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 所有幽灵和甲鱼的人都被抓获。
上了暗部的飞船后，迟尧还在想那幢楼上投过来的视线。
这感觉很奇怪。
那个距离对他来说不算太远，如果真的有动静他一定能感觉到。
可这次的他却不太确定。
厉远和吕蒙从外面进到主舱。
厉远坐到迟尧对面：“这些不是失败的, 带头的那个跟我差不多。”
迟尧回过神，抬眸看着他：“其他人呢？”
厉远想了想：“和黑面具差不多吧。”
迟尧看向吕蒙：“甲鱼那边什么情况？”
吕蒙看向自家老大, 见他没反对，乖乖回答：“一个个乖巧得跟小鸡崽似的, 就是一句话都不肯说。”
景晞：“分开审讯。”
吕蒙：“我这就去。”
迟尧正琢磨，终端震动了一下, 是d的回复。
【这三家和我们在监控中的五家机构都有关联，重大线索！崽崽真棒，爱你么么哒~】
迟尧：“……”
一想到那张老脸嘟嘴的样子,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景晞偷偷瞄了一眼, 见迟尧表情逐渐不爽, 在他脸上啾了一口, 语调毫无波澜道：“我替他亲。”
迟尧心情肉眼可见地好转。
“你看看。”
他将老爷子发过来的树状关系图放大, 上面是密密麻麻的人名和机构名。
迟尧：“这些是老爷子这些年掌控到的情况, 你看看有没有补充。”
说完，他带着厉远去关押幽灵的客舱。
景晞随手点开一个机构名, 又弹出来一个密密麻麻的关系图。
暗部不知道得花了多少心血才能整理出这份资料。
他花了半小时只够粗略地看一遍。
涉及范围之广出乎他的意料。
景晞返回到第一页, 查看跟赵宏义有关联的人名, 一圈找下来, 只有陈冰峰和李博, 陈冰峰后面备注了确认日期, 而李博后面打了个问号。
他和迟尧手里其实已经有李博和陈冰峰勾结的证据, 但如果要量刑, 还得准备得更充分。
也就是说这份资料上没有打问号的, 都是暗部已经掌握到实质性证据的。
这么想着，景晞又去找和白逸相关的人员。
从上往下看了个遍，没有发现任何有关联的人。
想到薄少将的事，景晞微微眯眼。
薄靳之于白逸，就相当于陈冰峰之于赵宏义。
当年白逸对薄靳，可以用独宠来形容，而薄靳也很争气，不仅是同辈中的翘楚，还连升几级，越过上司先升了将级。
白逸出身大贵族，实力背景都不缺，连徒弟也是最优秀的，坐上统帅的位置几乎没有任何悬念。
结果当年那场风暴，彻底转变了局面。
白逸伤心过度，旧病复发，舍弃了唾手可得的统帅位置，病休疗养，从此成了军部的透明人。
景晞微微皱眉。
徒弟出事，真的能伤心到这个地步？
说出来未免太过赤|裸，但寻找优秀的徒弟，不也是稳住地位的手段？
为了徒弟，地位都不要了，似乎有些本末倒置。
当年同时出事的还有他的父亲和爸爸。
爷爷失去独子，一边调查案子一边兼顾军校的工作，也艰难地撑过来了，何况只是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徒弟。
薄少将夫夫遇害，紧接着尧尧也被拐走，而且当年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死亡。
景晞隐隐觉得薄少将出事，白逸隐退是很关键的一环。
但应该找谁了解当年的情况？
他揉揉胀痛的额角，第一个想到的是爷爷奶奶。
可他们离军方的权力圈还是太远了。
眼前的画面疯狂闪动，最后定格在一张刚毅严肃的脸上。
景晞眼神一闪。
“统帅。”
另一头，迟尧走进客舱，黑衣人和之前开飞船扔炸弹的那批全都在这。
他随意地扫视了一圈，走向那个带头的alpha。
听着脚步声离近，alpha全身紧绷。
片刻后，一双腿出现在他面前。
“把头抬起来。”迟尧懒洋洋道。
可黑衣alpha却没任何反应，依然低着头一动不动。
迟尧从后腰摸出景晞那顺过来的手套戴上，一把掐住他的下巴抬起。
alpha绷着脸，可紧缩的瞳孔还是出卖了他紧张的情绪。
