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六章
眼前的魔物肉散发出一种能令窒息的气味, 焦糊中带酸苦。
脊背上所有的鬃『毛』都烧焦，紧紧地黏在皮肉上。
穆珩：“……”
虽说他经历过更艰苦的环境，也用更糟糕的东西果腹过, 但是……
这种魔物，是有毒的。
穆珩一时有些无法把握，这条龙究竟是想要投喂他, 还是想用一种更另类的方式弄死他。
时安见眼前的类久久不吃东西, 忍不住焦躁地用尾巴拍打着地面。
干草屑伴随着震动扬起, 在空气中飞舞着。
怎么事？
为什么不吃？
类为什么如此麻烦？
时安动作一顿，陷入沉思。
总感觉己曾经像有个非常完美的计划……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了。
不耐烦的情绪次升起, 赤红『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暴戾。
穆珩眼睫微动。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抬起头向着眼前的巨龙看去，突兀地开口问道：
“你的目的，和时安有关吗？”
男的声音低而冷, 带着一点暗沉沉的莫测意味。
时安眨眨眼, 从强烈的负面情绪中抽身出来，低头看向眼前的类。
虽这个类在说的话他完全听不懂，但是这两个字的音节时安分熟悉。
这是他的名字。
时安把爪爪藏在肚皮下，轻轻地晃了晃尾巴尖, 俯下身，奇地打量着眼前的类。
这个类知道他的名字！
穆珩眸『色』微冷。
眼前巨龙的反应印证了他的猜测。
虽他不清楚究竟是为什么巨龙有杀掉他，还将他带来洞『穴』中囚禁起来, 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 巨龙这么做的目的和时安有关。
穆珩眸『色』微沉，犹如雪山上掠过的朔风。
他轻笑一声，什么都有说, 而是转过身，径直走到洞『穴』的一角坐下。
男垂下银白『色』的眼睫，眉眼轮廓深刻清晰，半隐在阴影当中，越发显得漠而冷峻。
时安蹲在原地，茫地歪了歪脑袋。
他有搞懂。
为什么刚刚还叫出己名字的类突像变得不是很兴了……？
但是，还有等时安想出个所以来，他的肚子就突咕噜一声响。
那声音在偌空旷的洞『穴』深处『荡』，分清晰，震耳欲聋。
穆珩的眼睫微动，睁开眼向着时安看了过去。
饿哦。
时安动了动爪子，下意识地抓了抓地面上厚厚的干草。
他想了想，俯下身来，用嘴叼住那烤熟的魔物，一扬脖，囫囵咽了下去。
时安一张龙脸缓缓地皱起，表情逐渐变得扭曲起来。
这个味道……
他猛地一扇翅膀，整条龙冲出了洞口。
“呕！”
反胃的声音在山谷间『荡』，透过岩壁清晰地传到穆珩的耳中：“……”
他有点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很快，时安从外面摇摇晃晃地飞了来。
他整条龙都有些蔫蔫的。
虽记得不太清了，但是他总感觉己不应该吃这么难吃的怪东西……至少，应该得是凉丝丝，甜滋滋的那种吧？
时安打了个哈欠，趴下身，将己蜷了起来。
巨龙将己的下巴搁在爪子上，双眼闭上。
过了久，它的脊背开始有节奏地均匀起伏着，呼吸均匀，似乎已经陷入了沉睡。
穆珩坐在距离巨龙远的角落，和龙保持着一个谨慎的距离。
他的眼眸微眯，向着洞『穴』中央的巨龙看去，长长的眼睫遮挡住眼底的神『色』，看不清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整个洞『穴』都笼罩在暗沉沉的寂静之中。
这种静寂是紧绷的，脆弱的，仿佛乍间就能破碎，『露』出其下汹涌的暗『潮』。
许久之后，他收了视线，也同闭上了双眼。
——在，己必须恢复体力。
随着时间的流逝，洞『穴』上方的天空一点点地暗了下来。
半明半暗的阴影降临，本就光照不够充分的洞『穴』变得更加暗淡起来。
在半梦半醒间，时安感觉己陷入了某个无法挣脱的梦境。
烈火烧灼，黑暗缠绕。
他就像是吞进了一个巨的，无法消化的火球，沉甸甸地压在身体的深处，令他感到极度的暴戾而烦躁。
身体中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力量和毁灭欲，叫嚣着，渴望着，企图将己的怒火无差别地向外宣泄。
时安猛地睁开双眼。
昏黑的洞『穴』中，赤红『色』的竖瞳在黑暗中闪烁，给一种不寒而栗的强烈压迫感。
某个愤怒的声音在耳边尖叫：
烧！
烧掉一切，毁掉一切！杀掉所有！
但是，下一秒，时安顿了顿，缓缓地扭头看向类的方向。
他嗅到了鲜血的气息。
男的银发散『乱』地落在肩上，在暗淡的洞『穴』内闪烁着微弱的光。
巨龙眼底燥动的火光微熄。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这个类，时安心中都会油而生一种奇妙的亲近感。
似乎不是因为外表。
是什么呢？
时安想不太出来。
但是他本能地想离这个亮闪闪的类更近一点。
有这，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的杀戮欲望就会减轻些许。
己就有那么想把整个世界化为火海了。
巨龙眨眨眼，银白『色』的尾巴尖悄无声息地在黑暗中探了过去。
