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声潺潺。
晴天里,蓦的下起了雨来。。
就好像是刻意的为这阴云密布的许都城蒙上一层厚厚的阴影。
一名老者在几位虎贲甲士的引领下步入此间司空府。
——“便是他揭下的告示!”
一名虎贲军指着这老者,禀报给许褚。
——“曹司空,这位乃是太医署的医者吉平。”
张仲景认出来人,连忙介绍道。
来人正是吉平,他看起来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
偏偏…
这样年迈的医者,会让病患更放心许多。
此刻的曹操哪里还有力气回答,只觉得脑袋就快要爆炸了。
“在下精研于针灸之法,曹司空这头风与中‘头疾’的部分相吻合,按照奇经八脉与原气的论述,‘厥上为重,头痛身热’、‘刺足阳明脉,左右各三所’,在下有把握,施以针灸之法,几针下去,针到病除。”
吉平说的颇为靠谱…
语气也格外的自信。
要知道…针灸起源于远古时代,发展于战国,那时的与两本医书中就详细的阐述了经络、腧穴、针法、灸法!
而成书于汉代的中更是补充了此前、中关于针灸之法的不足,算是集大成者,当然了…针灸这玩意易学难精,对手法的要求极高!
真要细论起来,博大精深的针灸之法…
别说是医治头痛,发热…就算是减肥都有奇效。
此番…吉平如此高深莫测的讲解,再加上…张仲景的引荐,一下子让整个卧房内所有人对他充满了信任。
“别说那些没用的,快来医好了我大哥的头疾!赏钱一个子也不会少!”曹洪急性子,一把抓住吉平就往曹操处走,吉平则是显得不慌不忙,每一步都格外的稳重,一边走,一边不忘从随身携带的医箱中取出一枚枚银针!
看到银针,所有人更放心了不少。
银针能试毒,那么,自然给人的感觉是银针更安全,若然浸泡银针的药汁中含有毒素,那银针势必会变黑!
不多时…
吉平已经坐于床前,缓缓取来银针,就要在曹操的脑袋上施以针灸之法。
却就在这时…
“啪嗒”一声…
这卧房的大门被猛地推开。
呼…呼…
一个清秀的少年,挺着剑眉疾步闯入…他连连喘着大气,似乎是因为跑的太急了,太快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卧房内所有人均是一惊。
司空府外有虎贲军护卫?谁能这般毫无规矩的闯进来呢?
可…扭头一看。
来人却不是陆羽?还能有谁?
陆羽是曹操面前的红人,对虎贲军又有引荐之恩,他要闯入司徒府,自然不会有人阻拦!
更何况…
陆羽推门的同时,口中大声呼喊的是——“曹司空危矣!”
“陆?陆司徒?”
“二弟…”
“你小子可算来了…”
荀彧、夏侯惇、曹洪几乎同时发声,可发声的内容又截然不同。
陆羽顾不上与他们交谈…
此刻,他那一双犀利的眼眸凝起,就定格在曹操与吉平的方向,看到…吉平还在取“针”、烧“针”、浸泡“针”,一口大气总算是喘了出来。
丫的,总算是赶到了…
“阁下,便是吉神医么?”陆羽当即问道…
“神医不敢当,在下医署吉平拜见陆医仙!”吉平朝陆羽微微行礼。
陆羽被誉为“当世医仙”,杏林的领袖,只要是医者见到他都需要施以礼节。
“敢问?吉神医在干嘛?”
陆羽当即问道…语气冷冽。
霍…
这一句突然的话,让吉平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毕竟…陆羽那“攻心”的本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
难不成,被看穿了么?
想到这儿,“啪嗒”一声,吉平手中的银针竟是坠落到了地上…
这下,原本平静的卧房,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
“师兄…这…”张仲景本想替吉平解围,他与吉平均是医者,又均属医署,吉平的医术高超,他俩也算是惺惺相惜了。
哪曾想…一句话还没脱口,陆羽直接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望向吉平的目光更添得一分冷然。
“吉神医?本公子再问你一次,你在干嘛?”
这下…脑子一根筋的夏侯惇有点搞不懂了,也想要开口解释,却被荀彧一把拦住。
荀彧的眼力出众,目视秋毫,他敏锐的注意到。
方才…
吉平的举动有些太过紧张了。
不妨,看看再说!
…
“回禀陆司徒,下官是在为曹司空医治头疾。”吉平的嗓音带着些许沙哑。
“怎么医治?”陆羽接着问…
“以针灸之术施加于曹司空头颅之上,便如中记载,扁鹊为虢太子治尸厥时,让其弟子‘子阳’取外三阳五会,施以针灸之术,又令弟子‘子豹’药熨两腋下,如此疗法,虢太子坐起!”