迟尧掰着他的头左右看看，嗤笑：“知道自己长得丑，怕脏了我的眼？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alpha用力挣扎，却还是没能挣脱。
迟尧：“怎么，又来了个哑巴？”
厉远拿着枪当棍子，一下下地拍着手心，拱火道：“他在仓库会说话的，可能是看不
起你呢，老大。”
alpha咬紧牙，瞥向厉远的眼神很冷。
“哟，敢瞪你爷爷？”厉远抽出军刀递给迟尧，“老大，眼睛给你挖。”
迟尧没接，居高临下地看着alpha，笑道：“你不觉得这张脸看着不太和谐？”
厉远凑过去看：“贼眉鼠眼的，风水上说这是漏财之相。”
迟尧手指抵住alpha下颌骨的一处，用力一扯。
一张生物面具被他粗鲁地扒下来。
“嚯——”厉远起哄，“挖眼确实没有扒皮好玩。”
迟尧颠颠手里的皮，随手扔出去。
“伪装得这么粗糙，是跟我玩情趣吗？李少将？”
黑衣alpha再次抬起头，赫然是李博那张愤怒的脸。
“你早就知道了？！”他咬牙切齿道。
迟尧笑笑：“刚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厉远本以为迟尧像平常那样，先羞辱一顿再套话，没想到这竟然是老熟人。
“他奶奶的腿，是你这傻逼啊！”
被人一口一个傻逼地叫，李博下意识地就想起来打过去。
可还没站直就被迟尧一脚踹回了地上。
迟尧：“你能隐藏气息？”
和陈冰峰一样，李博身上原本没有改造人的气味，可现在闻着却很明显。
要么他们用了能隐藏气息的办法，要么就是近期才改造的。
迟尧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李博双手被反剪在身后，大腿小腿脚踝上都被固定，摔倒在地后费了老大力才爬起来。
“迟尧，你这个叛徒！”
迟尧一顿，哭笑不得。
“我是叛徒？叛了谁？”
李博冷笑：“组织花了那么大力气造就了你，你却用这力量反过来对付组织，不愧是狼啊，白眼狼的狼。”
“你说什么？！”
迟尧还没生气，倒是厉远先怒了，过去一枪托砸他头上，“狗|日的玩意儿，自己丧尽天良，还敢反过来说别人？！”
李博再次倒地，被厉远一脚踩住脖子，动弹不得。
他挣扎了两下，阴毒的眼神瞪向迟尧：“从一开始你就错了，你的敌人从来不是我们。”
迟尧笑笑：“那你倒是说说，谁是我的敌人？”
李博：“它们要来了。”
迟尧眉头皱起。
又是它们。
李博突然大笑，笑得停不
下来。
厉远用力踩下去，颈骨发出咔咔咔的声响，好像随时会被踩断。
“咳咳咳——哈哈咳——迟尧。”李博不知道是笑的还是咳的，整张脸充血通红，“你改变不了，也阻止不了，没用的，只有幽灵能拯救这个世界！”
这好像传|销窟里教出来的台词，把迟尧给逗笑了。
他挥手示意厉远松开，不紧不慢道：“选择题，一个人先教唆土匪袭击了村子，又教导村民站起来去报仇，那这个人是救世主还是杀人犯？”
在李博开口前，迟尧接着说：“a、救世主，b、杀人犯，c、虚伪无良的中间商。”
厉远举手：“我选d，猪狗不如的东西，他就不配是个人。”
余光瞥见李博难看的表情，迟尧对厉远道：“回答正确，将你一只鸡。”
厉远：“……”
鸡怎么了，鸡多好吃？
他们一唱一和的，李博根本没机会插嘴，所有话都被堵死在嘴边，脸色越发难看。
迟尧走近两步，淡淡道：“别指望给我洗脑，再让我听到类似的话，把你嘴缝了。”
李博嘴唇一颤，憋一肚子火却毫无办法。
他让招手让暗部守卫的兵哥过来。
“把这几个分开关押，其他人查清楚底细，资料发给我。”
兵哥：“是！”
要离开时，李博突然在身后叫住他。
李博：“你早就和‘人’这个字没有关系了，就算勉强走在人的轨道上，迟早有一天也会脱轨。”
迟尧手挥过感应器，舱门打开。
见他要走，李博大喊。
“你喜欢的，喜欢你的人都会离你而去，只有幽灵是你的归宿！”
舱门在身后关闭，厉远看看迟尧的脸色，安慰道：“老大，别听他瞎逼逼，我去拿针线给他缝了。”
