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
19号院里充满了喜庆的气氛,连院子里那口大水缸都贴上了福字,更别说大白鹅景武的“豪宅”,也装点得喜气洋洋,大白鹅还穿上了新衣裳——脖子上戴了个蝴蝶结,一大早就得意地在那昂昂昂的,神气活现,没人比它更精神。
贺家奶奶说,连大白都知道今儿景家有贵客到。
贺君与在那哼了哼:客的确是有客,贵不贵的就不知道了。
景家的确一派忙碌,迎客的氛围十足。
一大早,羊肉就炖上了,整个院子里都飘荡着羊肉汤的香味。
“这羊肉可真香啊!”黄大显吸了吸气,“可惜,我们家今天没有。”他哥不吃羊肉,连羊肉味儿都不能闻。咦?怎么他哥今天闻到这么浓的羊肉味儿不皱眉头了?
贺君与又哼了哼,那语气,反正和这冬天的气温一样一样的。
而景家,景书一大早就被她妈给拎起来梳妆打扮。
景书格外不自在,“妈,他们要晚上才来呢!您这么老早给我收拾好了,我这一天都没法动了!”
“你要动什么动?”闵静女士把她按住,“你今儿一天就给我老老实实的!”
“我还帮我奶干活呢!”景书想一想一天就呆坐着,那多难受啊!
闵静女士跟女儿斗智斗勇多年,完全不上她的当,“有你哥,有你爸,有我,你的任务就是打扮!”
“有谁一打扮要打扮一天啊……”
“再说?”
景书还想垂死挣扎一番嘀咕着,被闵静女士一声训斥给禁了声,只能老老实实任她妈折腾她。
别说,还亏得她妈这么折腾,因为,俞淮樾一家居然提前来了。
原本是约在景家吃晚饭的,结果,他们还没到中午就来了,带了许多的东西。
“怎么这么客气?都说了只是一起吃个饭,你们啊,太讲究了!”景家奶奶笑眯眯地接待。
俞家父母走在前面,俞淮樾走在后面,进屋后,双方晚辈先礼貌地跟长辈见了礼。
景书敏锐地现,俞淮樾脸上怎么有淤紫。
她不禁凑过去,小声问,“你脸怎么了?”
俞淮樾摸了摸,强笑了笑,“哦,没事,磕着了。”
景书笑了,“大过年的,磕长!”磕着磕着就长更高啦,这是对小孩儿说的话。
俞淮樾再度笑了笑。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还是那个小二,明明还是一样温润的笑容,景书莫名就觉得,小二怎么今天有点不一样?
不仅仅小二不一样,俞伯伯俞伯母好像也不一样了,都是在笑着的,可笑得无端就有点不自然。
是怎么回事呢?
这点异常,连景书都感觉到了,景家其他人都比景书阅历深多了,自然也是感觉到了的,特别是闵静,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景家奶奶便笑着先活络气氛,“中午吃饺子怎么样?咱们先包饺子!小俞,小俞媳妇儿,都是自家人,那就一起包了!”
老俞和老俞媳妇儿在奶奶面前仍然是小字辈儿。
面对景家人一如既往的热情和亲密,俞父和俞母脸上微赧,一副不知道如何开口的模样。
景书微微皱眉,看着俞淮樾:这到底是怎么了?
面对景书那双坦坦荡荡、清澈无半点杂志的眼睛,俞淮樾忍不住了,道,“还是我来说吧。”
“怎么回事?要说什么?”闵静是最沉不住气的,尤其关乎女儿的婚事,她隐隐觉得有了变故,虽然笑着,那笑容都僵硬了。
俞淮樾垂下眼眸,眼里复杂的内容便尽数掩去了,只听见他熟悉的平和温润的声音缓缓说着,“奶奶,景叔叔,闵姨,大哥,还有……小书,对不起,我欺骗了你们。”
景叔顿时懵了,猛然间想起昨晚贺君与对她说的话:你做好准备吧!
所以,所谓的“准备”是要等在这里的?
俞淮樾继续在说,“我在国外结过婚,有一个孩子,六岁了,是自闭儿,昨天带你们去看的画展,其中有几幅画就是我孩子画的。小书……”
他叫这个名字的时候,仍然没有底气抬起眼皮,“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就连这个画展,更多的也是为了他,我是一个自私的人,自己过着一团乱麻的生活,却想要把你也拖进来。孩子妈妈,在孩子确诊后不到半年……有了更好的生活,我照顾着这孩子长大……”
到这儿,他一贯平稳温润的声音终于有了颤动,顿了顿,才继续说,“我太自私了,我觉得很累,所以,想要一个人来帮我分担这一切,我想到了你,想到了……景家的人,你们善良、热情、有侠义心……”
闵静气得胸口起伏,她早按捺不住了,听到这里,忍无可忍,直接拍了桌子,“因为我们家的人善良,因为我们小书有侠义心,所以你们就来算计我们家?你在告诉我善良有错?侠义有错?姓俞的,你对得起我们?对得起当年爷爷对你的好?你们一家人摸着良心问问,我们景家哪里对不住你们?你们要来这么坑我们小书?”
“不不不!”俞父这会儿也不再避让,忙道,“善良没错,侠义也没错,错的是我们,不应该自私的隐瞒淮樾的过去,是我们对不起你们,对不起老爷子,今儿,我们是来赔礼道歉的。”
闵静是个泼辣性子,看着那些琳琅满目的礼品,起初的高兴一扫而光,原来以为这些都是年礼,眼里更是揉不得沙子,心想,还道他们挺讲究,原来,都是拿来赔礼的,一时,屈辱不已,她家好好的闺女儿,凭什么被人算计?
她直接大打开门,开始哄人,“赔礼道歉就不必了,只不过,我们家人虽然老实窝囊,但也从来讲究道不同不相为谋,东西你们全都带走,我们要不起,只当,我们两家人从来不认识过吧!”
俞家人一脸愁相,坐着不动,还想说些什么,闵静脾气一来,干脆拎起他们的大包小包直接往外扔,丁零当啷的,也不知道那些国内外名酒瓶子有没有砸碎,但这种时候,谁还管这个?
终于是闹了个不可收场,俞家人再待不下去,三人一起深深鞠躬以后,前后脚离开景家。
临行,俞淮樾在门口深深望了一眼景书,被闵静一赶,最终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