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起能做何反应?人家都这么说了,也都一脚临门要跨进去了。
他只能冲着凌玥的背影喊了一句:“我在门外等你。”
让他进去是绝对不可能的。
凌玥并没有听清苏云起在背后吵吵嚷嚷说了些什么,因此也就只能含含糊糊地回了他一个转过身的微笑。
因为,她的心思还全然不在这个上面。
“你是白露吗?”凌玥先是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无影,见从他身上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犹豫再三,还是压低了声音问了出口。
走在身前的女人一步一步迈得轻巧灵动,却也扎实稳重。
即便相挨得如此近的距离,凌玥也丝毫听不到来自于她的脚步声。
“对不起,对不起,白露姑娘,婢子这就掌嘴。”一个端着托盘的女孩因为无意撞到了白露,眼神里立时染上了一抹担忧之色。
白露被撞的地方是肩膀,力度不大,但是这样直直撞在身上,一时又无力可支,打个晃儿也是正常。
可白露着实异于常人,下半身的两只脚未移动半分,就连上半身也是岿然不动。
许是纠结再三,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的一层大堂里,她下跪显然不是个明智的决定。
于是,凌玥看到,那位姑娘一手端着托盘,另一只手居然真的缓缓抬到了齐脸的位置。
“啪”地一声脆响,她不由分说就扇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你……”你这是干什么?凌玥惊诧不已,但还没来得及问出口。
脑海又被抚宁的声音占据充斥了:求人办事,就最好不要做让人家碍眼的蠢事。
凌玥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她并不是个爱管闲事的,况且,抚宁这话说得还的确在理。
常言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可是,抚宁为何会善意提醒自己呢?
凌玥想不通。
白露却一个转身,微笑着替那位丫鬟挡下了即将到来的第二个巴掌:“你下去吧,不要扫了客人的兴。”
丫鬟如获大赦,不住地点头,却只重复着一句干巴巴的话:“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瞧白露的神情虽然略微冷淡,但平常也应该不是个苛责下人的。刚才那个丫鬟的反应是不是太大了些?
不容凌玥多想,白露已经垂下了头:“玥姑娘,我们可以聊聊了吗?”
白露身形高挑,比寻常女子可是高了一大截还不止。
这样居高临下的视角与凌玥对话,显然她自己也并不十分满意。
凌玥将茫然无措的目光投向无影。他的反应仍旧不大,但微微颔首的动作分明是默许了白露的要求。
这就好。毕竟这场见面可是无影提出的。
“有什么话咱们还是私下聊聊,省得旁人看去了笑话。”白露掀起裙角,先行施施然爬上了二楼的台阶。
凌玥明白她这话的意思,其实就算白露不说,她也不会傻到去广而宣之吧。
随着脚下木制台阶一阶阶的升高,这内里的全景才一一被收入眼中。
屋顶是一个圆形的盖顶,上有镂空图案,并且绘制着各种奇奇怪怪却足够绚丽多彩的奇怪花纹。
“这里有点奇怪?”凌玥自然知道无影经验丰富,她能发现的东西,无影一定早就发现了。
并且发现得更多。
“先看看。”无影一双深邃的眼眸眯了眯,复而恢复原样,又换成了一张无喜无悲的面容。
凌玥点头,语言的交流是真的很必要。他这样的反应虽然不咸不淡吧,但也从侧面印证了些什么。
时至今日,能多一分安心就多一分吧。
说话的功夫,他们三人已经由中间的阶梯站上了二楼。
一开始的紧张不已使凌玥错过了抢先观察的机会。现在站的位置高了些,视野也更为开阔了些。
一楼通往二楼只有一条唯一通路,也就是她们刚刚踏上的台阶。台阶宽敞得很,目测看来,并行五六人也是轻而易举。
最有意思的是,这座楼里,共有三层。除了圆形的盖顶与中原建筑风格格格不入,这三层却是一层比一层大。
“玥姑娘,请!”白露见凌玥发呆,表情似有不愠之色闪过,催促起来:“可别让奴家等急了。”
凌玥耳畔发红,道了句:“不好意思,晃儿了个神。”
无影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若不是凌玥时常往身侧看去,还以为这么一个大活人大白天就平白无故地失踪了。
“这里是奴家的房间,二位进来吧。”白露大方推开一扇木门,里面一股异香扑鼻,是那种刺鼻呛人,略带侵略性的气味。
“白露姑娘,你爱好还真是独特。”凌玥捏着鼻子,这气味没来由地让她有些身子难受。
“哦!”白露白里透红的脸蛋上似有红霞飞过,明明很举止大方的女人故作忸怩起来:“这不是最近的公子们喜欢嘛!”
凌玥很想提醒一下眼前的白露,有些人呢,真的是天生不适合娇羞的状态。
她们要是硬来,反而有种很搞笑的感觉,还是那种故意引人发笑的。
不过,凌玥不假思索地就忍住了。她对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还没有那种娴熟的搭话技能。
凌玥并不想被白露看去她眼神中的怪异,因此只能随意乱瞥起来。
也就是这时,凌玥才注意到,房间外挂着的木牌,一个清隽的“天”字。
“天?”这样的字眼,总感觉出现在青楼是件很奇怪的事情。
凌玥下意识地往旁边的房间看去,另一间房间外的木牌上居然刻着“地”字。
“咳,咳……”凌玥被自己的大胆推测吓了一跳,但还是尝试性地开口询问起来:“天,地,玄,黄?”
短短的时日当中,凌玥还是那个怯懦到不敢与生人搭话的她。但她深知如果永远不逼自己一把,那么她就无路可走。
谁都不知道抚宁是什么身份,也不知道他何时会出手,夺走这副身躯。
但是,至少她明白,在山岚渐起的时候,即便一叶障目,她也不能放弃生的生机。
白露合上门的瞬间,才笑了起来:“玥姑娘好生聪明。”
“你的声音怎么那么……”怎么那么难听?
方才人多,嘈杂的环境让凌玥无法听清白露的声音。更别提他们三个人都在刻意地压低声音。
难听这种话可不能让当事人听了去。
奈何说话向来是件覆水难收的无奈事。凌玥总不能当做那话是白露自己的幻听吧。
她绞尽脑汁,换了一种委婉的说法:“怎么有些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