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泽,这是上缭城通往庐江的必经之路。
这是一条沿着七八里蜿蜒的官道和无数崎岖的道路。
诚如周公瑾所言…
此间“彭泽”易守难攻,只要在此地设伏,那“刘勋”主力的“五万大军”势必难以回援,而只要拖到庐江陷落,任务就完成了,一切都结束了。
领此任务的是江东将军孙贲、孙辅两人。
孙贲、孙辅乃孙坚同母兄长孙羌之子,孙策的堂兄,在江东军中地位卓然。
此番,彭泽这一处的埋伏至关重要。
除了他俩这“打虎亲兄弟”外,其他人,孙策与周瑜还真不放心。
不过,从以往总总战绩表明,这两位堂兄的确也值得信赖。
“好安静啊!”
“别多想,没有人在此,自然安静。”
船队登岸,孙贲与孙辅望着眼前彭泽的这些蜿蜒的官道,攀谈了起来。
的确有些太安静了,便是虫鸣声都没有,落针可闻的静谧。
“果然,诚如周郎所言,此间的确是个易于埋伏的好地方啊。”孙贲笑着说道。“如此崎岖的道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他刘勋就是第一时间回援,就是再添上五万兵,也突破不了此间的防护。”
“哈哈…”孙辅也笑着说道。“江东百姓传言,是周郎妙计定江东,哈哈,依我之见,公瑾接下来,傲视要妙计安天下咯?哈哈哈…”
爽然的大笑声。
兄弟两人已经开始指挥八千江东子弟兵,上前占据重要位置,沿途设伏。
哪曾想,就在这时。
“哈哈哈哈…”
一阵猖獗的大笑声响起。
紧随而至的是四处的火把…火把呈圆弧之势,将八千江东兵完全包裹在其中。
这…
埋伏?
孙贲、孙辅的眉头一下子凝起。
有人事先在彭泽设下埋伏?
不对呀…刘勋不是率军进攻上缭城了么?他怎么会…在彭泽设下埋伏呢?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
一道声音已经响彻而出…
——“孙家小儿,想不到吧,爷爷在这儿等着你呢!可知道爷爷是谁?”
这个笑声!
这个声音!
孙贲、孙辅再熟悉不过了。
这是…曾经射杀老将军孙坚的仇人,与他们孙家有不共戴天仇怨的——江夏黄…黄祖。
哪怕是平素里,听到他的名字,所有孙家子弟没有一个不想要食其肉,饮其血的。
只是…
当此关头,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黄祖这贼子,他身居江夏?怎么会…怎么会来此彭泽?
孙贲、孙辅还没想明白。
那猖獗的笑声再度响起。
“哈哈哈哈,爷爷乃黄祖,你们密谋庐江不就是妄图以庐江为跳板,进攻爷爷的江夏城?给孙坚那厮报仇雪恨嘛?”
“哈哈哈,可惜啊可惜,这等谋划早就被曹司空识破了。”
“现如今庐江那边,你们主力兵马也已经被团团包围,成瓮中之鳖了!哈哈哈,不瞒你们说,爷爷候你们多时了!”
没错,此人正是江夏的黄祖。
而佯攻上缭城,实际上却在彭泽设下埋伏的五万大军,从来就不是刘勋所部,正是黄祖的江夏兵。
他们不过是打着刘勋的旗号罢了。
这本就是一场陆羽精心编织的蛛网,丝丝相连,环环相扣,每一个环节都直指向江东的小霸王孙伯符,让他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最高明的猎人,往往是以猎物的身份出现的!
说起来…
孙策图谋庐江,最担心的人从来就不是庐江的张勋,而是江夏的黄祖。
唇亡齿寒的道理他还是懂得。
更何况,因为曾经射杀过孙坚的缘故,黄祖与孙家早已结下了不共戴天的仇怨。
孙策攻庐江,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他黄祖的狗头呢?
为此…
黄祖是寝食难安!
而恰恰…在陆羽交给程昱的锦囊中,提到一条——敌人的敌人是朋友!
