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车同时,驾驶的警员猛然给了自己一记耳光,声音清脆无比,力道着实不轻。不知为何,狐裘女子见他如此作态,看他的眼神立时有了几分变化,不再向之前那般反感,至于小风此时则是看也不看他一眼。
这名警员方才的言语虽多,但实际条理清晰,应是做足了准备方才说出,而并非应时而出。只是小风同样明白,对方如此作态,不过是想争取更多的可能,让程姑娘帮他,所以并不在意。
而小风所在意的,并不是故事如何发展,而是那名警员最后能给出何种信息,至于过程,他可以等。
“之后呢?那名女孩的家人有没有来找你算账?”
听闻狐裘女子开口,警员苦笑一声,而后摇了摇头接着道:
“我之前查过那姑娘,她从小在福利院长大,身边没有什么亲人朋友。所以她这一走,平日里认识她的人只当她是出去旅游,谁也不曾想到,她竟会...哎...”
警员没有留出太多的悬念,眼神却朝着后视镜偷瞄了两眼,在发现小风此时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后,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道:
“我们将她带回警局,后来我认出她的身份,心中十分后悔,同时也不解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姑娘。于是,就带着她回了住所。”
“等等!”
狐裘女子听到这里,忽然又是眉头一皱,她想到那名聋哑姑娘人生地不熟,来到这里又沦落成乞丐,现在更是被陌生男子直接带回家中,实在太过可怜。
而带她回家的人,竟然还是一名警员,难道正常的流程,不该是为她找寻容身之所么。
“你们两个大男人住在一起,就这样把人家带回去了,你有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
警员听到前半句话时,面上已是露出一副苦笑,知道她要说什么,但还是将整句话听完。而后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见对方正死死盯着自己,立时开口解释道:
“你误会了,其实我爸妈离婚后,谁都不愿意照看我们,所以当初将房子留给我们之后,还送了我们一套新房,说是以后给弟弟当做婚房用。我将那姑娘带回去后,就让她住在隔壁的新房中,答应第二天让我弟弟和她见面。”
眼见狐裘女子视线再度缓和,警员立时接续开口,不再犹豫:
“第二天下午,我让那名姑娘来了我们家作客,但我没有告知我弟弟她的身份。起初我弟弟听说有外人要来,虽然仍旧因为之前的事没有走出阴影,却还是打起几分精神准备迎客。
后来那姑娘见了我弟弟,第一时间就认出了他,而我弟弟也认出了那个姑娘,一个月来的心结终于解开。我想着不应该在这里当一颗灯泡,所以就借故外出了一天。
这一天中,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我回来时,我弟弟的精神状态已经完全不同。虽说十分欣喜,但我总觉得有些奇怪,只是当时没有在意,以为他只是见到了自己喜欢的人,所以才有这种反应。
第四天早晨,我再见我弟弟时,发现他的状态已经恢复从前,见了我时是那种强颜欢笑,似乎是不想让我看出什么。我以为那名姑娘最终还是嫌弃我弟弟的状况就说要去找她,我弟弟这才告诉我实情。
原来昨天我出警时,那名姑娘推着我弟弟去了那家枪械俱乐部,可我弟弟的最终成绩却和别人并列第一。可是那份神秘奖励只有一份,所以枪械俱乐部的老板就想出了一个法子,就是让两人加试一场,可这一场比的却是真人模拟实战。
我弟弟双腿残疾,自然没办法参加这种比赛,对方直接获胜,我弟弟心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
说到这里,警员的神色有些愤怒,言语至此也是一顿。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身后的狐裘女子表现出的态度,却比他更为愤怒,摩拳擦掌之间大有为他出头的意思,这让他在惊讶之余十分感动。
“黑幕,这是黑幕!你告诉我那家俱乐部叫什么名字?那家老板不可能不知道你的弟弟的情况,却仍旧要加试这种考验,根本就是和另外一个人串通一气。既然比赛不能做到公允,那这场比赛也没有必要存在了。”
“咳..”
感受到狐裘女子此时是真的动怒,小风再度用右手拽了一下她的狐裘大衣衣角,同时轻咳一声。他虽看得出来,那名警员没有说谎,而他似乎也没有让程姑娘这样反应的打算,但他却了解自己朋友的性格,不想自己的朋友被人挑起情绪,即便是无心。
“嗯?”
狐裘女子下意识轻疑一声,转头之间小风早已将手撤回,而前者此时看着后者,心中气愤的情绪并没有太多退散。而此时,小风却是第一次接了警员的话道:
“之后呢,你就代替你弟弟,拿到了冠军?”
警员闻言一愣,而后点了点头承认,只是半息过后,却又摇了摇头,让小风眉头一挑。
“其实我也只是将积分做到与第一并列,照理说应该再与那名第一加试一场。但不知道为什么,那家老板却直接给我算了第一,还说是另外一个人之前的意思,那人说自己胜之不武,所以奖励不要也罢。
可当我问及那份神秘奖励是什么的时候,老板却只字不提,只说三天之后会将奖励直接打包送到我家。我当时将信将疑便回了家,可是后来细想才发现,我当时根本没有留下我家的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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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弟弟这几天虽然因为比赛的事烦恼,但好在那姑娘并不在意,而且两个人相处十分融洽,倒有点小夫小妻的样子,我..”
