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呈第二天早上浑身酸痛地醒来, 映入眼帘的先是酒店套房内豪华的顶饰,床柱。
而后昨晚上支离破碎的记忆『潮』涌着,纷纷撞回到宿醉后欲裂的脑袋里。
他也不是做了这种会震惊的人了, 是坐起来的时候仍觉得晦气——自己他妈的, 这究竟是在干什么?
昨晚上不知怎么就和贺予又搞上了,开了房在酒店翻云覆雨。
谢清呈记起来昨晚上自己喝多了,到后面都没有控制住, 得亏这酒店隔音好, 不然他妈的隔壁住客都能来砸门骂娘。
正想着, 洗手间吹头的声音停止了。
贺予这次起得比他早, 洗了个澡正准备去叫客房送餐呢,擦着短走过来, 就看到谢清呈已经醒了,拢了件外套,正靠坐在床上, 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
贺予一看他这样就有些憷。
他算是被叔叔整出心阴影了, 两人每次都做的悱恻缠绵,完儿之后谢清呈裤子一穿就翻脸不认人, 什么不应该,昏了头之类的渣男言论一扔, 然后掉头就走。
贺予生怕这一次谢清呈薄唇一碰,又要说什么带冰碴子的话,立刻过去,趁着他还没开口, 就低头堵住了他的嘴。
一吻用情,情浓意深。
贺予要把他心里或许要破土而出的绝情话都以情火焚尽。
待这激吻结束之后,两人的呼吸都有些喘, 贺予的眼眸微泛着些红,对他说:“哥,……想和我说什么?”
谢清呈正要开口,贺予又不敢听了。
又垂了睫帘把他的嘴唇吻住。
谢清呈:“……”
松开时两人的唇瓣都是湿润的。
贺予又问:“想说什么说吧。我不拦着。”
谢清呈:“我觉得……”
贺予又吻上了他。
谢清呈:“………………”
贺予:“刚才想说什么?”
“……”谢清呈这次干脆不想开口了。
他没有开口的意思,贺予也就不动了,坐在他床边,安静地凝望着他。
谢清呈哪里不知他这样做的原因?
贺予这是犯完浑之后又怕了。
谢清呈看着他忐忑不安,却又强自镇定的样子,一时间心里竟很不是滋味。自己以前并不会这样的。
他从前知回避他,拒绝他,他讲,告诉他绝无可能,哪怕他们确确实实生过契合度极高的『性』关系,他们依然不可能在一起。
他以为贺予这样聪明的人,会选择知难而退的。
可这个聪明人就像忽然没了头脑似的,一次一次撞着南墙,撞得头破血流了,也不肯回首。要他靠近了,那小鬼还是会满头是血地仰起脸来,对他说:“谢清呈,我喜欢。”
谢清呈的心像是被这样旷日持久的狠撞,磕开了一裂口。
他觉得贺予往那裂口里放了什么。
他不知那是什么东西,起初他根本不在意。
可从志隆地室的火海逃出来之后,那个东西像是得到了某种滋养,在他心里越来越明显地动了起来——
谢清呈觉得不舒服。
那东西刺得他的心感到疼。
他不喜欢这样,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从未因某个人而感到心脏里的一部分开始不受控制,他想沉着脸,拿起冰冷的手术刀把它切除,因为它让他觉得危险,觉得刺痛,觉得不安。
他想把它无情地切割出去,像切阑尾,切赘瘤,切掉一切病变的组织,好让它不要影响自己。
但当他现它的存在时,它已经开始往他内心的深处钻了。
他摘不掉自己的心。
谢清呈因此有些情绪混『乱』,他神『色』仍淡,却没和之前一样,直接说出什么能刺痛贺予的话来。
贺予见他没再说话,稍稍松了口气,却仍不敢掉以轻心,很戒备地望了望他37度的薄唇,过了好一会儿,才:“哥,我叫个酒店送餐,那个……想吃什么?”