迟尧脸色看不出情绪，沉默了一路，低声开口。
“你去统计团里的兄弟，把所有人的位置信息报给我。”
“好。”厉远不解，“要让他们过来吗？”
极影的人平常很难全部聚集到一起，现在更是分散，老家一批，0520一批，820一批，还有其他七七八八出去干活的。
迟尧看着前方的金属通道，声音发冷：“要开战了。”
厉远脚步一顿。
这些年来，极影从来不缺架打，和飞龙，和幽灵，打过多少次数都数不清了。
可从来没有哪次开打前，
老大让统计人数的。
这是，要决战了？
回到主舱，迟尧正要找景晞，对方刚好从小休息室中出来。
双方打了个照面，面色都有些凝重。
“有个事要跟你说。”
“有个事要跟你说。”
两人同时开口。
迟尧绷着的脸染上笑意，拐去茶水间泡咖啡。
“你先说吧。”
景晞自觉地坐在吧台前，看着他倒腾。
“刚和统帅通过话，是关于薄少将的事。”
迟尧磨咖啡豆的手一顿，若无其事道：“他怎么了？”
“这是当年出事前，统帅自己写的会议记录。”
景晞将裴振岳发过来的资料打开。
迟尧抬头去看，窗口上是拍下来的一页纸，纸张泛黄，字迹微微晕染，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了。
景晞：“当年玄武军团出征回来，遇上飞鱼座爆发兽潮，高层商量让当时离那里最近的玄武军团去支援，本来要走的是飞鱼座a-8的跳跃点，但白上将一再坚持让他们从隔壁白鸟座d-3跳跃点过去，结果在那里出事了——”
迟尧看着笔记本上的记录，脸色沉下来。
为了更直观，景晞调出地图，在上面画了两条线。
“相比起来，从d-3走花费的时间更少，只是进入白鸟座领空多了一个登记的步骤，从a-8走的话远点，但不需要跨越两个星系。”
军团出征，原则上跨越的星系越少越好，但如果情况紧急则根据实际情况来。
迟尧：“那这么说起来，白逸的决定也没什么问题。”
至少表面是这样。
“因为自己的坚持导致徒弟丧命，愧疚到一蹶不振，多合理啊。”迟尧笑笑，眼神却很冷。
景晞点头：“确实很合理，你再看看这个。”
他调出两份很简陋的档案，只有名字和照片，其它全部空白。
“许明，刘武？”
迟尧扫了一眼，看向景晞，“他们我认识，怎么了？”
景晞有些意外：“你认识？”
迟尧：“以前他们给我上过课，不过经常不在。”
景晞皱眉，若有所思。
“不对——到底是哪里——”
迟尧不解：“他们怎么了？”
景晞抬眸看着他的双眼。
“他们，曾经是玄武军团的人。”
迟尧心口猛地一跳，突然有什么东
西从眼前闪过，快得他来不及捕捉。
“为什么玄武军团的人会在暗部出现？”
“这也正是我要说的。”
景晞脸色凝重，“当年通报玄武军团全员落难，但他们明明活得好好的却躲在暗部，为什么？谁能威胁到他们的安全？”
一瞬间，迟尧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裴振岳说的？为什么他到现在才说？”
景晞：“是我问起薄少将的事，他才顺口说的。”
暗部成员庞大，哪怕裴振岳能看到档案，也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花时间一个个查过去。
但裴振岳可能一时半会儿没空理会这种小事，但林呈德接管暗部这么多年，却从没提过玄武军团的事。
迟尧越想越气，直接拨了视讯过去。
那边过了片刻才接起来，窗口上出现林呈德略显憔悴的脸。
“臭小子，能不能让我睡个好觉？”
迟尧冷着脸：“暗部接收过玄武军团的人？”
林呈德眼神一闪，表情严肃：“谁告诉你的？”
“别管谁告诉我。”
迟尧几乎一字一顿道：“暗部是不是有玄武军团的人？”
林呈德余光扫了眼旁听的景晞，沉声道：“是有——”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迟尧质问。
林呈德被吼懵了。
