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假期的快乐永远短暂, 而学习的艰苦却是“永垂不朽”的。
元旦算上调休也只天假期，转瞬即逝。
再回到学校教室, 即便白墙上还没刮除干净的彩纸和胶带，班里的节日氛围也早『荡』然无存。杂『乱』的早读声充斥楼，眼前勤学苦读的场面和前两天热闹鼎沸的元旦晚会仿佛隔上了半个世纪。
盛喃还不太适应，在教室前门迟疑了下，轻着手脚进到几乎到齐的教室里。
靳一难得都在早自习前就来了。看姿势还不是在补觉，而是在埋头苦读，目不转睛。
——年级第一尚且如此。
盛喃更加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无声绕过靳一, 进到自己靠窗的位置上，盛喃放下背包, 解开搭扣, 把里面的书本卷拿来。
她刚轻着手想把书悄悄放下, 目光就瞥到靳一面前平铺展开的、他正在默读的东西——
一个本。还很眼熟。
此时铺开的本里，左页是主将从的英语语法讲解, 右页是一颗小白菜和一颗星星头顶泡的英语对话图。从语法记录到绘图全是手写手绘, 词句里还用红『色』笔迹区别重结构词的位置。
如果此时一页页翻下去，就会发这只厚厚的小本里每一页都是这样的：单个英语语法知识, 搭配漫画『插』图一样的讲解示例。
盛喃最清楚。
为上面每一个圆滚滚的字母都是她亲笔写的。
盛喃呆看了几秒, 蓦地回神，红了脸扑上去, 伸手盖住靳一眼皮底下的『插』图：“我我我什么时候把、把这个给你了！”
小姑娘惊慌失措，把自己都吓结巴了。
靳一对着死死捂住本的小白爪看了几秒：“元旦礼物, 你忘了？”他尾音咬得微重, 似深意。
惜盛喃只顾得窘迫了，没察觉到：“我，我那天晚上跟你说的？”
“嗯。”
盛喃红着脸, 偷偷把手里的本往回拖，同时忽悠：“我后来觉得吧，这个本画得太，太幼稚了，不符合你大拽比的质，还是，还是换个礼物……”
“啪。”
靳一把本按住了。
盛喃巴巴抬眼，对上那转眸：“送去的礼物，还往回要的？”
“不是要，是换，”盛喃狡辩，“我给你换一个更，更合适的。”
靳一：“这个本经准备很久了吧？”
“也没，很久，”盛喃轻声嘀咕，“就是从上上个月的月考后，你那时候不是说你所科目里只英语语法不太好嘛，然后我又刚好只擅长这科，所以就试着做了做。”
靳一眼神微晃：“所以，这个就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了。”
盛喃语塞。
没给小姑娘咕噜着眼睛再想个的机会，靳一长指轻屈，毫不费就从盛喃那儿把本拎了回去。
拿到手里以后靳一也没放回，而是托在掌前，他半垂着眸，一边细慢扫看一边轻轻翻页。
偶尔几张『插』图里的小白菜神过于生动，他眼尾还会翘上一淡淡的笑，配上早上初醒的困懒，清隽眉眼和那颗淡『色』的泪痣都格外撩。
盛喃见靳一确实很喜欢这个礼物的样，脸更红了，不甘心的爪倒是偷偷缩回去。
收回视线时她瞥见他白皙干净的左耳，突然想起什么：“你的耳骨钉……”
靳一停顿，回眸：“它还在你那儿吗？”
“当然在。”盛喃心虚得小声。要不是赵阿姨帮她收着，那在在哪儿就真不一定了。“是我跟你要来的吗？”
靳一想了想，纠正：“是你选的礼物。”
“你不用替我解释了，”盛喃心累地摆手，随即迟疑问，“我看你一直都戴着的，真的以送我吗？”
“嗯，你不是喜欢么。”
盛喃不好意思：“确实很喜欢，但是真的没想跟你要来的……”
