,轻声叫道:“姆妈,霑儿回来了;……”
“霑儿,真是你?”见儿子归来,高氏欢喜异常,“今早,你爸说,你要回来了,我还不太相信呢!”
“是,军部有急令;”霑豪回答道。
陆夫人见着儿子,话也多了起来;少不得嘘寒问暖,叨唠着些,家长里短的事;
霑豪陪母亲坐着;母亲说什么,他就静静地听着;母亲问话,他就挑能说的,简单说几句。
“霑豪,快过年了;这回,应该在家多住一阵吧!”
“是,姆妈!”霑豪点头,说道:“没有特殊事件,不出意外的话,霑儿今年可在家过年!”
“好,这才好!”陆夫人欢喜地说道:“我们从离开南京,已经整整三年了。一家子聚少离多,终于能过个团圆年了!”
“是,拾璎也会回重庆过年,到时候就能见到她了。”霑豪想起来,不知拾璎放假回来没?过年能和她一起度过;他心里也是欢喜。
“梅家的二姑娘?……你们,什么时候又见了?”陆夫人知道,他俩个已断了联系,不知道怎么又联系上了。是儿子去找的她?不太可能!
那,是拾璎姑娘主动了?
放暑假的时候,拾璎姑娘来过的;那时候,她还不知霑豪在哪;想必,是司令告诉她的。
司令对她赞誉有加,看好她做陆家儿媳。拾璎姑娘寻过来问,哪有不告诉的道理。
陆夫人心里,一点也不奇怪。
战火纷飞的岁月,儿子在前线与敌拼命,如在刀锋上行走,能好好活着,已是上天保佑了。终身大事顾不上,他心里有个人惦记着,总比空落落的好。
儿子心里中意的人,他才会认真对待,对以后的日子有盼头,他在战场,才会格外小心;陆夫人这样想着,就很欣慰,慈爱地说:“霑豪,只要你高兴,姆妈怎样都行。”
陆司令吩咐管家;少爷回家了,让厨房做几个好菜,一家子人都在,热热闹闹、高高兴兴吃个饭。管家得令,自然是跑着先去禀告了夫人,又去通知厨房准备着。
晚饭时,霑豪见到了两位姨娘以小妹。两位妹妹,长高了许多,不再是小孩子,都已在战时学校上学了。看到妹妹们的成长,霑豪惊觉时光之匆匆。
……
第二天清晨,陆司令父子俩,一同前行去军部。
军部的议事大厅,许多军官已经到了。军官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互相攀谈着;都在打听着,军部这次调集人回来,真实的意图是什么。
“陆司令,可喜可贺呀!你们陆家,将门无犬子,打仗父子兵。”卫戍司令看见他们父子俩进来,上前恭维道:“陆公子年少有为,已能够独立带兵,顽强打击日寇,再不是那文弱书生了。如今战乱年代,还得是领得了兵,打得了胜仗,这才是正理!”
“哪里,兄台谬赞!”陆司令谦虚地说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儿少年意气,一腔热血,投笔从戎;不过运气好,上战场不打怵,打得了鬼子,还能全身而退。”
陆司令嘴上这么说,难掩心里的骄傲和自豪。
“什么运气好,不过仗着老子司令,不定多少人顶包,才打出来的仗吧!”有人在窃窃私语。
陪陆司令来的后生,长得白净帅气;估计是司令的儿子。他长得英俊,好看得像电影画报里的人。怎么看,也不像是沙场征战的。年轻轻的,成了团级军官,怎不令人多想呢。
这种议事场合,陆霑豪很少出席;许多人没见过他。他不认识几人,心里觉得不公,只能兀自生闷气。
“司令,幸会!”肖闯不失时机走上来,向陆司令问好;用手轻轻擂了他一拳;“霑豪,许久不见,你结实多了!我还记得,我在北平当学生军的教官,你还是一名学生娃。卢沟桥阻击战,你枪法那个准,简直可与狙击手媲美!直至后来,知道你是陆司令的公子;我才知道,枪法是遗传的,我肖某人,不服不行!”
