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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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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胜利的用法(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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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期以来,正邪不过是胜败的别称罢了,只有狂热的教众会在战争杀戮中探寻意义,大众对战争的态度基本上有点接近于麻木。可如今大肆渲染受害者身份的查理曼本身还是给把周围邻国全部得罪光的加害者,那些对查理曼军队种种战争罪行或是记忆犹新、或是正深受其害的人们是不会对这个施暴者的任何不幸遭遇给予哪怕一丝一毫的同情。他们只会打心底的感到畅快,然后冷冷地看着查理曼被尖耳朵盟友们踢了屁股后的气急败坏模样。

正因为有着这种充满敌意的多数民意存在,纵然是有着搅屎棍天性的阿尔比昂也只敢在私下经过第三方秘密接触查理曼,除了顾忌盟友,很大程度上也是害怕刺激民意。尊贵的大人们可不想戴上一顶“国贼”的帽子后被愤怒的民众撕成碎片。如今第三方渠道断绝,老百姓们又正为了查理曼以各种姿势被“盟友”吊打的消息而喜大普奔,这时候横插一杠子,强势介入启动多边和谈?阿尔比昂的老爷们要吃错多少药,才干得出这一让友邦惊诧、民怨沸腾的愚行?

阿尔比昂遭遇民意挟持难以介入大陆上的纷争,查理曼则被一小撮别有用心的狂热好战分子和群情激愤的群众所绑架,无法提出谈判要求,只能继续战争直至败亡——这样的局面正是亚尔夫海姆所乐见的,也是他们细心安排“演出”的目的。

“所有人事调动的记录,各地叛乱分子分批移送至贝尔福的记录,相关人员密会的监听录音和影音资料,武器流失的账簿已经全部销毁,没有任何遗漏。目前正在审讯落网的暴徒,准备顺藤摸瓜彻底清除残余的不安分子以及提供协助的协同犯。”

“交给尼德霍格和史塔西去干吧,我相信他们会完成自己的使命。”

停顿了一下,李林仿佛有所感悟般开口说到:

“如果有‘全世界最邪恶思想主张’的评选大赛,我一定会投民粹主义一票,并且附上‘最愚蠢的,没有之一’的备注。”

“千真万确。”

两只高脚酒杯碰在一起,出“叮”的一声脆响,布伦希尔带着一种近乎深恶痛绝的表情慢慢吞咽着酸涩的红酒。

民粹的学术解释为“平民论者所拥护的政治与经济理念”。听上去似乎没什么问题,实际上这是一种极度危险的主张,其本质包含了反智主义、无政府主义、媚俗主义、民众神格化思潮等等极端思想,其表现为蔑视权威和专家,思考问题全凭喜好和冲动,而非专业知识,容不得反对派。谁不和他们在一起,谁就是反对他们,谁反对他们,就是他们的敌人。对敌人使用一切手段予以消灭自然顺理成章。

历史上著名学者苏格拉底即为有记载的死于民粹的第一人。当雅典民众仅仅因为“不喜欢那个倔老头和他的疯言疯语”这样一个理由行使投票权,判决苏格拉底死刑的时候,他们是不会在乎“这是否正确”、“这是否合理”之类煞风景的问题的。他们只在乎自己一时的感情是否得到了满足,等事过境迁后再来忏悔之前的愚行,然后继续同样的行为。

俾斯麦有句名言:群众就像朝三暮四的风流女人,飞快地转变着爱恨,既没有操守,也没有逻辑。人民真的需要选票吗?不,他们需要的只是一根挂在鼻子前面的胡萝卜和一条贴在眼皮上的好消息。

老相的辛辣之言放在古往今来被民粹所操弄的大众身上可谓字字珠玑。不过他大概不会想到在他手中得到统一的德意志会连续多次陷入民族主义和民粹主义的狂潮之中,踏上战争与毁灭之路,到最后干脆连民族精神和普鲁士老家都丢了。

话题有点扯远了,总而言之,民粹主义是一种极端危险的思潮,其与极端民族主义相结合更是一场灾难——对自身和其它国家都是如此,而查理曼就深陷在这个烂泥坑里,此刻非但没有被泥沼吞没的危机感,反倒像情的猪一样在里面撒欢打滚。

贝尔福的事情一经播放,原本就因为大胜阅兵式而处于狂热状态下的人群当即炸锅了,爱国主义、民族自尊心和盲目冲动的化学反应当场就爆出了巨大的能量,所有人都被自己最真挚最强烈的爱国主义热情所感动,生怕自己的豪情被别人盖过。于是热血青年们最喜欢的调调成了现场唯一的声音,狂怒之下的人群咒骂着“丧尽天良的鬼畜们”,连带着还把怒火烧向一切不与他们站在一起的人。

“尖耳朵该死!一切不咒骂尖耳朵的人都该死!”