吉平说的有理有据…
针灸、火炙、热熨…此些疗法,让春秋战国时期的虢太子起死回生,这是真事儿,此时放在这儿去说,倒是论据充分。
——死人都能针“活”了,区区头风还不是针到病除。
哪曾想,陆羽根本就不理他这一套。
呵呵…
他就“呵呵”了,这吉平跟他论起来针灸来了!
吉平哪知道,前世的陆羽为了找到一个女朋友,特地去读了许多有关针灸的书籍,还特地向老师傅学了一段时间。
要知道,作为一个穷逼,在前世那种大环境下,想找到一个长得美、身材好的女朋友太难了,于是,陆羽只能退而求其次,幻想着…找到一个长得美,身材可以胖一些的女朋友,俗称潜力股,然后用自己掌握的针灸之法帮她减肥!
这不就没有中间商赚差价了么!
而且,针灸的时候是不是要脱去上衣呀,这都是套路…咳咳,男人嘛,懂的都懂!
按照陆羽的记忆,吉平这一套理论也就是、,这些理论太老了…版本该更新了。
而陆羽研究的是。
说起来,这位的作者还是曹操的孙子曹翕所著!
这曹翕的奶奶姓宋…
可到底是哪个宋夫人?陆羽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老曹的种遍天下,凭空多出个儿子、孙子啥的,也不意外。
“针灸、针灸,你懂个锤子的针灸!”陆羽毫不客气,一边说话,一边朝吉平那边走去。
“陆医仙不妨赐教…”提及这学术交流,吉平一下子好奇了,拱手求问。
咳咳…
陆羽则是轻咳一声,“何为针?字从金从咸,易经中有泽山咸卦,咸作感意。即少男少女感应而玩乐之最纯真美好情感也。针之咸即为此意,至于针刺疗法?那是用金属直接刺激,而使人体产生经络酸麻困胀的治疗方法。”
呃…
好专业呀!
吉平有点懵…
而说话间,陆羽已经蹲下身子捡起了地上的两枚银针,这是方才吉平惊讶之下掉落下来的。
陆羽扫过银针…
通体银白,没有黑色。
呵呵…
顿时,陆羽笑了,若是别的医者就被糊弄过去了,可唯独陆羽知道,银针验毒这事儿,本来就不科学。
哪怕在这个时代,最多就是验验学名为“三氧化二砷”的砒霜。
即便如此,银的化学性质非常稳定,在正常条件下,都不会与砒霜发生反应,更不会变黑…可偏偏古代生产出的砒霜纯度不行,掺杂着很多杂质,其中就包括一些硫化物,而硫化物对银制品起到腐蚀作用,这才会使得银针表面生成一层黑色的硫化银。
当然,这些不重要…
重要的是,倘若是不带硫化物的毒药,银针能验出来才怪呢!
“我听仲景师弟经常提起,吉平神医不仅医术高超,还熟读儒家经典,必定知晓礼仪。”
陆羽的话接踵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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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言,主公有疾病需要服药,必定臣子先行试过!父亲有疾病要饮药,必定是儿子先尝过,吉神医对自己这针灸之术如此有信心,何不,替曹司空先试试这银针呢?”
这…
陆羽这番冷冽的话语,一下子让吉平愣住了。
一时间,他的额头上满是汗珠。
“针灸是…是用以诊治…诊治头疾的,曹司空如今头痛欲裂,又何必…何必让他人尝试呢?”
一句话…竟是说的磕磕绊绊。
现在,任凭谁都发现他有问题。
而吉平知道事情败露。
当即转过身,就打算强行将银针插入曹操的头目。
这是困兽之斗…殊死一搏!
说时迟,那时快,说话的功夫陆羽已经不漏声色的行至他的身边,借着他转身的工夫,不知从哪取过一个茶盏,“咣”的一声,茶盏砸出…紧接着,吉平的脑袋上多出了一个大窟窿,鲜血飞溅!
快…太快了。
吉平转身的动作快且突然,陆羽的动作更快,更突然!
等所有人反应过来时,吉平已经被陆羽推开,虽然陆羽的战斗力最多只有五,可面对一个老头,还是“背刺”加“偷袭”,倒是也足够将他击倒。
“有刺客…”
“保护大哥!”
这下…
曹仁、曹洪、夏侯惇等人回过神来,连忙上前护在了曹操的面前。
也有虎贲甲士制住了吉平,而此刻…他的手中尤自握着一枚银针!
陆羽取过这枚银针,连同方才从地上捡起了两枚一道交给了张仲景。
“仲景师弟,查,就在这里查,看看这银针是否淬毒?”