“咳咳..”
小风见对方越说越远,面上神色也越发缓和,最终甚至带起一分憧憬。小风知道这些话只怕不是他之前准备好的,而是真正的应时而出,只是这话若再由对方说下去,可能狐裘女子十分想听,但距离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却越来越远。
因此他只得轻咳了两声,外面的天气很冷,没有人会觉得他的两声轻咳有什么不妥。但那名警员,却因为这个声音的响起,意识到自己跑了主题,面上憧憬的神色收敛过后,似是又想到了什么烦心之事,面色沉了下去,继续道:
“我回家之后,没有将这个消息告诉给我弟弟,因为我始终觉得那个所谓的奖励就是一个幌子,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所以我也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三天转眼就过,那天我还是照常出警。可我回家之后,却发现自家楼下站着两个戴墨镜的人。我们住的小区很偏僻,根本没有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两个像是保镖的人出现这里,我立刻就觉得不大正常。
可我刚想上去盘问一下,这两人远远见了我却转身就朝着两个方向离开。我本想追上去看看,却想到了三天前俱乐部老板跟我说那些话时的神情,好像肉疼之余还有点恐惧。
我担心弟弟出事,所以立刻上楼,好在一路上没有看到什么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痕迹。可等我上到三楼之后,却发现我家和那姑娘住的房子房门大开,我心头一惊,赶紧冲了进去。
屋内并没有什么歹徒,可我四处查看也没有找到弟弟和那姑娘的身影。在自家转了一圈之后,我去了那姑娘的住所。可才刚一进门,就看到了地面上停着两口像是古时候棺材一样的东西,而我弟弟和那姑娘就躺在里面一动不动。”
说到这里,警员忽然深吸了一口气,而坐在车后的狐裘女子,此时也已经神色紧张,似是如临其境,亲身看到眼前的一幕,而棺材中躺着的两人就是自己的弟弟和弟妹一样。
小风见状,这一次没有去拉对方的衣角,而是出声提醒道:
“他说的应该是营养舱。”
此言一出,狐裘女子当即一愣,而前方的警员则只是说出“的确”两字。半息过后,狐裘女子忽然松了一口气,与小风对视一眼,随即转忧为笑,开口道:
“原来那神秘奖励就是营养舱,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警员摇了摇头,而后接着认真的开口道:
“我当时哪里知道那就是营养舱,我隔着防护壁看到弟弟躺在里面,好像失去意识一样一动不动。我第一个反应,肯定是冲上去将两个人给救出来。
可是我当时无论如何拖拽呼喊,甚至用东西去砸,那营养舱都不曾有半点松动,而我弟弟也从始至终没有任何反应。我见一般的物件打不开那东西,心急之下也不顾不得组织纪律。
可我正想拔枪的时候,身后却有人喊住了我。我回头一看,喊住我的人竟然是之前那两个戴着墨镜的男子。那时我手里有枪,加上那两人只站在门外,没有冲进来的意思,所以我让他们说了来意。
他们跟我说,是他们将这两只营养舱带来此处,而我弟弟和那姑娘却自行拆了箱子,按照说明书组装了两台营养舱。他们见人已经进去来不及阻止,所以就在门外守着等我回来。
我问他们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他们却只说那是一款最新型游戏的登入器,叫我放心,并且愿意留在这里直到我弟弟醒来。
大约过了四五个小时,其中一只营养舱终于打开,而我弟弟也终于醒来。可是还未等我询问弟弟当时发生的事,是否和这两名黑西装说的异样,我弟弟就给了我一个拥抱。
说感谢我赐予他新生,说这是从小到大最好的礼物,更说了一些古怪至极的话,我当时听起来没有反应过来,可后来想想,当初弟弟这话倒像是在道别。
之后我问了当时的情况,弟弟虽然说的含糊其辞,但大体上与那两个黑西装说的没有多少出入。我这才相信,他们说的是真话,这两口看起来像棺材的东西,的确不是什么牢笼。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那姑娘也从营养舱中出来,只是神色与之前判若两人。晚上吃饭时,她经常不用手语,而是呢喃着开口,好像又发现自己说不出来话,反而黯然神伤。
我当时没想这么多,只觉得只要两个人没事就好,至于他们到底玩的是什么游戏,我也并不关心,毕竟只是一个游戏而已。可是...”
说到这里,警员已将放在方向盘上的手,忽然紧张起来,而其双目也是一凝,目光锐利,却迟迟没有说出那最后的一句话。
狐裘女子见他这样吊人胃口,立时眉头微皱。可这时,一旁一直的小风,却抢先一步,替他说出了他没有说出的那一句话:
“你弟弟,是不是从第二天进入营养舱之后,便再也没有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