“哪里,肖兄抬爱;来犯之敌,侵我国土,我等年轻人,必合力抵抗!”霑豪说道。
“嗨,你小子运气确实好!江阴海战,你没有死;南京保卫战,死了多少人;你小子,还能活蹦乱跳在这!”
肖闯嗓门大,就这么嚷嚷着;那几位说闲话的,听他这样嚷嚷,心里明白了大概;不由得不佩服。
这陆公子,有这样的经历?本是清华学子,投笔从戎;都是真刀真枪拼出来的,能有他这种气节和作为的人,还真不多!
“诸位,请列席的将军,各位军官们,都请坐好,会议即将开始!”会议主席清了清嗓子说道。
陆司令上前排座坐好,霑豪在后面的位置坐定。
“起立,总司令到!”
随着这一声命令,所有人齐刷刷地站立,向那位大人物行注目礼。
“诸位,今天招集尔等来此,军委会决定,要重建空军基地。我军已取得美国友军的支持,美军将派一指飞行队,支援我们抗日!我们在江南的空军,已遭到日寇的摧毁;故而,需要重建空军基地;……“
那位大人物,从战争之初说起,我军无飞行队,如何被动,如何处于弱势,又说了许多必须建飞行队的话语。
将官们知道了,军委会决议,在云南建空军基地,各个集团军、军团,要抽调部分军队,过去支援空军基地的基建。
我们的领土上空,将有阻击敌机的飞行队,这真是大块人心的事。
军委会竟已做出决定,不容军官们考讨论和考虑;当然,一定得抽调军队,去协助第一期的基地建设。美国的飞行队开过来了,我们这边没有基地,没有飞机场,是没法降落的;没有相应的设施,岂不是很让人笑话?
先进的飞行员,优秀的机械师,优秀的指挥员,前来协助我们的战斗,为他们的到来,中国方面更应出一份力。
大人物慷慨激昂地说完,又对在座的将官训了话;说完后,起身先行离开了。
陆霑豪默默听着。
难怪,这次这么急迫召集人过来,要立刻去抽调人手过去,因为,云南那边,除了滇藏公路,基本是荒芜之地,那里,何曾有过空军基地?
“委员长的话,已经说完;另外,我补充一点,我们的滇藏公路,屡屡被敌机轰炸,将影响到我们物资的运输;西南这条公路,必须有飞行队保驾护航!希望诸位回去,立刻组织起来,抽调自己的属下过去,第一期,昆明郊区的空军基地,在明年春天必须完工,并且,可以安全使用才行!”
“是!”在座的军官们,谁敢违抗?
“可,这即将过年了,哪里有人肯去啊!”
“等过了正月去吧!”
“过完正月?……离春天还有多远,将军,时间,争分夺秒,不会等你的!”
军官们你一句、我一句;乱哄哄地说开了。
“重庆这里,一轮又一轮的轰炸,大家觉得还不过瘾吗?……谁都想过完年过去,你们哪个说一说,敌机马上要来袭击,我们难道对它说,你等等再来?……你们谁,能办到?”卫戍司令站起来,大声嚷道:“滇藏公路,是我们西南的命脉,诸位,请警醒!”
会场,死一般的沉默;
“我们不过在这喘息,要苟且偷生,还是要一鼓作气驱逐敌机呢?”
“委员长提出来的,我们一定要照办。”陆司令站起来,说道:“这里,我表个态,我立即派我的军队过去,昆明郊区的飞行基地建设,我们就先期开始动工吧!”
“好,陆司令高风亮节作出表率!其他诸位集团军军官,还有什么可商议?……”
大家见陆司令带了头,其他的几位集团军将军,也纷纷站起来,做了表态。
在回家的路上,霑豪看着父亲,说道:“爸爸,昆明建飞行基地,我去吧!”
陆司令深深望着儿子,说道:“云南地处边陲,那里很荒芜,什么基础都没有。原始的手提肩扛,骡车马车装卸,几乎全是卖死力气;重新开始建设,你小子知不知道,得有多苦多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