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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斗杀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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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昭定定地看了左光殊一眼。

似乎惊讶于这少年会有这样的坚定。

左光烈的光芒太耀眼,烈日之下,群星无迹。左光殊的才华,是被掩盖了的。

在很多楚人的印象中,那位逝去的骄阳,好像是有一位弟弟来着……印象便止于此了。

但今时今日,面对他斗昭,在这风雨之中,左光殊站得这样直,眼神这样坚定。

他才恍惚意识到,那个成长在左光烈羽翼下的少年,已经开始独自面对风雨了。

当然,左光殊如何,是左氏的事情,他再怎么关心,也有限度。

只是由此想到了斗勉。

这次山海境之行,他虽然无意请人助拳,却也想过,要带斗勉一起进来探索,帮这个弟弟攫取一些收获的。

但是斗勉不肯同来,态度之坚决令他诧异。

彼时他没有放在心上,现在看到左光烈的弟弟,却忽然想到……

在拒绝这种机会的时候,斗勉想的是什么呢?

“失礼了。”斗昭这样轻声说着,又看向月禅师:“那么,阁下怎么看?”

月禅师沉默片刻。

然后道:“我们可以给一块玉璧你。”

屈舜华瞬间动容!

月天奴有他们三个人里面,最清晰的目光。

她也向来信任月天奴的判断。

而对于这一战的结果,月天奴无疑是悲观的……

这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自己有多强大?月天奴有多强大?左光殊也是毋庸置疑的天才。

她们三个人联手对敌,月天奴怎么会做出这种判断?

她无法相信,可是她也知道,月天奴几乎不会出错。

斗昭看了一眼沉默的屈舜华,知晓月天奴的决定会被她认可。

而左光殊毫无疑问会认同屈舜华的选择……

伸手就能在这样的三个人手里要到一块玉璧,整个山海境也无疑只有他斗昭做得到。

但他还是摇了摇头:“我说过,我要所有。”

他给屈舜华机会,是因为知道屈舜华的天资。

他给左光殊机会,是因为那个名为左光烈的男人。

他给月禅师机会,则是隐约感受得到月禅师的强大。

但尽管如此,尽管他知晓这么多,明白这眼前三个人绝不简单,不仅不简单,甚至可以说是难得一见的强大。

他还是没有半点妥协。

因为他是斗昭。

他不必考虑对手有多强。

朱厌已经消失了。

这九章玉璧,他势在全得。

轰!

在斗昭这句话落下的那一瞬间,战斗便已经爆发。

立在机关迦楼罗脊背上的,也都是一时之选。

无人愿呈玉璧。既知不能善了,更没谁坐以待毙。

左光殊是最快做出动作的人。

因为此刻狂风骤雨,下方海域无垠,而他为河伯!

战甲覆身,战袍飘卷。

方圆十里之内,天空坠落的雨滴,一时全部悬止。

这是一幕极具张力的静态画面,由骤动至骤静,有无穷的力量余韵。

十里之外,骤雨敲海,涟漪无尽。

十里之内,狂风犹在,雨却停了!

它们在一瞬间为河伯所掌,为其前驱。

在静止的一刹之后,又猛然动了。

难以计数的雨滴,皆奔斗昭而去。

天穹仿佛漏了一个口子,有天河倒灌。

无数雨滴聚拢,皆以斗昭为终点倾落,像是一个巨大的漏斗接天连地。

但那些雨滴本身其实并未合并,每一滴都有自己独特的坠势,都有锋芒,都在从天空往大海冲锋。

无数的坠落的力量撞击到一起。

刺耳的尖啸汇成一声,几乎叫人当场失聪!

这样的术法,这样的水元掌控能力……

说左光殊掌握了内府层次最顶级的水行杀力,并不为过!

天穹雨坠,起于天河,杀落斗昭。

气势恢宏如此。那红底金边的武服,像是这暗沉沉的天穹之下,仅剩的残焰。

而斗昭,只是拔出了他的刀。

这是一柄贯彻勇毅的世之名刀,称为天骁。

这是一个有资格问鼎神临以下第一人的男子,名为斗昭。

他的刀在手中,那么他要的胜利,只需前行。

他前行,他视漫天风雨如无物。

在左光殊操纵的亿万骤雨坠杀之势下,坚定地前行。

他甚至没有抬头往天穹看一眼,

他只盯着左光殊的眼睛,一步踏出人已近,一人反冲三人。

咔咔咔!

