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律师,我想知道,我现在这种情况,有没有可能把房子完全判给我。”
这个案子其实两人已经讨论过,但是,田妮的态度一直没像今天这样坚决,很佛系,法院怎么判她就怎么接受,但是,今天她明显心态变了。
“我希望能完全判给我。”这是她和李九新多年努力的成果,说她自私也好,狭隘也好,那就算是吧,她不想这房子有一半属于一个对于她来说完完全全的陌生人,跟法律如何界定无关,只是她个人的诉求。
田妮自己都觉得挺有难度的,贺律师跟她分析过:这房子是她和李九新在婚姻关系存续期间共同购买,属于夫妻共同财产无疑,两人离婚,没有对这套房子进行财产分割,如果李九新要在这个时候提出分割这套房子,法院是会支持的。
“唯一的变数就是李九新曾经口头承诺过这套房子归你所有,但我们没有任何证据支持,而李九新本人这时候又在医院重症监护室里没有清醒过来,反而,原告提交了李九新的委托,委托她拿回这套房子属于他的那部分,这些都是不利于你的。如果想要扭转这个局面,有三个方法,一个是打感情牌,这个是最没有把握的办法;第二,就是你仔细想想,看能不能找到你和李九新对这套房子的归属有讨论过的证据,也许有过,但你忘记了;第三,就是李九新的这个委托了,我问你,李九新这个人人品怎样?你们的感情基础到底怎么样?”
田妮沉默了一会儿,“他不是一个没有良心的人,我们的感情基础……”
短短瞬间,田妮回顾这二十年光阴,如果说不曾爱过,那是假的,如果说完全无情无义,他不会在她拒绝再见他以后,日日来她这里溜达,只能说,人,是复杂的动物,又生活在一个复杂的环境里,没有人能纯粹地去爱一个人,或者用现在流行的话来说,就是不够爱吧,总是会做出最利于自己的选择,但是……
见田妮始终没有下文,贺君与便道,“这么说吧,拿回房子是不是他本人的意愿,或者当时他有什么迫不得已?会不会有这种情况?”
田妮摇摇头,“我也拿不准了,如果就他自己,我可以肯定他不会拿回房子,但现在他有妻子、有孩子,也许他会更多地为新家考虑。”毕竟,吉祥胡同的房子处于全市最好的学区。
那他还时不时来她这转悠干什么呢?出于内疚吗?
贺君与便道,“如果你实在不能提供更多的证据,我会努力从第一和第三点去帮你争取,尽我的力量。”
田妮点点头,“那要麻烦你了。”实在是,也没了别的办法,世事如棋,当初李九新给她一个口头承诺的时候,谁也没想到会展到今天。
田妮再次谢过贺律师后就回家了,心里隔着事。
谈话是在贺家书房里进行的,景书在院子里看两位奶奶排戏,眼看田妮出来了,她才进贺家,正好遇到贺君与从书房出来。
她眼里的关心毫不掩饰。
贺君与摸了摸她的头,从冰箱里找到黄大显才买回来的椰青,取了一个出来给她喝,“我会尽力而为的。”
景书原本想要问“你有多大把握”的,听了他这句,就没有再问了。
她相信贺律师。
“我相信你!相信你的职业能力!”她说,“尽力而为就好了。”
贺君与笑了笑,在她身边坐下。
相信他的职业能力么?
他的确是有点能力的,而且有几分把黑说成白的能力。黄大显总说他不是好人,其实并非没有依据,作为律师,为了赢官司,他从前也是干了些黑白模糊的事,在这个世间反复寄生游走的他,对于人性看得十分透彻,所以也是真的格外冷漠,对和错,有什么重要?达到目的才是重要。就比如田妮这个官司,要赢,并不难,但要赢得光明磊落,可能就不容易了……
如果是从前,他肯定好不犹豫选择不那么光明磊落,但如今,他却想做一个光明磊落的人了。
他想,无论他入多少个轮回,他都会记得曾经那个热情坦荡的短女孩儿,一身正气地说:我爷爷说,咱为人行事,青天昭月在头顶,浩然正气在心中,不可对不起天地良心。
好啊,小书,咱们听爷爷的话。
他凝视着这个梦一般出现在他生命里的神奇女孩,出了神。
天气热了,她不顾她妈妈反对,又剪了次短,现在的型像个小男生。
剪回来以后被闵姨拿棒球棍追着骂,闵姨的意思,就是希望景书能好好留给长,做新娘的时候能做个美美的型,小公主一样出嫁。
结果,她在院子里转着圈的跟闵姨斗嘴,“贺律师都说了,他就喜欢我本来的样子!他希望我想活成什么样子就活成什么样子!您着什么急啊!人新郎官都不急呢!”
闵姨听了这话更急了,揪着景书的耳朵就往家里去了,一边教训,“臭丫头你害臊不?这就新郎官了?还吼得满院子听得见,人家还没来我们家求亲呢!你能矜持点不?”
新郎官啊……
他凝视着景书的侧颜,慢慢想象她穿结婚礼服的模样,淡淡的笑意在他唇边浮现。
会有这一天的……吧?
景书注意到他的目光,以为他在看自己喝椰汁,往他面前一举,“你要喝吗?”
他要喝的话,冰箱里还有……
但他看着她被椰汁浸润的湿漉漉的唇,低头就着她的吸管喝了。
景书笑了,“甜不甜?”
“甜。”他说。
真的甜,沁人心脾。
黄大显这会儿一头大汗冲进来,也是来喝椰汁的,看见两人喝一个,酸葡萄心里作了,“哥,你也太不地道了,我们家又不是没有了,一冰箱呢,你就不能给小书一个整的?”
景书最是护短,当然要为贺律师辩解,“哪有,是我要给他喝的!”
“哼!”黄大显取了只出来,起开口子,插上吸管,又哼了一声,“难喝!”
景书:??
“哪里难喝了?我们喝的这个很甜!”
黄大显:更难喝了!
“就是难喝!一股酸味!”被恋爱的酸腐味腐蚀到的黄大显捧着椰子出去了。
景书皱眉,“怪怪的。”
贺君与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