“谁要是敢和这群魔鬼议和,谁的舌头就会烂掉!”

“将战争进行到底,把尖耳朵和他们的帮凶全杀掉!”

“胜利必定属于伟大的查理曼,王国万岁!胜利万岁!”

诸如此类杀气腾腾的口号伴随着百鬼夜行、群魔乱舞般的游行持续了整整一天,到了午夜时分,局势一度失去控制。游行群众先是焚烧了阿尔比昂和罗斯联合公国的国旗,接着又开始焚烧临时赶制的伊丽莎白王纸人、白金汉宫和彼得宫模型。由于夜间风大,担心未燃尽的灰烬可能引火灾,在场的治安骑士试图制止时,处于极度亢奋中的人群暴走了。

敢袒护鬼畜的帮凶,弹压爱国义举?好,连你们这帮国贼也烧了!香榭丽舍大街周围的治安所和宪兵哨亭当即被付之一炬,所幸灭火队和负责弹压的军队及时出动,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陶醉在一时激情中的吕德斯市民并没有思考过,亚尔夫海姆特意放送贝尔福大屠杀背后有什么样的盘算,他们也不曾想过,肆意宣泄情绪,只为一时快意的自己在别人——尤其是被他们骂作帮凶,叫嚣着要杀光的人们眼里,会是一副怎样的可憎嘴脸。

正如“贝尔福大屠杀”让查理曼人彻底记住了精灵,看过亚尔夫海姆精心剪辑后,突出受害者之凄惨、施暴者之凶残、附带相关处置的法理论述的新闻播报。再看了“香榭丽舍烧打事件”中查理曼人狂妄的表演后,阿尔比昂、卡斯蒂利亚、罗斯联合公国、塞雷斯的人民也彻底记住了查理曼,这些国家官方都已经很难再公开推进任何形式的和谈。

如此一来,亚尔夫海姆动这场舆论战、法律战的目的也就算达成了。

正如昔日德意志统一过程中,老谋深算的俾斯麦总是小心翼翼的利用外交手段避开他国干涉普鲁士的行动,每一次开战总是想方设法占据道德制高点,使第三方难以直接介入。亚尔夫海姆也非常注意“盟友”们的行动,时刻提防着这些不可靠的“盟友”转变立场。但不同于受限于时代和身份,轻视民众作用的俾斯麦(第二帝国时代贵族的通病),身为这个世界里总体战和超限战的实践先驱者,亚尔夫海姆非常重视“民意”——不光是本国的,也包括其他国家的民意。

当政客们需要的时候,民意是神明的旨意;当他们不需要时,民意什么都不是;

古往今来,概莫例外。

不过任何政客——某位父爱如山的钢铁慈父除外——不管他是总统、元、国王、皇帝,当主流民意与他们的意志相悖时,无论多么不情愿,他们也只能一步步引导民意转向,任何试图一次性解决的方案都是不切实际的幻想。特别是涉及将国民感情和政府合法性联系在一起的问题,试图逆狂热民粹浪潮而行的人最终下场都不太美好,伟大的苏格拉底正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更何况亚尔夫海姆利用信息爆炸时代的超前宣传技术展开舆论导向作战,对广大民众进行情报操作时,以当前各国政府对基层的掌控能力和远远落后于亚尔夫海姆的宣传导向手段,他们根本无力扭转狂躁的民众。最终只能被各自躁动的民意所裹挟,心不甘情不愿的顺着大众意识洪流前进,眼睁睁地看着事态一点点脱离自己的控制。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李林一边从舌尖上获取红酒的口感情报,一边不带情感的评论着。

昔日法兰西第二帝国因为一封被删减过的电报,在没有任何充足准备的情况下,被狂热又无脑的大众舆论推上了普法战争的不归路。最终以悲剧式的惨败成就了德意志帝国的诞生与兴起。如今急于表现强烈爱国心的查理曼国民们因为一段精心修剪的新闻,亲手给装着和平的棺材钉上最后一颗钉子,将他们所热爱的祖国推上万劫不复的毁灭之路。

这是何等似曾相识的一幕,相信到了最后,等到查理曼人除了炮弹之外,什么也品尝不到时,他们才会知道盲目的热情是何等空虚,既不能当做武器,也不能填饱肚子。

晃荡了一下高脚杯,剩下的酒液泛起一阵猩红的波澜,艺术品般修长匀称的手举起酒杯。

敬可爱的、愚蠢的、盲目的、自以为正确的查理曼人民,他们对亚尔夫海姆的崛起功不可没,防卫军靠飞机大炮都不能完成的任务,手无寸铁的查理曼人民只靠一腔热血就实现了。

他们真是慷慨无私,平凡且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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