于是,程昱、刘勋、黄祖…三个目的相同,拥有同样敌人的家伙一拍即合,达成了短暂的同盟与默契。
刘勋的五万大军只是佯装出城,他们始终就埋伏在庐江境内,等鱼上钩。
至于…
上缭城的五万大军乃是黄祖的疑兵。
通过增加灶台的方式,让细作将错误的情报递送给孙策,真正的五万江夏兵早就埋伏在彭泽,他们等候“自作聪明”的孙家兵许久了。
“拉满弦,放箭,放箭!”
黄祖最擅箭阵。
他双臂张开,当先拉起了一张三尺长弓,挽弓如月,长箭破空!
“嗖嗖嗖嗖…”
顷刻间,无数箭矢,无数火矢,如蝗虫、如飞瀑…顷刻间从四面八方朝江东兵射杀而来。
诚如周公瑾所言,这彭泽的确极易设下埋伏,易守难攻。
身中埋伏的一方在如此地形下,可不就是只能当做靶子,任人宰割了嘛?
可…
周瑜做梦也不会想到,这彭泽战场,设下埋伏的不是他们孙家儿郎,而是…而是仇人黄祖的江夏箭阵。
局势已经不可避免!
“啊…啊…”
“呜啊…”
哀嚎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惊慌、错乱、惶恐、绝望,总总的情绪出现在每一个江东兵的心头。
没有掩体,没有小霸王孙伯符的激昂,面对数倍于他们的江夏兵,面对那如暴雨梨花一般的箭矢,江东军成排、成列的倒下。
能射杀江东猛虎孙坚的江夏箭阵,从来就不是浪得虚名,何况如今占据地利…
射杀敌人简直就像是平时训练一般。
“撤,二弟…快撤…”孙贲还在努力的指挥,试图挽救这不利的局面。
只是…
“大哥,跑不了了,船…船都没了!”
孙辅绝望的望向江岸上的船舶,早有火矢朝那边射去,整个江面已经是一片火海,所有的船舶被焚烧殆尽,他们…没有退路了。
完了…
一切都结束了么!
孙贲的面色难看至极,可哪怕是这“难看”也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
那漫天的箭矢再度袭来。
“啊啊…”
孙贲只觉得瞳孔一缩,心猛地一紧。
继而…无数箭矢覆盖了他的周身,穿膛而过。
孙辅的情况也好不到哪?
他的膝盖上中了一箭,他半跪着…勉强支撑着身子,江东的圆盾根本就无法阻拦住这四面八方射来的箭矢!
更何况,是江夏黄祖赖以成名的箭阵呢!
“伯符,伯符…”
最后吟出这么“带血”的一句,一支箭矢没入了孙辅的胸口!
结束了,真的结束了!
甘心吗?
不甘心呐!
孙贲与孙辅死不瞑目!
明明…明明他们才是埋伏的一方,他们才是猎人,可最后…最后为何?他们就深陷埋伏,就成为了猎物呢?
周公瑾的计策,到底是…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呢?
“咚,咚…”
清脆的声响,在月色下格外的凄凉。
孙贲与孙辅倒地,他们的眼睛尤自睁开,睁大,这是…死不瞑目!
这一夜,孙家与黄祖的仇恨又添了两笔!
而几轮箭矢过后。
“弟兄们,杀!”黄祖瞅准时机,当即下令,是时候收割战场了。
顿时间,数以万计的江夏兵抛开长弓,转而拔出佩刀,化作月色下的一缕缕黑烟,朝那群龙无首、摇摇欲坠的江东兵冲去。
呼…
此时此刻,没有人比黄祖的心情更加怅然。
他的不由得心头感慨道:“这家伙,他算的是真准哪…”
“彭泽,他怎么就能算到,江东兵会在这彭泽之地靠岸?呵呵,也得亏他算到了,还好…我黄祖先一步设伏,但凡晚了一步,局势就不一样咯。”
哪怕如今已经是必胜的局势。
可,黄祖心头尤自震撼不已。
至于,他口中的这家伙,当然…除了陆羽还能有谁呢?
起初,黄祖收到陆羽的书信,他心头也是一百二十不相信。
怎么可能嘛?
哪有人家江东孙策还没行动,他陆羽就把江东军全盘的计划详细阐述。
纵是算无遗策,也不是这样算的吧?