谢清呈实在是心又『乱』,人又累,躺回床上,以手遮额。
男人沙哑:“随便。”
贺予就叫了两份早餐。
他自己是比较喜欢英式早餐的,但那却不怎么对谢清呈的胃口。
于是他给谢清呈点了沪州特『色』的鸡汤小馄饨,又要了一份皮蛋瘦肉粥。
酒店的餐车推来,送到套房卧室外,贺予就让人回去了。他才不愿意让其他人看到谢清呈和他做完之后浑身散着『性』感成熟气息而不自知的模样。
“来,起来吃点吧。”
贺予把碗端到了床边,柔声哄他。
谢清呈没想到自己活到十多了,还要被一个小『毛』孩子哄吃早饭,一时内心很微妙。
他沉着脸起身,不过除了腰酸腿疼,倒也没有更难受的感觉。昨晚他昏了过去,贺予就去浴室拿湿『毛』巾蘸了热水,一点一点地擦拭,替他清干净,半点不嫌麻烦。虽然谢清呈昏沉间,模糊觉得贺予是在处完了之后,又忍不住胡闹了回,但至都是做了些措施的。
谢清呈不知贺予这种行为是文明还是不文明。他也懒得去想这种垃圾了,坐起来准备吃一些东西缓过精神。
贺予拿着勺不放。
谢清呈:“怎么了。”
“我喂吧……”
谢清呈:“我喂差不多。”
贺予还就真的坐来。
“好,那喂我。”
谢清呈:“……”
人不要脸真是天无敌。
“喂吧。”
谢清呈当然不会这么做:“手断了?还要人喂饭,自己吃自己的去。”
贺予的西式早餐还在外面桌上放着呢,他也不急着享用,就看着谢清呈喝粥吃小馄饨。
谢清呈喝粥的样子很好看,吃东西也不怎么出声,一点一点地拿勺送着,贺予隐约能看到他雪白的齿和温润的舌尖。
谢清呈送粥的时候含了一点勺子,贺予看着他这个动作,心里泛痒,喉结滚了滚。
谢清呈:“………饿了就去吃东西,一直看我干什么。”
贺予开始鬼扯:“我也想尝一口的。”
谢清呈怀疑他吃不到就不走了,于是把勺子连同粥碗一起递给他。
酒店的皮蛋瘦肉粥熬得很糯,莹莹雪白的粳米和新鲜的肉馅炖作一碗,里面切了嫩姜丝和皮蛋。大厨的手艺很不错,但贺予尝了一口说:“还是手艺好。”
谢清呈扬眉。
小鬼挺会夸的,做饭的人都喜欢听这种话,一顿饭来,谁吃的最多最讨厨子欢心。
贺予又问:“这个鸡汤小馄饨我能尝尝吗?”
谢清呈略微抬起了巴,示意他拿去。
这酒店的沪菜师傅做小馄饨也很有讲究,皮子都是现擀的,馄饨肉不能多,这无关厚,多了便显臃肿,不够轻盈。沪州的小馄饨讲究的是一个“水上漂”,皮子要流云似的浮在烫水间,热气蒸腾,碗载一个九重云霄。
鸡汤滋味浓郁,但需要滤成清汤,不可见油见厚,免得给薄云似的馄饨裹厚重了。如此一来,汤清馅细,佐以一把细碎嫩葱,紫菜碎,再切丝蛋皮点缀,那就是沪州最落胃的传统小食。
作为外滩边历最悠久的酒店之一,其厨房师傅的手艺自然也得练至如臻境。
贺予尝了,说:“还是没在家吃的那一回味好。”
谢清呈冷笑一声:“挑的。”
但谢清呈是个爹系男。
他听着,多是有些受用的。
“醋呢?”轮到谢清呈自己吃馄饨了,他就开始找醋。
“在外面餐桌上。我去拿。”
谢清呈在碗里倒了许多醋。
贺予看着都觉得倒牙,酸着他了:“啊,怎么倒着这么多?”