“酒后吐真言，”靳一笑了，“它就是你的了。”
盛喃眼神像濯了清水似的亮起来，高兴地转回去翻了好几页书，又想起什么，她抱着书遮着通红的脸颊问：“那个耳钉贵不贵？如果贵那我还是要还你。”
靳一顿了下，他侧回眸，手里拿着的本轻轻一托：“不贵，远比不上你送的这个。”
“本一都不贵的，”盛喃眉眼笑弯弯的，“那我就收下啦。”
靳一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解释，只笑了：“好。”
·
元旦后不到一个月就是年前的期末考了。
安乔这边每届的高例行都是在腊月二十左右进行考试，连考两天，批卷两天，最后一天直接召开家长会并公布成绩。
这段时间里，老师们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过完年回来没几天就要高考了，你们还不抓紧”，不知是这督促还是切实的高考临近的压迫感使然，最后一个月的高氛经紧张到提前进入高压状态。
不过靳一他们竞赛组的联赛虽然告一段落，但自习室使用权并没收回，所以盛喃依然会跟着靳一去音乐楼那边做一对一的辅导，对这份压的感知要比其他轻很多。
于是就连班里学期末发生的最“热闹”的一件事，她都是在期末考试最后一天晚上，吃饭时候听文梦佳和郭禹彤在聊天里提起的。
“黎雪晴和陈格格掰了？怎么能？”食堂里，盛喃筷夹起的菜都惊得掉回餐盘。
“对哦，忘记你那天去上自习，太遗憾了。你是没看见，那场面，那对骂，那势磅礴若悬河，”文梦佳绘声绘『色』地转回来，“就考试前两天晚自习刚发生的事，不过考前大家都只顾着学习了，连八卦也没工夫聊。”
盛喃还是不相信：“是从我转来复读开始，好像就从来没见过她们两个分开。”
“以前确实，她们高二分科前就在一个班里，也算是两年半的朋友了，谁想到呢。”文梦佳感慨。
郭禹彤筷戳了戳餐盘，不同意：“别了，陈格格那种背后下刀的，我不觉得算朋友。”
“嗯？”盛喃听得更懵，“什么背后下刀，到底为什么？”
“就上个月，黎雪晴家里那事，陈格格还说你传去的，”文梦佳翻了个白眼，“结果是她自己传去的。”
“……”盛喃惊住：“？？”
文梦佳见盛喃目瞪呆的小表，忍不住笑了起来：“就知你肯定这个反应，真应该给你拍下来，再拿着去勒索大校草。”
“不是，”盛喃回神，顾不得和她玩笑，“怎么会是陈格格呢？确定了吗？”
“她俩那天不知为什么矛盾激，晚自习当着全班面撕破脸，黎雪晴亲质问的，”文梦佳耸了耸肩，“陈格格也直接认了，她说她早就看不惯黎雪晴了，跟谁都端架。原本只她知黎雪晴家里的况，所以没说，后来好像是黎雪晴跟她说了遇见过你的事，陈格格就趁机把这件事抖搂去了，顺便栽赃成你说的……好好报啊。”
盛喃听得更刷新观，半晌她惊悸地回神：“谁好，哪好报？”
“当然是你啊，难不成还能是她俩？”文梦佳笑着戳了她一下，“你以为黎雪晴怎么发是她不是你的？那陈格格也是倒霉，正好撞见那事第二天，你就请假去艺考了，结果她就迫不及待地选那天在论坛发的消息，还特意溜去机房用校内ip发的。她没想到你那天请假去省会，根本没来学校，黎雪晴找论坛管理员一查ip，你在黎苦主那儿立刻就沉冤得雪了。”
盛喃却半高兴不起来，听得直皱眉：“陈格格跟黎雪晴什么仇，要做到这样？”
“谁知呢，”文梦佳伸了个懒腰，“在想想，其实以前细心能感觉来的，陈格格每次像是帮着黎雪晴说话，但又总是搞得矛盾激。我估计她记恨黎雪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