因为体力透支以及重伤，穆珩双眼紧闭，气息滚烫。
与其说是沉睡，不如说是半昏『迷』更贴切。
尾巴悄悄地绕在了穆珩的腰间，
男的眉尖狠狠一皱，眼皮微颤，似乎想要挣扎着醒来。
即使伤的重，在极端危险的地方，穆珩都不会放纵己陷入无意识的状态。
但是……不知为何，身周环绕的气息却隐隐给他一种熟悉而安心的感觉。
穆珩皱了皱眉，终究还是有睁开双眼。
时安慢慢地将穆珩拖到了己的身边，让类靠在了己的身体上。
类的体温妥帖地熨烫着他身侧的一小部分鳞片，温热灼烫，分熟悉。
时安无声地将己的尾巴在对方的身上绕了个圈，打了个哈欠，满意地闭上双眼。
强烈的睡意袭来，拉扯着他向着黑沉沉的梦境中坠落。
奇怪的是，虽陷入了熟睡，但是这一次，时安终于能感知到己身体深处的恶欲究竟是什么了。
那是数量庞而杂芜的魔力。
不是陆上的，也不是深渊中，像是介于两者之间，呈出一种混沌污浊的灰黑『色』，激烈地在他的体内左冲右突，寻找着宣泄的出口。
时安尝试着消化和吸收。
不，完全不可以。
根本……有办法……
像是深驻在体内的痼疾，牢固地无法清除分号。
黑暗的洞『穴』内，巨龙的呼吸逐渐急促，眼眸紧闭，似乎在某种极度不安的状态中徘徊。
尾巴下意识地绞紧。
身上的伤口触动，穆珩猛地睁开双眼。
背后传来巨龙鳞甲坚硬冰冷的触感，从腰部到脊背都紧紧禁锢。
“……”
他花了两秒钟才意识到己究竟身处何处。
穆珩的身体顿时一僵。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的掌心中浮出闪烁着寒光的利刃，向着背后的巨龙攻去。
但在剑尖即将触碰到对方的鳞片前，穆珩骤听住了动作。
首先，这种攻击他已经尝试过不止一次了。
过往的经验告诉他，这有用。
其次……
穆珩顿了顿，抬眸看向紧贴着己沉睡着的巨龙。
对方庞的躯体似乎在打着哆嗦，脊背的起伏急促而不均匀，爪子下意识地抓握着，下方的稻草都凌『乱』的卷起，『露』出底部冰冷漆黑的岩石。
巨龙似乎很痛苦。
穆珩眯了眯眼，长睫遮住深暗的苍蓝『色』眼眸。
那天在学校里遇到的那群黑袍的身份，穆珩清楚。
那是一群极端狂热的异徒，将世界重生的希望寄托在已消失的幻想种身上，虽看似疯狂，但是这个势力的历史已经分悠久了，管理局一直试图监视这个极端群体的动向，但是他们的资源丰富，动低调，所以情报一直少的可怜。
巨龙的出也必会惊动这个群体。
他们才会入侵能力者学院，杀死校长，抢走书籍，很有可能是在试图掌控巨龙。
而巨龙之所以会出在学校里，估计与此相关。
穆珩『露』出所有所思的神情，下意识地用指尖轻叩龙鳞。
在做完之后，他才意识到己在干什么，身体微僵，立刻将手收。
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捏了捏己的鼻梁，试图让己的思路变得清晰起来。
更不合常理的细节涌入脑海。
以前每次相遇，巨龙都似乎在避免和他们产生直接冲突，而这次则不一，极其直接而粗暴地向着己攻击了过来。
还有，明明应该熟知类语言的巨龙，对他所说的话却有一点反应，简直就像是听不懂一。
杂『乱』无章的线索在脑海中整合，唯一合理的猜测浮出水面。
巨龙在的状态不并不常。
那群异徒可能已经在某种程度上得逞了，但是却有将影响到的巨龙控制住，让他在失去理智的状况下挣脱了束缚。
穆珩低头看向己腰间的尾巴，嘴唇紧抿。
一个念头从脑海中飞快地掠过。
对方这如此怪异的，试图和己贴近的为，难道是……
求助？
向着怀抱着强烈杀意的屠龙者求助……
这种事情的有可能吗？
穆珩眸『色』微深。
他抬起头，在黑暗的掩映下，深深地向着眼前的巨龙看去。
巨龙仍在沉睡。
轻微的战栗从它的躯体上掠过，月光从头顶落下，流淌在它银白『色』的鳞片上，带起的微光闪耀而纯净。
鬼使神差地，穆珩抬起手，将灼热的掌心按在了巨龙绕在己腰间的尾巴上。
掌心下的触感光滑而冰冷，龙鳞密密地排布着，狭窄而尖锐的边缘刮擦着他的掌心，给他一种微疼的错觉。
这给穆珩一种意外的熟悉感。
就像是己曾在许久之前触碰过似的……脑海中某个灰雾笼罩的区域轻微地触动，带来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但却无论如何他都想不起来究竟来何处。
怪事。
穆珩嘴唇紧抿，本能地阻止己顺着这个方向继续深思下去。
在类体温落下的瞬间，巨龙的尾巴尖微颤了一下。
睡梦中，一直在努力吸收那团灰『色』魔力的时安一个哆嗦。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这些魔力似乎有刚才那顽固了，在触碰到的瞬间略略散开了些许。
与此同时，脑海中那层厚重的，阻止时安思考的屏障似乎在此刻有了些松动。
时安的呼吸急促了些，眼眸下意识地动了动。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感觉分熟悉，像是以前发生过一。
羞窘，困扰，战栗。
奇奇怪怪的片段涌入脑海，令他有一种想要蜷缩起来的冲动。
一直紧紧缠绕着穆珩的龙尾此刻微松，似乎有了想要缩去的退意。
穆珩想都想，下意识地收紧手指，将尾巴尖攥住拽了来。
别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