“小馄饨醋不够怎么吃。”
谢清呈说着尝了一口,觉得还是淡了,又加一点。
贺予想了想,就开始没边:“谢清呈,好会吃醋。”
“……”
“要是什么时候能吃我的醋就好了。”
谢清呈的回应是把醋瓶子递给他:“拿着。放回去吧。”
等吃完了饭,谢清呈看了看时间,也该回校去了,午点多还有两节课,于是准备起床。
贺予一来一回和他『插』科打诨了那么久,没有受到什么来自谢清呈的清醒拒绝,正觉轻松,但这会儿见他要穿裤子起来了,又忍不住警铃大作。
他忽然上前,干了一件很荒唐的儿——
他把谢清呈正准备扣皮带的手给按住了。
谢清呈:“干什么?”
“……”
“松开。”
“……”
“贺予,我让松开。”
他觉得这兔崽子真是莫其妙。他拽着他不让他把裤子穿好是干什么?
“……”贺予因着一股自尊,不肯立刻把话说出来,但闷着实在难受,他又着急,又得忍着,憋了好一会儿,才青着脸问,“,穿上裤子,会不会就翻脸不认人了?”
这回轮到谢清呈无言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的裤子又不是被施了什么魔术!认不认人和裤子有什么关系?
贺予显然也知这一点,但他是太迫切地想要谢清呈在一起了,人一旦迫切,就会去相信一些不着边际的东西。
贺予闷声:“谁让之前都是这样……床上都好好的,了床就要和我讲一堆大……我不听。”
看着他执拗而殷切的样子,谢清呈心里的那个东西又开始一刺一刺的难受。
他甚至现,自己再一次认真地想过——要是贺予是个女孩,那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会怎么样?
随即他又觉得这念头太荒唐。
如果贺予是个女的,他们之间十有八九就不会生这种。
而且就算他是女的,以自己现在的状况,难就能有什么好的结局?
谢清呈闭上眼睛。
他感觉自己是在贺予一同堕落去,他感到不妥,而面对贺予痴求的目光时,他竟会生出那样不合时宜的怜悯犹豫。如此陌生的感受,令谢清呈一时间不知该做出怎样的反应,进行怎样的处。
他最后说:“松开,我不和讲大。”
“那会不会不认人?会不会不认账?”
谢清呈咬牙——他都不知他是在恨自己还是恨贺予了。
“我认。”
贺予:“真的?”
谢清呈:“我认账,我会去前台付账。”
贺予被他此账非彼账地偷换了概念,心懊丧,却还是回答:“……那个帐,我付过了。”
可谁知谢清呈一听这就来火。
“贺予,都是大爷们儿,我他妈凭什么每次都要来付这房费?”
贺予条件反『射』地就说:“因为是被——”
话说了一半,脑子终于追上了嘴,立刻住了口。
但谢清呈的眼睛已经眯起来了。
“我被?”
“……”
贺予想,他总不能说,因为是被我睡了一整晚,吃亏的是吧?
得改口:“因、因为是被子弄脏了,赔床上用品的钱来付,这样总好了吧?”
