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稍安勿躁;”梅夫人冲老爷火,真是很少见。梅铭淞一边让着夫人,一边小心劝道:“有些事情,真急不得;尤其女儿婚姻大事,急不得,闹不得。这,关系她一生幸福,还是顺其自然吧!”
“嘿,你这当爹的,可真有意思!”梅夫人忍无可忍,嗓门愈大了起来;大声嚷道:“你平素里,把她当掌上明珠,宝贝她,心疼她,爱护她;……我说句实话,你对这个女儿,比启玥,比任何人,都要看得重。可是,现在人家没将你女儿当回事,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任由别人欺负我们女儿,你难道一声都不吱吗?你不能替女儿撑腰,为她把把关吗?你书读了许多,怎么,现在全用不上吗?”
“玉儿,你不要这样说,我哪里不吱声了?”梅老爷声调也提高了。他辩解道:“拾璎的婚事,不仅我着急,陆司令也急的。他电话催,写信都说。可,霑豪带兵打仗,军令难违,身不由己;……我们要多理解他。”
“要我去理解他,那谁来体谅我们,珍惜我们的女儿?……”梅夫人心里犹如百爪挠心,又疼又痒,很是抓狂;她冲老爷大声嚷道:“拾璎是个女孩子,她不好意思去求公道。我们做爹娘的,不为女儿撑体面,不给她做后盾,我们还是是合格的爹娘吗?”
“玉儿,气大伤身,慢慢来,你莫动气。”见夫人真动怒了,梅铭淞放下身段,讨好哄着她。“其实,我原先并不看好霑豪。你不还鼓励我,劝我来着;说两个孩子情投意合,让我不要做那个恶人的。”
梅铭淞说起这茬来,梅夫人更加生气;“他们那个时候,两小无猜,两个人好得很,如胶似漆;多让人羡慕的小情侣呀!谁知道,后来生战争,狼烟四起;……霑豪上了前线,扔下拾璎;拾璎啊,遇上沛琛,偏偏又忘不了他。沛琛的事,都过去很久了,不知怎么回事,还成了两个人的烦恼!你呀,多此一举,想将拾璎托付沛琛;……”
“嘘!夫人,这件事,我们两个说说就罢了,还真不能说对拾璎说。拾璎要是知道,心里不定又起什么波澜!……过去了,就不要再说了!”梅铭淞赶紧制止夫人,悄声说道:“好,我们说现在。如你所说,我到陆家去,向他们提出退婚,我们不怕,我们无所谓。拾璎怎么办?……陆家父子的位高权重,多少人忌惮他们的?我们不允婚了,许给谁家?咱们的女儿,还有人敢娶吗?”
“……这,……”梅夫人一愣,梅老爷这话,说得倒是对。梅夫人沉默片刻,突然想起一件事。“你说,那位肖师长,他是不是对我们家拾璎有意?”
“不会吧,不过登门拜访过一次,也没见他们来往多勤。我看,也就是普通朋友吧。人家是对普通朋友,都是如此吧。你不是还说,他是陆少的教官吗?……算起来,拾璎也是朋友妻。如果,他真要追求拾璎,那就成了掠夺朋友妻,那他是什么样的人?人品有问题吧,咱们女儿敢不敢嫁给他?”
“你这是偷换概念,梅拾璎还没嫁到陆家呢,怎么是朋友妻了?未婚妻,不算妻;更不是人妻!我当年也是许给别人的,你不还是娶了回来?”梅夫人大声嚷道。
“夫人,小声点;”梅铭淞央求她,对她作揖,说道:“别说那么大声,让孩子们听见了,会被笑话的!”
“好,那你倒是说,该怎么办?”梅夫人气大了,真想骂人,“唉,真是的,这也不行,那也不好。我的女儿,该我的拾璎;……”
梅夫人心疼得紧;说得哽咽起来。一面说,一面流泪;……
梅老爷好言相劝。
拾璎眼里含着泪,一步一步往后退。爹娘,女儿不孝!让你们为我生争吵,为我难过伤悲。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太依赖于爹娘。不能什么事,都交给他们,推给他们面对;自己总要长大呀。
拾璎回到自己的闺房。她从橱柜里拿出,霑豪送给她的最早的那个礼物--万花筒。对着亮光,能看到各种魔幻的图案。
年少的时候的他,一脸真诚地,满怀喜悦地,小心翼翼地,将它捧着,送给她玩乐。那时候,她还小,不懂得;姐姐抢走了,她也不介怀。后来,单纯地想,爱着就能一辈子。希望两个人,能长长久久在一起。
后来生的变化,非他们可控的;他们都一起挺了过来。
一切障碍都不存在了,他们反倒不爱了,不能在一起呢?甚至,连见一面都很难。
是谁的问题呢?她,或者他,也都要内省,单一指责谁,解决不了问题。两个人之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堵了厚厚一堵墙!一个人自觉对另外一个人,卑微低头的时候,爱就不平等了。
为了找到平等,不能无畏地等待;……无论结果是怎样,都必须去面对。面对自己,面对过往,厘清思路,才能知道自己想走的路。
桌上,音乐响起,那个木偶围着中轴,又开始转起了圈圈;转圈之后,重回到门洞内。小木偶,等待着下一轮的出彩。
梅拾璎瞅着它,心里生出一种力量。心里突然亮堂起来;豁然开朗,充满了信心和勇气。
梅拾璎讪笑,既然已这么被动,已退无可退了;……那,我还有什么可惧怕的?人说,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一味地逃避、不敢正视内心,所以,才将自己置于,这左右为难的境地。
肖闯这人有心,帮她重拾了以前的记忆;让她想起了以前,天不怕地不怕、敢做敢感的梅拾璎。那个时候的自己,浑身带光,都是劲儿,遇事不退缩,不放怂;……她,得将自己找回来。
事情总有说法,戏曲总有结局;她的婚事再坎坷,不能让人牵着鼻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