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越竖起了大拇指,“贤侄果然厉害,猜到了曹丞相的心思。”
他随即取出曹操的亲笔信,递给刘璟,“这是曹丞相的亲笔信,他要说的话都在上面,如果贤侄还有什么补充条件,可以直接告诉我,我带有鸽信,三天之内,樊城会有消息,一定给贤侄答复。”
刘璟拆开信看了一遍,确实是曹操的亲笔信,在信中曹操明确提出了曹军从樊城和新野撤军,换取夏侯渊和曹仁,另外,希望能和他达成和解,双方签署合约,恢复建安十二年之前的州界,三年内曹军保证不进攻荆州,同时也要求他的军队三年内不得进攻南阳和汝南。
刘璟点了点头,他从字里行间看出了曹操的自信,这说明曹操知道他要西扩,所以用互不入侵对方来约束他,刘璟沉吟一下对蒯越道:“世叔请稍坐,我要商量一下。”
蒯越笑着点点头,“要不我先回避一下。”
“不用,世叔请安坐!”
刘璟向贾诩使了个眼色,贾诩对蒯越笑笑,起身跟着刘璟来到了隔壁房间,“曹丞相怎么说?”贾诩笑问道。
刘璟将信给了他,“军师自己看吧!”
贾诩接过信看了一遍,他很了解曹操,从曹操行文语气他便能判断出一点点端倪,他不由笑了起来,“曹丞相是想在州牧西扩的同时,灭马超和张鲁,所以他才会提出三年互不侵犯,今年修养一年,明年和后年,实际上是两年。”
“军师觉得可信吗?”
“曹丞相是否守信其实是因人而异,他对吕布不守信,但他会袁绍守信,但对袁谭高干却又不守信用,关键在于对方实力,他若对州牧失信,将来不就怕州牧对他也失信吗?所以可以相信他的三年之期,而且他只限于荆州,州牧没有看出来吗?”
刘璟当然看出来了,也就是说将来他若占领汉中,曹操攻打汉中就不算失信了,想到这,刘璟又道:“可这样一来,我们攻打南阳的计划就要取消了。”
贾诩想了想道:“其实我也觉得南阳可以不取,因为我们一旦夺取南阳郡,就直接威胁到了许昌的安全,许昌可是曹丞相的根基之地,他必然不会甘心,一定会派兵****南阳,这样来回拉锯,恐怕会影响到州牧的西扩计划。”
刘璟也是极为理智之人,他感觉贾诩说得有理,便欣然笑道:“既然如此,我可以答应他,但条件我得增加,他休想占我的便宜。”
刘璟走回房间,坐下来对蒯越笑道:“请世叔转告曹操,我原则上同意和解,但用樊城、新野撤军来换取夏侯渊、曹仁及毛玠,我不能接受这个条件,我还须再附加三个条件。”
蒯越心中苦笑一声,曹操也知道刘璟不会这么容易答应,江夏军此时要击败樊城曹军简直易如反掌,他便道:“贤侄还需要什么条件,请说吧!”
“我再增加两个附加条件,第一,樊城的军械物资我可以不要,但粮食必须留下来;第二,曹军让出上庸城,第三条,则是留在江夏的三万战俘已经成为我的新军,我希望丞相把他们家人迁到安陆郡,事后我会把名单给你们。”
蒯越微微一怔,樊城可是有三十万石粮食,丞相肯答应吗?不过心念一转,若刘璟大举进攻樊城,这些粮食物资一样守不住,实际上,刘璟真正提出条件只有让出上庸和战俘家眷两条。
想到这,蒯越当即写了一份鸽信,出门让随从放鸽信回邺城,望着鸽子消失在夜间,蒯越回头拱手道:“我先返回樊城,只要得到丞相回信,我会立刻再回来。”
刘璟也拱手行一礼,“世叔请保重!”
蒯越走了,刘璟和贾诩回到船舱,刘璟笑道:“我总觉还是有点吃亏了,应该把物资军械也留下来。”
贾诩微微一笑:“其实这些物资军械也不能太充足了,太充足就会不思进取,不利于提高军械锻造技术,让工匠们有事可做,更符合荆州的利益。”
刘璟点点头,“军师说得很对。”
停一下刘璟又笑道:“那我们下一步我们做什么?”
贾诩沉思片刻道:“下一步应该是将州治迁回襄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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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下午,浩浩荡荡的江夏船队抵达了襄阳城外的汉水江面上,此时襄阳城由大将文聘率军一万镇守,而对岸樊城也驻扎一万曹军,则由大将徐晃统帅,两军对峙已有数月,但江夏军牢牢控制江面,使曹军疲于防守,处于一种被动的劣势。
当刘璟从大船下来时,文聘率领数十名将领已等待多时,众人一起上前行礼,“参见州牧!”
