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的大部分行为都是由神经信号所控制、传递的。
神经信号是一种电信号,其传导速度极快,信号在神经上传递时表现为电位变化,但在胞体间传递时却有不同的介质。产生不同的介质是因为电冲动打开了电压门通道,使得末端中的一些化学物质释放,被相邻神经元的受体结合,打开这个神经元的配体门控通道,又转变为电冲动。
从严格意义上讲,生物的全部行为、变化都和神经信号密不可分,就连内分泌、思考、记忆这些和化学反应息息相关的事项,背后也是有神经信号的微弱电流在影响、支配。
所以有些触电事故中,心跳过速,肌肉痉挛等等反应,除了物理现象之外,也有身体各部分将外界涌入的电压误当作神经信号的原因。利用这一原理,诸如心脏起搏器、心脏电复律之类的医学设备走入人们的生活,随着技术进一步展,通过电脑微处理器与人脑同步转换,高位瘫痪者能够重新站立行走也成为了可能。
用电来控制人体的行为并不是空想,通过电击在短时间内强化人体超越生理极限也不是做不到,只不过需要为此支付的代价极为庞大。
失去五感、肌肉萎缩、精神错乱、终生瘫痪、当场变成一具碳化焦尸——只要愿意承担风险,大可放手一试。
但凡有一点选择的余地,马赛绝不愿意充当“电击疗法”的小白鼠。不管技术员说得多么天花乱坠,拍着胸膛信誓旦旦的保证“绝不会出现最糟糕的情况”、“只要照着说明书去做就不会有事”,他都不会转行去当“磁暴步兵”。
他没有选择。
弱者不能选择,也无法要求什么。要么对强者俯听命,要么拼上一切跻身强者的行列,让别人低头倾听你的话语,从不存在第三个选择。
更重要的是。
——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就没资格说出“我喜欢你”这句话了。
不是为了国家大义。
不是为了人类前途命运。
不是为了世界应有的未来。
和一切能称之为崇高使命与信仰的事都不搭界。
仅仅只是期望她可以远离战争,远离死亡和恐怖,能像普通女孩一样成长、生活、欢笑而已。
他想看见能容许她做到这样普通事情的世界,想要取回属于她的日常和普通。
仅仅只是一个小男人的卑微愿望而已。
为这卑微的愿望和可能性赌上一切,试着去超越一切——有什么不对。
——我啊。
不是成年人。
没办法把“这是成年人的特权”挂在嘴上,狡猾的避开问题。
只能笨拙的去祈愿,执拗的去拼搏,拼死去追寻那小小的虚荣。
因为。
“我可是个男人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电流涌入的,是烧灼和撕裂的痛苦,每一寸肌肉都在痉挛,每一根神经都在拉伸,血液沸腾,心跳暴走,意识被强行扩张至极限。
主观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一秒的跨度仿佛与永远相仿。
浸染上血色的意识散出灼热。
从四面八方袭来的攻击,全部都看到了。
十四台III型在几乎为零的时间跨度中一共释放出的三千三百五十四记斩击中,百分之七十一是牵制,百分之十是陷阱,余下全数都是直接攻击。外围的空战型也瞄准缝隙撒下粒子束和导弹的弹幕,所有退路和攻击路线全数被封死。
冲入流体金属和高周波锁链剑的风暴,闪过最致命的七十六记斩击,继续冲刺。
——运算效率提升。
第一波攻势被回避,粒子束和导弹的直击全数被脑量子波感应组件拦下。对方立即又间不容地动新一轮斩击,动力维持极限输出,继续贴近距离。
——继续提升。
运算装置爆电火花,驱动机构喷出火焰,无暇理会这些,只注视着最初的那一台,也就是指挥整个小队的那一台。
——警告,超过预定极限。
被电光研磨至亮的神经看穿利刃风暴中的安全道路,高周波锁链剑擦过外壳,火花四溅,碎片自机体剥离,被冲击波吹飞。
——装甲损坏超过六成。
崩落的装甲碎片砸中辅助传感器,光学透镜化作猩红尘埃四散飞舞。
——辅助传感器损坏。
全身的所有细胞都传来了燃烧殆尽的感觉,火焰似乎就要从身体里喷涌出来了。
——辅助生命维持装置损坏。
还不够,还没追上。
——装甲损坏超过八成。
给我追上去。
——警告,生理数据逼近致死领域。
追上去追上去追上去。
——超过九成。
还没到。
——超过百分之九十二。
哪怕一击也好。
——超音速风压对抗措施失效。
机体各处喷涌出黑烟,在天空中拖出伤痕一般的轨迹
——百分之九十五。
不光机体已经遍体鳞伤,滚烫的血液正从皮肤裂缝渗透出来,耳鸣增强到无以复加,内脏似乎贴上了脊柱,马上就要从背后喷出来。但仍不准许就此止步哪怕一息。
——自持力已达极限。
天空与大地在眼前不断旋转。
——警告。
对方在加速俯冲,试图脱离接触。
——警告。
红色视野的边缘不断被涂黑,视野不断缩小。
——视神经保护措施无法正常运作。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就能够到眼前的漆黑之虫
——驱动效率及装甲损坏率超过百分之九十七。
只差、只差一点了。
——解体危险。解体危险。
最后一轮利刃的风暴在眼前爆,十五记斩击全方位包夹过来,之前数千记斩击的威力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危险。
残破不堪的机体再度被切削,飞溅的碎片,爆的火花不断擦过身体,沸腾之血挥洒在苍空中留下一抹红雾。
——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危险险险险险险险险险险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沙哑的嘶吼似乎都带上了火光,突破了全部攻击的II型把自己所有的推力都集中于一点之上,导体制成的轨道开始变形。它从根部到尖端,都缠上了足以将机体瞬间烧毁的闪电,电磁导轨仿佛一杆长枪般向前方突刺而出。
II型最后的杀手锏,正如展开毒针的蜂,它把锐利的磁轨尖端当做蜂刺,向着III型的胸腔——用于安装中央处理器的位置——展开突击。和用毒刺刺了敌人的蜂一般,使用了这一击之后,II型也不可能继续战斗。
这是赌上II型和马赛累积至此的旅程、无限可能性的未来,和赌上性命也要实现的愿望的一击。
但是III型连这一手都有办法应对。
一部分落了空的全部流体金属之刃没有返回各自机体,也没有对II型展开新的攻击,银白色的流体卷住马赛眼前的机体,超高密度的白银包裹住漆黑的机体,娇小的机体转瞬间化为巨大的刀剑,对准急冲而下、完全无法进行闪躲回避的II型起突刺。
以己身为刃,斩灭一切对手。
那是最后的防御手段,也是最强的攻击手段。
III型最后的杀手锏。
无法躲开,也无法承受。在这强度和速度无出其右的攻击面前,除了被一刀两断或重伤敌机之外再没有别的选择了。
但是,这就好了。
马赛赌上一切所等待的,就是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