机关迦楼罗毫不犹豫地前撞,鸟喙一张,一道金光化成长枪飙出,锐利凶狠。

身形迫在这道金光后,羽翅大张,似刀疾斩。

月禅师伸出她那泛着黄铜光泽的手掌,竖掌前按。光明咒结成的光罩,罩笼三人,本来摇摇欲坠。在这一按之下,无数梵文如游鱼涌出,流连光面。使这光罩强光大放,一时璀璨如炽阳,坚不可摧,牢不可破。

屈舜华的印决更在此前成型,双手张开向两边,十指如拨琵琶,指间一缕青风似灵鹊绕动。

方圆十里内。

左光殊控制了雨,而她操纵了风。

狂风一时急,凝练成一道道锐利的青色风刃,四面合围,乱舞春秋。

三个人一架机关迦楼罗,在一瞬间就完成了配合。

攻守皆有,八方皆在。

这方地域,上至高天、下至碧海,以十里为界,尽数笼罩在他们的强大攻势中。

好似一幅末世图景。

而斗昭,又前一步。

他灿烂的身影,在那巨大漏斗般的亿万骤雨坠杀下,在无尽风刃乱舞围割时,在巨大的机关迦楼罗的金光之枪、羽翅之刀前……往前进。

何妨徐行?

便任风雨……

便任风雨!

他的刀动了。

可是晃眼一看,他的刀明明还在手中,他的手仍然低垂。

他的刀动了?

这样的觉知好像化作一个惊问。

毫无变化的景象,令观者忍不住自我怀疑。

然而在下一刻……

天裂了。

这不是一个形容的词汇,而是一种精准的描述。

是恰恰在此时,天穹裂开一道狭长的口子。

那无数雨滴结成的巨大漏斗,被这道裂隙强行分开。

雨往裂隙落。

身前,身后,左右……

空间拉开一道又一道的裂隙。

那四面合围,乱舞不息的狂风之刃。

也在突来的空间裂隙前崩溃。

砰!

无数机关碎片炸开,纷落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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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身即有外楼层次战力的机关迦楼罗,竟然碎于一合。

覆盖众人的金光咒,也无声碎灭。

是为,斗战七式之天罚。

一刀见八裂!

如此煊赫的威势,并未能惊退谁人。

在机关迦楼罗纷落的碎片,和金光咒崩溃的碎影中。

一个高大圣洁的身影骤然凝实,跃在高穹。

击破流光,天女降临!

那神圣的面容,完美的身段,极尽美好的姿态,像一幅工笔画卷,自然地舒展开来。

七丈有余的华裳美人,并舞双剑,交叉而斩,好似要将天地都分割。

剑势斩天裂开,灭杀来敌。

斗昭身形一晃,已经脱离剑势。

一步高踏,人随刀落。

铛!

厚背尖锋的天骁刀,恰恰砸在天女双剑交叉的那个点上。

以身形而论,七尺高的斗昭在天女身前,直似玩具一般。

四尺余的天骁刀对比天女的三丈长的双剑,像是一根稻草,压在了参天大树上。

但是这一刀落下,天女手中那巨大的双剑竟然被斩开,不——

斩断!

斗昭此刻的眼神,淡漠极了。

天骁刀的刀锋,抹过一层幽幽的光。

就是这一层幽光,将天女神通之光凝聚的双剑生生斩断。

而在下一刻,近乎无穷无尽的刀光,自天女内部炸开。

整尊巨大的天女虚像,竟然开始崩溃!

这一幕太惊人了。

威严、神圣、强大的天女,在一刀之后,轰然倒塌。

神像碎为泥,天躯流为光。

此式名为,神性灭。

刀斩神通!

天骁刀的刀锋继续往前。

这五百年以降第一杀伐术,正肆无忌惮地展现杀意。

轰隆隆!

两条骊龙探爪腾雾,自虚无之中,牵扯出华贵至极的河伯神车,恰好将崩溃了天女神相的屈舜华接住。

神甲覆身的左光殊,左手平托右肘,右手竖指在眉前。

潮声立时而起。

滔天巨浪自他身后翻出,跨空前扑。

好似一座拱桥,将河伯神车护在“桥洞”下。

而那扑落的巨浪又立即跃起,密集的浪头挣扎奔涌,都隐隐聚成龙首之形,好像随时要跃将出来,嘶吼不休。

水行道术,水龙千杀!