等盛喃回过神以后，第一反应却是下意识地看了眼安静吃饭的丁小君。她一直话少，不很经常参与她们的讨论，但每次都听得挺认真的。
这会儿对上盛喃眼神，她就朝她『露』个憨的笑。
盛喃也朝她笑，同时心里庆幸又愧疚。
庆幸的自然是当时没武断指责。
而愧疚则是为那时候她对丁小君的怀疑。
靳一和丁小君只是同学关系，那个在多数和事上也从来是看起来懒散、实际却理得怕，他会提起丁小君的嫌疑跟丁小君本没任何关系——盛喃相信即便把丁小君换成其他任何，靳一也都会那样说。
她明明以为自己是把丁小君当朋友的，朋友之间应该互相信任，就算疑也该问清楚；但她后来没去问，多少还是担心事实真的是那样吧。
盛喃心绪杂『乱』地咽了饭，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即便是期末考试最后一天，晚饭后依然还要上自习。甚至直到两天后家长会前，全校老师批卷期间，他们也都是全天自习安排的。
晚餐后，靳一和盛喃例行在音乐楼自习室里碰面。盛喃心绪难平，把这件事说给了靳一听。
那听完没什么反应，只笑了一下。
盛喃沮丧：“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很不合格的朋友啊。”
“这个世上没是完美的，所以当然也不存在完美的朋友，”靳一说，“是你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
盛喃茫然回头：“高吗？”
“你那时候没去问丁小君，固然是对她所怀疑，不想确认。但本质上，你担心真相大白以后会被再次推到风浪尖下的是她，而不是担心自己。”靳一淡声说着，手里本轻翻过一页，仍是落着眸，“所以你把她当做朋友、并且努想保护她。”
盛喃皱起眉，低声咕哝：“话是这样说，但前提就是我不够信任她。至少我对她信任的部分，被不信任盖过了。”
靳一略微挑眉，回眸：“我觉得不是。是你对她信任的部分，被你对能发生伤害的担心盖过了。”
盛喃绷了两秒，叹服：“难怪你议论文总是得高分甚至满分，你这个诡辩是真的一套。”
“？”
靳一失笑。
他放平本，微微直身，靠到自习室的椅靠背上：“那你注意，郭禹彤今晚说起时是什么反应么？”
“班长？”盛喃茫然，“没注意到，应该没什么反应吧。”
靳一：“嗯，她比你知这件事更早，当时比你反应更大、差直接指认丁小君的也是她，但她都没什么反应。”
盛喃微怔，随即表纠结地复杂起来。
“所以我说，你就是对自己要求太高、也想得太多了。”靳一抬手，手指在她额头上轻了下，“没是完美的，所以没是不会犯错的。一种比较傻，她原谅别还是很轻松的，原谅自己却很难——反复思索、精神回刍，这对自己是一种恶损伤。不要这样。”
“……”
盛喃听得似懂非懂，过了几秒，她反应过来什么，绷起脸严肃地转过去，盯着靳一。
靳一经重新抬起手里那个本了，察觉她目光微微起眸：“怎么了。”
“你刚刚是不是，”盛喃微微眯眼，“说我傻？”
靳一一顿，失笑着垂回眼去：“这会儿你倒是机灵了。”
“！”
盛喃得想扑上去咬他，自然只是在心里想想。
不过光想不解恨，她目光一低，落到他手里，就看见了那个本。
思索两秒，找到突破的小姑娘眼睛一亮，故意板脸：“我还以为你不管是思维逻辑、理解还是记忆都很好呢。”
“嗯？”靳一抬眸。