他走到哪不是被像佛爷似的供着，只有迟尧敢骂孙子似的对他大呼小叫。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林呈德也来气了，“你他娘的连摊子都不肯接，我告诉你干嘛？”
迟尧给气笑了，拳头捏得咯咯直响。
“死老头我看你是活够了。”
林呈德不自觉地身体后倾，就怕这拳头落到他脸上。
“徒弟还没着落，不敢死。”
景晞见这一老一少要动手的架势，走到迟尧身边拍拍他的肩，看向林呈德。
“林上将，我们现在怀疑玄武军团和改造人有关联，您能否提供玄武军团在暗部的名单？”
“不能。”
林呈德直接回绝。
见俩崽子一副“你竟然敢不给”的表情，他差点给气吐血。
“暗部人员名单只有我和统帅能查看，这是硬性规定。”
迟尧：“少来这套，给不给？”
林呈德板着脸：“不给。”
“你等着。”
迟尧拨通另一个通讯号，
对着那边的穿厨师服的中年beta道，“老黄，老爷子说痛风发作，今天起禁止采购海鲜，一天三餐一小碗白粥，一碟咸菜，多了不给。”
老黄颠了颠大勺，把一锅的油焖大虾倒进脸盆里。
“好嘞！那这些我留着自己吃。”
林呈德：“……”
到底谁是老大？！
景晞：“……”
尧尧威武。
迟尧挂断通讯，冷漠地看着他：“你不给我也能搞到，吃你的白粥咸菜去吧。”
见他要挂断，林呈德抬手阻止：“等等。”
迟尧：“还想说什么？”
林呈德想到那油焖大虾，咽了咽口水。
“规矩就是规矩，但如果你肯答应接我班，让接班人提前一点点看到档案也不是不行。”
迟尧：“再见。”
林呈德：“……”
景晞握住他要挂断的手，凑近迟尧耳边，低声说。
“先答应了，以后要不要接，不也是你说的算？”
迟尧看看景晞。
“你也是这么拿到资料的？”
景晞点点头：“嗯。”
林呈德：“…………”
坏小子都凑到一块去了！
迟尧看向林呈德：“我答应了，档案三分钟内发过来，不然咸菜也没了。”
林呈德：“……”
他到底是为什么要上赶着收这种小恶魔？
挂掉通讯，迟尧想到选举前无意间听老爷子说过的话。
如果当时上位的人不是他满意的，宁可毁掉档案也不给看。
这其中是不是也有玄武军团的因素在？
“你能联系到许明和刘武吗？”
景晞问，“他们是当年事件的参与者，一定比任何人都了解当时的情况。”
迟尧摇头：“很多年没见了，他们的终端是特定的内部网络，拨不通。”
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指向白逸，甚至这个人可能是害死他和景晞双亲的元凶。
迟尧冷着脸：“回帝都星吧，把姓白的老头抓过来问问清楚。”
刚知道这些事时，景晞也很乱，但见迟尧这样，他反而冷静下来了。
“我们没有证据。”
“证据？”迟尧嗤笑，“法律需要，但我不需要。”
景晞抱住他。
“你已经快爬出泥潭，别再跌回去。”
清冽甘甜的酒香萦绕鼻间。
迟尧深吸了口气，总算让发热的脑子冷静了一点。
景晞：“你刚才要跟我说什么？”
迟尧推开他，继续煮咖啡。
“麻烦事，那个组织可能研发了一些能隐藏气息的药，得找个专业的人问问。”
还有类人兽。
从李博那个反应来看，类人兽确实和他们脱不了关系。
“好香！”
正说着，突然响起女人爽朗的笑声。
两人同时朝舱门的方向看过去。
一个高挑的女alpha直冲冲地朝这边走过来。
她看起来三十多岁，穿着辣妹短裙，一头的脏辫，化了个夸张的浓妆。
但浓妆也掩盖不了本身精致的五官。
这个姑娘长得不错，就是品味太差。
景晞默默给了个评价。
“仇霜？”
迟尧皱眉，“你怎么来了？”
仇霜自来熟地给自己接了一杯刚煮好的咖啡。
“不是你让我来的？”
迟尧：“我让你去820。”
仇霜：“哦，那我记错了。”
见他们很熟的样子，景晞好奇问：“她是——？”
“老爷子的人。”
迟尧笑得没心没肺，“就是那个被春琴攻了的倒霉军医。”
“噗——”
仇霜一口咖啡喷出来，紧张地左右看看，怒道，“我一顶级alpha怎么可能被攻？！”
景晞：“……”
顶级alpha，也是可以被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