又见高空之上,忽然凝出一条数丈长的青色刺鞭,狰狞可怖,像被无形的神人所握持。

啪!

打碎了空气。

对准了斗昭,当头甩下。

水行道术,笞海鞭!

那漫天坠落的雨滴虽然被斗昭斩开分流,此时却在左光殊操纵下,成为道术的资粮,加速了道术的成型。

一部分雨滴化入那笞海鞭中,另外大部分雨滴却是在空中一卷,顺势聚在一处。那是堪称巨量的一团水,高悬空中,好像随时要炸开。

却在左光殊完美的控制之下,不断收拢、不断聚合……最后竟形成明月一轮!

而明月一照,月光万条。

照见人时已杀人。

正是月之矢!

季少卿有神通曰上弦月,其中神通杀法的形式,就是月之矢。

这门名为海上升明月的水行道术,正是参考神通上弦月而成,威能虽不如神通,在河伯神通的掌控下,却也相当可观。

然而这亦只是开始。

斗昭惊讶到有些惊叹的眼眸里,映照出铺天盖地的水行道术……

简直像是炸了水行道术的窝!

密集的水行道术似马蜂一般窜了出来。

在屈舜华天女崩碎的这一刻,左光殊展现了他足够令人惊艳的水行天赋。

一念之间,连发十八门水行道术,且相辅相成,如连绝狱。

以水龙千杀、笞海鞭、海上升明月这三门甲等上品的水行道术为核心,以十五门甲等以下的水行道术为补充,真正以内府境的修为,完成了一场华丽盛大的道术之舞!

但……

斗昭惊叹的眸光,转为遗憾。

终究是修为不足,阅历尚浅……

华丽而不够实用,盛大而不够强大!

天骁刀只轻轻抬起,自左下而右上,空中这么一拉!

刺啦!

像是布匹被撕开的声音。

但是被撕开的,却是空间,却是笼罩这里的天穹。

他的周身四处,一道一道的空间裂开。

什么水龙千杀、笞海鞭、海上升明月……全部崩碎,不得近身!

一刀劈碎了漫天的道术。

此方空间里的无尽水元,全都崩溃了。

斗昭往前走,他迎着河伯神车往前走。

在崩碎的道术流光中,他直视着左光殊的眼睛。

“这样的表现,诚然可以让人期待未来,但是在今天,你还不够。”

他这样说着,迎面便是一刀竖劈:“远远不够!”

足足十三道空间的裂隙,在这一刻包围了整个河伯神车。

一刀天罚,便要罚杀二人离场。

在黄河之会的时候,他一刀天罚还只能斩出一道天之裂隙,如今却可一刀八裂、九裂,乃至于极限十三裂!

似他这样的人物,哪一日不进千里?

如今已多少时日过去了,他还在外楼,自然不是昨日之外楼。

当初在观河台,他与重玄遵手段尽出,杀得两败俱伤,并称绝世。

有很多人都觉得,重玄遵才入外楼没多久,而他已经是四境外楼,他的未来应该不如重玄遵广阔。

但是以那些人的眼界、智慧、觉悟,怎么懂他斗昭?

他既然还肯停驻在外楼境,自然是因为在这个境界,还有更多的可能!

谁说天府才能绝世?

谁说立起四楼、把握道途,就已经是此境极限?

“极限”二字,那些庸人,怎有资格定义!

他走到哪里,哪里才是极限,他的刀斩在哪里,哪里才是尽头!

此一时,天穹寂然。

十里范围外的狂风骤雨,好像也了无声音。

月禅师已经完成了道决,超品道术的光芒,在漫天道术流散后的天穹聚拢。

但毕竟还有一些距离,将落而未落。

恐怖的天之裂隙,已经覆盖了河伯神车。

仿佛下一刻,就要将战车上的人分解。

便在此时,河伯神车之上,如似神只的左光殊身后,伸出来一只手。

那是一只光润的、美丽的、无瑕的手。

它自左光殊的身后探出来,在空中轻轻一抹。

将这整整十三道天之裂隙……

抹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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