盛喃把小尖下巴朝他手里抬了抬，骄傲的：“这个语法本你总是在看，还看得进度那么慢，这么看来，你在英语科目上的天赋就不高嘛。”
靳一听完，黑眸噙着笑，不恼也不怒地懒垂回去，还嗯了一声表示肯定。
盛喃一记猫拳打到了棉花里，完全没自己想要的效果，顿时更沮丧了。小姑娘干脆罢工地趴到胳膊上，侧仰起头看着那。
起初那还自然，但等他察觉这边的“橘猫凝视”，又过去片刻之后，连扶着本脊的白皙指背都微微绷紧了。
而盛喃依旧坚持不懈地看着。
靳一就用了这么短短几秒，“败”在一个无声的眼神下。
指节握着本咔哒一合，他无奈垂眼：“好，我不看了。你想要什么？”
“？”橘猫茫然，“我没想要什么啊。”
靳一难得失语。
盛喃倒是秉着“反正也没事，不论白不论”的原则，严肃想了想，然后她撑着脸颊开：“其实我觉得你刚刚一句话说的不对。”
“什么话？”靳一望她。
盛喃：“就是那句，这世上没是完美的。”
靳一闻言一笑：“你还真敢选。考场上写议论文的时候，你要是敢选这样偏的主题论，就等回来我打你……”
某个不合适的词被靳一自己及时掐住，没。
不过盛喃没注意到。
“我就是觉得这句不对，大家都说对我也觉得不对，那怎么了，我这叫勇敢做自己好嘛。”盛喃骄傲仰头。
“好，”靳一纵容地笑，“那你的论据是什么。”
“你啊。”
靳一笑意一滞，抬眸：“什么？”
“你，啊。”盛喃拖慢着声音认认真真重复了一遍，“我觉得你就是我见过的这个世界上最厉害最完美的了。每一个方面、每一个，我都觉得特别喜——特、特别好！”
“……”
盛喃最后半句话把自己吓一声冷汗。
等从那心虚里回过神，她慢半拍地反应到，靳一听完她这句话以后就一直都没开。
不会是，
听来了吧？
盛小白菜揣着一颗咚咚咚快紧张得要跳胸的白菜心，假装淡定若无其事地抬头，然后就发那正保持之前靠在椅背上的姿势，拿那双漆黑眸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从第一面盛喃就见识过了，他的眼睛特别漂亮，睫『毛』很长，眼窝比同龄要深一些，瞳『色』更黑，也就显得那双眼睛特别地深邃。这样盯着你看的时候，好像一不小心就会被他勾进去一样。
盛喃绷了五秒就绷不住了，脸倏地一红，但声音还是要硬挺着的：“你，你看我干嘛。”
那眨了下眼睫，像是回神了，他慢条斯理地笑了一笑，又像忍着什么：“看你傻。”
“……”盛喃：“？”
“没见过比你更傻的了。”
“？？”
盛喃不及反应，那经俯过来，最近那一刹那她看见他眼眸又黑又深，里面的绪压抑得太厉害，像是什么迫不及待地要撕扯开迸来。
她来不及多看，就莫名其妙地被那抱进怀里。
然后那在她后脑勺用地『揉』了一下，那接近凶狠了——前所未，『揉』完停下，也不拿下来。
盛喃懵了好一会儿，回神，得不轻。
她挣扎了下，想把被他压在胸膛前的胳膊伸来，护一下自己的脑袋：“哪你这样撸猫的！”小姑娘声音都得不稳，“要撸秃了！”
而那只罪恶的“魔爪”依然没离开。
他甚至没放松半，只是更紧地扣住她的挣扎，头顶哑声带笑：“那就撸秃好了。”
“！！”
盛喃得想捶他，惜被按在那胸膛前，不知谁身上谁脸上的灼热息缠着她，挣扎不开。
所以女孩没看到。
空『荡』的自习室的长窗上，夜『色』深沉，光影恍惚成画。
画里那紧紧抱着身前的。
他的手扶在她发顶，低头，眼角眉梢的神又凶狠又温柔隐忍——他隔着手背，悄然吻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