刘璟望着这帮忠心耿耿的武将,分明看见他们每个人的眼睛里包含着期待,他知道这些大将们渴望一战,渴望在战争中获得自己的价值,不过战争永远只是政治的延续,当政治谈判大门敞开时,战争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但必要的安抚还是须做,刘璟笑着对众人道:“感谢各位将军守住了北大门,才使得柴桑之战能够全力以赴,没有后顾之忧,可以说,柴桑之战的胜利,是所有荆州将士的胜利,在此,我对各位将军表达最诚挚的敬意!”
说完,刘璟深深向众人行一礼,众人响起一片掌声,此时士兵们开始陆续下船,列队向城东的军营而去,刘璟翻身上马,在文聘和众将的簇拥下,向襄阳城内而去。
襄阳城内明显热闹了很多,大量民众回归,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异常,襄阳城渐渐恢复了往日繁华,城北门两边的数十家酒馆、店铺都已重新开业,又听见了久闻的叫卖声,空气中飘荡着酒的气息。
这种生机勃勃的景象令刘璟格外欣慰,接下来只要樊城回归,商业就会重新振兴,这是荆州恢复生机的关键,好在襄阳郡人口损失不大,只需要两三年时间就能恢复如初,倒是南郡损失人口太大,没有十年的时间,是很难恢复从前的繁荣。
这时文聘才低声问道:“不知州牧和蒯公谈得如何?”
“我该提的条件都提出来了,蒯越要向曹操请示,很快就会有结果,我估计不会有什么意外,曹军撤退就在眼前,然后我会和曹操达成和解协议,双方停战三年。”
文聘有些感慨道:“这两年襄阳郡都荒废了,一旦曹军撤走,恐怕很多利益就要重新分配,尤其是土地,仅蒯、蔡两家交出的土地就有上万顷之多,还有很多新野之民都不愿回去,要留在汉水以南,这些事情若不处理好,恐怕会和十几年前一样,为争夺土地而生内乱。”
刘璟微微笑道:“我打算把樊城以北的土地作为军屯,用置换土地的办法,将新野、邓县、樊城三地的种地农民都转到汉水以南来,这样,只要守住汉水防线,就能确保荆州安定,至于利益调和,其实问题倒不大,只要有足够的土地,限制豪强,那就能做到耕者有其田。”
两人边说边行,不多时便来到了州衙,远远便看见了两座高大的阙台,州衙广场依旧如从前一般宽阔宏大,干净而整洁,有士兵把守,不准任何闲人入内。
数百名工匠正在重新修缮被曹军毁坏的州衙主堂——朱雀堂,这座主堂因为超过了许昌宫正殿而被曹操下令拆毁,不过曹操不知出于什么想法,竟没有下令烧毁这座气势恢宏的建筑群。
和狭小的江夏州衙完全不同,武昌州衙占地不过五十亩,而襄阳的州衙却占地两千亩,就俨如一片广袤的宫殿群。
很多年前,刘璟并不知道一些看似寻常的事物其实并不寻常,事实上,刘表一直在行僭越之事,他的衣食出行都堪比帝王,包括这座占地两千亩的州衙,就是仿造长安的未央宫建造,占据整个襄阳城的三分之一。
从未启用过的州衙主堂朱雀堂,便是未央宫宣室殿的翻版,州衙后面的建造的引凤台,占地五百亩,仿造未央宫凤凰阁而建,这里原是刘表居住地,因为太露骨而被弹劾,刘表也不得不重新建一座低调州牧府,也就是刘璟后来住的州牧府。
直到刘璟真正进入了权力高层,他才终于意识到人内心权力****的外露,往往就会表现在建筑上,比如曹操修建铜雀台,比如孙权修建吴王宫和铁瓮城,那么他刘璟呢?会不会完全启用这座酷似未央宫的荆州州衙,这是刘璟一直纠结了很久的问题。
直到这次击败江东军,他才最后下定决心,如果他不摆出这个姿态,又怎么让一直跟随他的文官武将们心怀希望,既然曹操可以建铜雀台,孙权可以修铁瓮城,他刘璟为何不能启用州牧旧衙?
想到这,他回头对一直跟随他的记室参军董允道:“董参军,这几日就烦劳你辛苦一下,将州衙重新查看调整,做一个方案出来,最快下个月,襄阳县就先进驻。”
“州牧的意思,县衙也要搬进来吗?”董允问道。
刘璟点了点头,“县衙、郡衙、州衙和军衙都一并搬入,以后这里就叫荆州军政署,不再称为州衙了。”
旁边文聘也听明白了,很长时间以来,荆州一直处于一种半分裂状态,军队也各自为政,这是刘表时代的特点,整个荆州被几家豪门士族把握,使荆州的军政大权分散而薄弱,这也是荆州一直对外扩张不力的主要原因。
而到了刘璟这里,豪门士族掌控荆州的时代结束了,以后的荆州将是高度的军政统一,更容易形成力量聚合,也就更具有对外扩张性,这让文聘暗暗欣慰,他心中深知,荆州的崭新时代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