谢清呈的脸『色』愈不好看了。
他回头看了看那完全不能再用的被子,别说是弄脏,根本就是被扯坏了,他想到昨晚上生的那些破,没再吭声,垂眸一件一件穿好了自己的衣服。
他现在是真的在怨恨自己了。
他不知自己怎么就这么失控,他妈的错了一次又一次。
说句实话,谢清呈从前根本不是这样的人,他极有自控力,凡一旦触及他的底线,他都能够立刻止损,知如何妥善处。
可贺予就像一个入侵了他防火墙的计算机病毒。
他好像从心里开始被搅『乱』了。
他觉得自己实在太不应该。
磨蹭了半天,两人终于到了楼,办退房手续。
这个时间点,酒店大堂的人挺多,有的人没什么边界感,喜欢在别人处退房宜时凑得很近,有意无意间就会窥探到别人的隐私,因此谢清呈和贺予check out的时候就非常之尴尬了。
前台虽然训练有素,声音很低,不该说的话也不会直接说出来,但抵不过同在办业务的其他旅客素质堪忧,晃晃悠悠地转着,还往他们的签单上面瞟。
床上用品赔偿费。
润滑剂……
“啧……”
贺予回头冷眼看向那个偷窥别人床还好意思出一声啧的旅客,旅客讪讪地把目光转开了,又当没看到。
办完手续,门童前来问客人需打车去哪里。
贺予:“打一辆车,先去沪医科,再去沪大。”
谢清呈略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他以为贺予没那么快会想回校的。
贺予不好意思地笑笑:“哥,我午也有课,再旷的话,平时分拿不到了。我迟一些再来找吧。”
谢清呈:“好好上的课去。”
两人往酒店上客的偏门走的时候,他们身后的电梯又来了一对办退房的客人。谢清呈和贺予是背对着电梯门的,所以完全没有注意到。
那是一对瞧上去关系非常亲密的情侣,小姑娘挽着她男朋友的胳膊,有说有笑地和他走出来。
那竟然是——
谢雪和卫冬恒!!
卫冬恒是昨天刚从西北回来的,本来他爸给他的活儿要到今年八月才能干完,谁知这纨绔公子对谢雪倒是动了真心,硬卯着一口气,在五月就把情全部结了尾。他爹觉得有意思,这熊玩意儿居然能为了个丫头努力到这地步?于是想再试试他,又给他扔了些新的活儿,卫冬恒本来也不那么在意,打算和自己子耗到底,再把这些活儿给超前完成了。
结果不成想,他接到了谢雪生病的消息。
他在部队里那一阵子,手机都不常能用,谢雪又是个报喜不报忧的人,所以沪州生了什么儿,他压根就不知情。
至于谢雪生病的消息为什么会突破火线传到他耳朵里呢?那都要多亏王政委的这张嘴。
王政委和卫冬恒他们家往来频繁,政委督办完黄志龙件,搭机回到燕州的当天,他就和卫冬恒他爹打了个电话,说陈慢差点被抓了当人质的儿。
他既然说到陈慢住院,就顺嘴提了还有个小姑娘也了招,也在医院躺着呢。
结果这就给卫冬恒听到了。
卫冬恒急了,当天就去找他子吵了一架,撂挑子不干了,一定要回沪州。他爹在儿子面前没底气——卫冬恒确实把他本来要让他干的活儿全部提前做完了。于是得放卫冬恒提前离开了西北。
没成想,他回来的时候,谢雪已经痊愈出院了。
两人这些日子得了空就腻在一起,也得亏谢清呈这阵子被贺予缠得昏了头,竟然没有现自己妹妹出院后很反常,都没怎么出现过在自己身边,好像很忙碌的样子。
卫冬恒这小流氓,别看他小时候和个匪似的,骨子里也有文艺的一面,也喜欢这家历悠久的酒店,沪州那么多豪华宾馆,比这家奢贵的大有店在,可他和贺予一样,带心仪的人来开房,选的都是这家。
而且说来很巧,他们的房间和谢清呈贺予的房间其实是挨着的……要不是这房子隔音非常好,昨晚兄妹俩的声音还都能被隔壁房间听见……
“等我,我签个单。”卫冬恒对谢雪,“大堂那边有冰激凌店,去那边买一支冰激凌坐着吃。”
谢雪:“要什么口味的?”
卫冬恒拽得二五八万的,很桀骜:“不要,我才不吃这种小姑娘吃的东西。”
谢雪觉得他好笑,跑去冰激凌店给他买一支最甜的。
那冰激凌店一半在酒店内,另有一半橱窗是沿着街的,谢雪无所地等店员做甜筒时,目光无意望外一瞥。
正好瞥见贺予和谢清呈两人从酒店出来,坐上出租车的背影,贺予还非常暧昧地扶了一谢清呈的腰。
谢雪顿时瞪大眼睛,一子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