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兄真要回去?嫂夫人身体还未全愈,何不多待些时日?”
王平为其妻施救后,只是过了两日,唐妇便苏醒了过来。
虽全身包裹在药布之中,却能睁眼看人,偶尔还能开口说上一两句。
又过两日,竟就能在人的搀扶下下地走上几步。
这王平的医术, 确实是惊人之极。
唐妇能下地之后,王平就提出告辞,要带妻子回归乡土,便是他们曾经出生生长的村子。
遭此剧变,江舟倒是能理解他们的心灰意冷。
只是仍开口劝了一句:“那刘祥尚不知下落何处,你与嫂夫人若离了江都,恐怕还会有危险。”
王平面带疲色,摇头道:“经此一劫,我与内子只想寻一处僻静之所,相伴度此残生,不愿再沾染俗世。”
“侯爷霹雳手段,捣毁百戏门,王某深知刘祥此人,他必已被吓破了胆,短时间内,绝不敢再出现,况且……”
“他所求,不外乎王某手中那一瓶续魂胶,还有内子腹中先天阳灵之胎,如今……”
王平面现哀痛之色,摇摇头, 从怀中掏出一物,递了过来。
是一只玉瓶。
“侯爷,这便是那续魂胶。”
王平感慨道:“当初, 那位仙人赠我天书与三瓶续魂胶,那天书成就了王某一身医术,三瓶续魂胶, 我与内子用去两瓶,这是最后一瓶,”
他摇头道:“如今我已留之无用,侯爷对王某大恩,实不知如何报得,便以此物相赠,聊表寸心,虽难报侯爷之恩万一,但王某也只有此物尚能出手了,还忘侯爷笑纳,万勿相拒。”
江舟见他神色坚定,只好点头接了过来。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好再劝,王兄珍重。”
“铁胆,你去雇辆车,与游家兄弟一道送王大夫归乡,纤云弄巧, 你们跟着,好生照料王夫人。”
江舟招来铁胆几人,又命纤云弄巧跟随。
唐妇如今连路都不能走, 只能用车运走,若无人照料,自然不便。
王平也不拒绝,感激道:“多谢侯爷。”
不多时,铁胆将车雇回。
虽然唐妇恢复得极其迅速,已能下地行走,但纤云弄巧还是拿来被褥等物将车厢垫得又厚又软,才扶着唐妇上了马车。
“侯爷,回去吧,剩下的路,我只想与内子相伴而行。”
江舟一直送出了城,王平开口道别,却又拒绝了铁胆等人同行。
江舟见他意气消尘,却十分坚定,只好随他。
“王兄真不与张兄道一声别?”
王平摇头道:“不了,张兄将内子之事归咎于己,不敢与王某相见,王某也无法劝他,便不去扰他了,还请侯爷日后代为劝慰,此事实与张兄无关。”
江舟点点头:“如此,珍重。”
王平深深一拜,便怀抱着一个坛子,上了马车。
那坛中,是从唐妇腹中取出的死胎。
车厢中伸出一手,王平握住,缓声道:“夫人,你我自小相识,蒙你不弃,誓定终身,死生契阔,实我之幸。”
“从今以后,只有你我相伴,共了此生了。”
“驾!”
说着,便赶着车顺着官道缓缓而去。
“柏舟泛泛兮碧波漾,死生契阔兮与卿伴,惜时乖运舛兮令永隔,卿有灵圣兮见卿颜,若无神灵兮,从兹而别……”
阳光透过官道两旁的树荫洒下,朦胧的辉光萦绕马车远去,传来清亮的歌声,情深之中隐隐带着几分悲凉,渐去渐远。
“公子,王大夫对王夫人真的是用情至深,太感人了,老天不公,为什么要让他们这么苦啊,呜……”
弄巧听着听着就哭了起来。
她服侍了唐妇几日,早已经知道两人之间的过去,没少表露出向往之意。
一旁纤云也是两眼微红。
江舟摇摇头,收回目光。
“回去吧。”
……
江舟没有和几人一道回江宅,而是转向了肃靖司。
“梅大人呢?”
走进肃靖司,随手招来路过的巡妖卫问道。
“见过侯爷,梅大人正在卷宗库房。”
“哦?”
江舟将巡妖卫打发走,径直来到卷宗库,果然见到梅清臣正埋头在一堆卷宗里。
“梅大人……”
江舟正开口唤他,梅清臣抬头见是他,连忙招手道:“侯爷您来了,正好,来来来!”
“怎么?”
江舟下心奇怪,走了过去。
“梅大人,伱这是在做什么?”
“唉,别提了。”
梅清臣连连叹气:“还不是齐庆那个老顽固?上回侯爷您亲自前去,他给侯爷您甩脸色,前几日,他自己又找了过来,要梅某查清其女死因,抓到凶手,还他一个公道。”
“不过这几日侯爷您忙着捣毁百戏门,司中人手短缺,梅某无法,只好亲自上阵,本是想暂时应付应付这老顽固,不曾想,还真发现了一些东西。”
江舟奇道:“你发现了什么?”
梅清臣搬出几叠卷宗,说道:“梅某发现,这数十年间,除了齐氏、饶氏,竟然还有六桩案子,与二人几乎如出一辙,”
“据这卷宗上记载,这六村案子中的受害之人,俱是如齐氏、饶氏一般身怀六甲的妇人,也都是如二人一般无故惨死,死状也几乎一模一样,腹中胎儿,同样不翼而飞。”
江舟心中一惊,拿过卷宗,迅速翻阅了一遍。
发现这几桩案件,是数十年间相继发生。
间隔时间短则数年,长则十数年。
加上最近的齐氏、饶氏,已经是八個。
江舟道:“梅大人,你觉得不是巧合?”
梅清臣摇头道:“受害者是有身孕之妇人,并不是什么少见的案子,尤其是在我肃靖司中,”
“不少喜好血食的妖魔都喜以相似的方式对孕妇下手,其中原由,侯爷当也知晓,”
“只是很少有妖魔会只取胎儿,而弃孕妇,而且,寻常妖魔敢犯下如此血案,定然是难以逃出我肃靖司的追捕,”
“唯独这几桩案子,不仅几乎一模一样,而且竟然沉积了数十年都未能告破,本身就不同寻常,”
“如此种种巧合,那便不再是巧合。”
江舟手里拿着卷宗,听着梅清臣之言,陷入了沉思。
这时梅清臣又道:“对了,侯爷,那姓齐的老顽固还提起过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