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有陆倾凡在,她感觉心里头的感觉忽然就好受了不少,关于先前对于言辰的情绪,对于自己妈妈的情绪,对于自己爸爸的情绪,还有对于这个让人震惊的车祸的情绪,重重情绪,但是有他在,仿佛一切都淡了下去。
有的只有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须后水的味道,还有熟悉的洗水的味道,当然还有医院里少不了的消毒水的味道。
就这么静静抱着他,感觉都好了不少,仿佛整个人都能够放松下来。
只是陆倾凡是不知道原本她心中掺杂了那么多情绪的,他只单纯地认为季若愚是被今天这事情给弄得有些心情不好罢了。
“我这边也差不多结束了,等我换个衣服,我们下去看她一趟,然后就去吃东西吧,你饿坏了吧?”陆倾凡微微笑着,英俊温和,甚至还拉着她环着自己肩膀的手,轻轻放到唇边印了一下之后,才站起身来。
季若愚知道陆倾凡还没有习惯称呼范云舒,他们母子的关系有所缓和,确切地说是缓和了很多,但是陆倾凡还没办法开口叫她妈,并且考虑到范云睿的情绪,他也叫不出口。
而且由于他们现在关系缓和了不少,陆倾凡又没办法像以前那样毫无顾忌直接无礼地叫范云舒的名字,叫姨母又担心伤害到范云舒的情绪。
所以在范云舒不在场的时候,他通常就用“她”来称呼,而范云舒在场的时候,他向来是有话说话,不带称呼。
陆倾凡很快换上了衣服,带上了婚戒,并且他甚至没有去更衣室,直接就在季若愚的面前……脱掉了在医院才会穿的舒适上衣,露出精壮的上身之后,拿起衬衫穿了上去。
他单手一个一个扣好扣子,然后抬着一边手臂,低头单手扣着自己的袖扣,他这个模样有着一种莫名的吸引力,让季若愚甚至完全挪不开目光。
季若愚还记得似乎曾经有一个在网络上很火爆的话题是关于男人最性感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如果现在让她说的话,恐怕就是陆倾凡这样低头单手扣衬衣扣子,然后抬着手臂扣袖扣,再整理衣领时候的样子吧?
这样一想,似乎又还有很多其他的地方,比如他围着围裙挽着袖子站在水槽前洗碗的样子,从容地低头走向停车场车位的样子,将卡递给服务员结账时候的样子,还有他一只手搭在副驾驶椅背上,微微抬着下巴转头朝后看,然后倒车时候的样子。
当季若愚想到这些的时候,她忽然就能够明白这些瞬间了,自己之所以觉得陆倾凡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吸引而又性感的原因,只是因为这是自己的男人,所以哪怕他就只是平常喝水的样子,在自己的眼睛里头看起来都再好不过了。
自己真是疯了,季若愚有些无奈地抬手猛地抓了抓自己的头。
陆倾凡转头就看到她这个样子,“看来我真是把你饿坏了啊?”
他笑着走过来,然后伸手牵她,“走吧。”
季若愚乖乖由着他牵自己出去,在走廊的时候碰到了鄢川,他微笑着和他们打招呼,“老师,师母。”
陆倾凡点点头,“病历在我桌上,骨外科齐医生现在在手术,要是有什么情况,就打给我。”
季若愚对着鄢川点了点头,鄢川对她笑了笑之后就应了陆倾凡的话,“好的,有什么情况我会打给你的。”
陆倾凡点了一下头,就牵着季若愚准备朝外走,只是过了一会儿之后他又停住了步子,看了一眼自己饿坏了的妻子,想着她明天有的路考,陆倾凡转头叫住了鄢川,“呃……鄢川,如果可以自己搞定的,还是不要打给我了。你们跟了我这么久了,很多问题可以自己搞定了。”
鄢川只是笑,眼神看了一眼老师和师母握在一起的手,马上就明白了,后院起火啊?看来已经完全灭火了嘛,他马上点了点头,“那是当然,我和朱江可以搞定的。”
走进电梯之后,季若愚笑笑地伸出手指去戳陆倾凡的腰,“陆医生这是要偷懒吗?”
陆倾凡低声笑了,“我只是不想饿着自己的妻子,还有,我现在毕竟是下班时间。”
到范云舒所在的VIP病房的时候,范云舒已经睡着了,而陆冠苍就在靠窗的软椅上坐着,他带着一副老花眼镜儿,正在专注地看着一份可能是报表什么的东西。
注意到陆倾凡和季若愚走进来,陆冠苍才抬起头来,从老花镜里头抬起眼睛看着他们俩,季若愚注意到陆倾凡的眼神在看到陆冠苍的时候,他的脚步就顿在了那里。
范云舒患病入院以来,尽管陆倾凡已经克服心理情绪,经常过来看她,但是其实真正说起来,他和陆冠苍见面并不多,或许是因为陆倾凡心里依旧无法放下的缘故,他无法放下小时候陆冠苍所对他说过的做过的那些残忍。
或许是因为陆冠苍也懂得这个原因,所以其实很多时候,他也在避免和陆倾凡直接碰面,因为在所有人看来,陆倾凡所作出的这个让步已经很不容易了,陆冠苍知道这一点,不能够让他直接这样突然地全盘接收,放下心中先前所有的怨恨之类之类的,只能够慢慢来。
陆冠苍不想逼迫他,这是自己的小儿子,最心疼的,最歉疚的,这一辈子的遗憾,他的小儿子。他永远记得自己当初的残忍,自己作为一个父亲,错过了自己儿子所有的瞬间,他没有送他去过一次幼儿园,没有去看过一次他的表演,没有检查过他一次作业,没有看过他得回来的奖状,没有称赞过他有多优秀,没有看过他大学毕业戴上学士帽,没有一张合影,也没有对他笑过一次,如此想起来,他甚至连抱,都没有抱过他一次。
这让陆冠苍无数次感到后悔,他一辈子辉煌,叱咤商坛多年,众人敬仰他畏惧他,他这辈子从来都没有对什么事情感到后悔过,独独这一件事。
他抱憾终生。甚至每每在看到陆倾凡的时候,都觉得惭愧,所以每次哪怕陆倾凡对他出言不逊,陆冠苍也能够容忍。
所以陆冠苍已经做好准备了,做好准备接受他的出言不逊,他摘下眼镜来,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门口的陆倾凡。
而陆倾凡只是顿了顿,脸色并没有太多的变化。
“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