可…偏偏。
一个个江东的细作传回的情报,每一条都应证了书信中的内容。
那时候,黄祖就已经信了陆羽八成…更是答应与龙骁营,与刘勋联合一处,狠狠的坑一把这江东小霸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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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时候的战斗就是这样。
一条精准的预判,足够改变战场的局势!
“呵呵,这家伙果然如传说那般——其智若妖!”
心念于此,黄祖的眼眸抬起,他望向了南边,那是庐江的方向!
那边,刘勋与龙骁营多半也能打一场漂亮的全歼战。
如此这般…
那江东孙氏元气大伤,他黄祖总算能睡个踏实觉了,如鲠在喉,如芒在背,如坐针毡的鬼日子就要结束了。
…
…
庐江城下,血色弥漫,战意正浓。
一支五十人的玄甲战骑,朝江东军中最精锐的百余骑冲去。
局势很明朗…
江东兵之所以还能负隅顽抗,倚仗的便是这百余骑的冲杀,倚仗的便是这百余骑当中的小霸王孙伯符的勇武!
——“吾乃小霸王孙伯符!”
——“江东子弟,何惧于天下?”
——“剑锋所指,敌莫敢当!”
每一次孙策的嘶吼与咆哮,均把随着几名敌将的倒地,配合着孙策那特有的“激昂”声音,江东子弟兵气势如虹,愈战愈勇!
俨然,整个战局,大有局势翻转的迹象!
坦白的说,刘勋的兵与孙策的兵,他们的战斗力,本就不在一个级别上。
只是…
这里不止有刘勋的兵马,更有一支战无不胜的王师!
“哒哒哒…”
龙骁骑的马蹄声格外的响彻,他们犹如一枚匕首一般直刺向孙策的亲骑队伍。
当然,孙策也发现了这支奇怪装束的兵马。
“有劳叔父前去迎战!”孙策当即下令。
“小菜一碟。”孙策身旁的一名骑士调转马头!
这个被孙策称为叔父的武将名唤孙静,乃是孙坚的弟弟,孙策之叔。
孙静能文能武,在征讨江东六郡的过程中屡立奇功!
再加上他的身份,不夸张的说,他在江东军中的地位仅次于孙策,比周瑜都要高。
如今孙策脱不开身,他最信任的唯独叔父孙静。
而孙静是个骄傲的人,他统领的便是最稀有的江东骑兵!
要知道,江东虽然以步战为主,可能成为骑兵的,无一不是兵勇中的佼佼者,寻常的敌骑他还真不会放在心上。
“呵呵…”
轻笑一声,孙静领着身旁的一百余骑,大大咧咧的就冲了过去。
因为想要快速击溃对手,继续驰援侄儿孙策。
故而,他连阵型都没顾得上去整顿,更是浑然没将眼前的五十骑放在心上。
而此刻的龙骁骑早就“嗷嗷”叫了起来。
来呀,来的越多越好,这些人头都是田,都是粮食,都是功勋,都是一个个暖被窝的“婆娘”啊!
来多少,收多少!
倒是唯独曹休,那古井无波的眸子微微的凝起,仿佛眼眸中淬着万年寒冰,他冷冷的看着袭来的百余骑士…
“唏律律!”
战马仰天嘶鸣,曹休率先冲了过去,其余人紧随其后。
“哒哒哒…”
龙骁营那熟悉的马蹄声再度响起!
五十人的马队,每次马蹄声落下,就好似都踩在了同一个点儿上,发出的声音犹如雷鸣,让众人心惊不已。
区区五十骑,马蹄却愣是踏出了数千骑的气势,仅凭这一点,就让个别人倒吸一口凉气。
“怎…怎么会?”
原本还满面小觑、讥讽的孙静,神色骤然僵住了。
统领骑兵,他最清楚,眼前这支敌骑踏出的马蹄声有多么的不可思议!
骑兵冲锋靠的是什么!
一往无前的气势,还有排山倒海的压迫感,可要做到这两点,还得看将士们之间的默契。
这…
几乎不可能!
这五十骑…马蹄处展露出的默契,就连统领骑兵数年的孙静也自诩没办法做到,哪怕是十年后,江东的骑兵也没办法做到。
近了…
更近了。
两方的骑兵厮杀在了一起。
“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受死!”孙静提起长枪…直刺向曹休的胸膛。
“锵!”
孙静征战沙场三十多年,他的经验极是丰富,枪法又格外的迅捷,究是曹休也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眼睁睁的看着这长枪刺来!
可…
这重要吗,一点也不重要。
因为曹休本就没想躲!
“锵啷啷…”
金属碰撞的声音响彻,孙静的长枪与曹休的战甲激烈碰撞,迸发出了火光,随即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下,长枪竟被震退了。
没错,长枪没有没入铠甲,反而被铠甲的力量给震开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孙静的瞳孔猛然瞪大。
这么多年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战场上无法用长枪刺穿对手的铠甲?这…什么铠甲?难不成是用金子做的么?
“可惜了!”
还没等孙静反应过来,曹休手中的精钢战戟已经劈落。
“咔嚓…”
孙静的铠甲顷刻间被劈开…
“不…”
他的双眼瞪得硕大,还没来得及哀嚎,就连人带马被劈成了两半,还飞出去了老远。
尸首异处!
鲜血飞溅,染红了周围的土地,如此简单且直接的杀戮震慑住了周围所有的人,包括刘勋的兵马,包括江东子弟兵!
这…
这五十骑?这龙骁骑?刀枪不入么?
这是所有人第一时间下意识的反应…
毕竟,方才的一幕就这么直愣愣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孙静将军的长枪无法刺穿对方的铠甲,而对方的战戟劈落,连人带马劈成两半。
恐怖…
好恐怖的力量!
威压!
好可怕的威压!
而这股威压才刚刚开始,因为…那迎面冲来的一百骑士,他们的生命正在被龙骁骑无情的收割!
一边收割,还能听到这些龙骁骑口中怅然的大笑。
连带着,还有奇奇怪怪的口号。
——“一亩地,两亩地!”
——“一个婆娘,两个婆娘!”
精钢战戟、精钢战甲…
装备的碾压,让这场骑兵间的碰撞,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一百余江东骑士,在孙静死去的刹那就已经军心涣散,尤自对上曹休那冰冷了眼睛。
或者是,更可怕的…
当他们对上龙骁骑那一双双贪婪的目光时,一个个遍体生寒!
给他们只想逃离这一道道…
给人带来浓浓恐惧的身影!
“逃…”
“快逃…”
“带上我!”
当即就有不少江东兵被吓破了胆,哭嚎惨叫着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更多的江东兵脸色也不好看,原本…因为孙策的勇武激昂起的士气,顷刻间又跌入谷底!
刀枪不入的敌骑。
斩石断金的敌骑。
龙骁骑给他们带来的恐惧太大了,那是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战粟。
会在历史的长河中,一代代的传递下去,烙印在骨骸里的颤粟。
同样的…
每一个江东子弟兵额头上均是浮现起这么一行大字——
——千万莫去招惹这群杀神!
此刻…
孙策的眉头亦是凝起,叔父孙静…没了?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没了!
关键是,叔父的骑兵在这群玄甲骑士的手上竟都没走过一招?
这…
怕是不需片刻,这一抹恐惧就会席卷全军上下了吧?
“儿郎们,灭了他们!”
迟则生变…
孙策不敢再拖下去,他领着亲骑朝这支玄甲骑兵杀了过去。
必须…
必须第一时间将这五十骑扑杀,只有这样,局势…局势才有可能再度…再度翻转!
…
反观曹休,他的精钢战戟提起。
“弟兄们?还愣着干嘛?痛打落水狗!”
此言一出…
无数甲士齐呼“战,战,战…”
气势如虹…
刘勋的兵马再度激昂起了冲天的斗志,在龙骁营的带领下,发起了最后的杀戮!
那一枚枚精钢战戟狠狠的扎进敌人的阵势之中。
一如——虎入羊群!
龙骁骑…马蹄踏过之处,已经被血迹染红的精钢战戟,依旧在持续的、无情的收割着生命!
这就是龙骁营…
昔日里威震天下,今朝…让江东小儿止啼的龙骁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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