银针淬毒…
陆羽这话听起来似乎很离谱了。
可偏偏,吉平方才那慌张的神色、离奇的举动无疑不让人多出了几许怀疑。
张仲景不敢迟疑…当即就去验这银针。
作为医圣,精通药理的同时,对毒理也不陌生…凭着经验、味道、过水后的颜色、甚至会通过浇花、喂狗来佐证!
不过半个时辰,张仲景就能笃定。
“师兄,荀令君…诸位将军,这银针上的确淬有剧毒,其一为红信石的粉末,其二为夹竹桃的液体,其三为潘木鳖的枝条,每一种毒物只要进入体内,与血液接触,触之即死!且每一种毒物与银针接触,银针都不会变色!”
霍…
红信石,夹竹桃,潘木鳖…
这下,整个卧房内所有人都惊住了。
哪怕是不懂毒,可每个人对这三种毒物的大名亦不陌生!
此刻的吉平眼神惶恐,眼眸中饱含着不甘与遗憾,差一点,只是差一点…要不是陆羽,要不是陆羽,这次他…他必定能毒死曹操。
荀彧、夏侯惇、曹仁、曹洪等人亦是倒吸一口凉气…
天哪…
他们眼眸冷凝,这事儿,现在想想都是一阵后怕,倘若…倘若陆羽来的晚了一步,那…那怕是…
“吉平贼子…竟…竟有害我之心!”
猛然的一道声音从床榻上传出。
迷离中听到吉平此举,曹操躺在床上,忍着剧痛怒吼一声。
不过,似乎…因为冷汗流出的缘故,他的头风竟是缓解了一分,依旧很痛,却已经没有方才那痛不欲生之感!
“甲士何在?”曹仁大喊一声…
许褚与一干虎贲军这才回过神儿来。
“绑了!”曹仁看了曹操一眼,替大哥吩咐道:“吉平一个小小的医官,竟敢下毒害曹司空,必是有人唆使,劳烦仲康将他交由满府君,务必问出同党!”
“喏!”许褚答应一声…
当即亲自将吉平五花大绑。
倒是吉平,哪怕是额头上鲜血直流,可他尤自大喊:“曹贼,你…你倒行逆施,欺君罔上,天下人人得而诛之,杀你…何须人指使?今事不成,唯…唯死而已!”
“哼…”
许褚一声冷哼,忍不住一拳砸向他的脊骨。
“啊…”吉平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踏踏踏…
就在这时,又一阵脚步声传来,这道脚步声格外响彻。
“陆公子…”
一名壮汉进入卧房,却不是龙骁营都统典韦还能有谁?
典韦拱手禀报道:“依陆公子之命,俺率龙骁骑甲士去搜索吉平的府邸,并未发现吉平的家奴与小妾私通…”
唔…
听到这儿,陆羽眉头一蹙。
心里嘀咕着,难道是记错了…他印象中,历史上的“衣带诏”,是有个小妾与家奴私通,这才将此密谋泄露给了曹操。
怎么?没了么?
想到这儿…
陆羽一拍脑门,心里嘀咕着,多半是记错人了。
诚然…
陆羽是过目不忘,能记住许多大事件,能记住许多人物的性格特点,可这些小妾与家奴的名字太多了,这种“杂鱼”,陆羽也不会太过留心。
当然…
他还真是记错了。
小妾与家奴私通这事,是发生在国舅府,是董承的侍妾云英与家奴秦庆童,而非与吉平相关!
指使,这就有点尴尬了…
陆羽挠挠头,顿时,他有一种…“装逼不成反被那啥”的感觉。
只不过,典韦的话还在继续。“家奴与侍妾虽没发现,可我等封锁吉府,吉平的夫人害怕,统统招了!”
“吉平也参与‘衣带诏’,却不知道为何洗脱了罪名,如今妄图在医治曹司空的头疾时,加以毒害,他与那贼子董承、王子服、吴质等人均是一丘之貉!”
呃…
这算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么?
陆羽眼珠子一眨…好一个吉平的夫人哪,很识时务嘛,老曹就喜欢这号识时务的别人媳妇。
果然…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句话自古亦然!
“杀了…”
“这吉平,五…五马分尸!”
曹操双手扶着脑袋,忍着头部的剧痛,口中连翻吩咐…
“喏!”许褚答应一声就押着吉平离去,一边走,那比碗口大的拳头一边招呼在他的身上,许褚是真的怒了!
这下…整个卧房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下意识的把眼眸均望向陆羽这边,方才的事儿,事后想想…才是一阵后怕呢!
那么?
问题来了?
陆羽如何就能断定,这吉平有古怪?如何判断出…这吉平也参与衣带诏了呢?
似乎,陆羽方才的行为,陆羽提前派人去搜吉平的府邸,这事儿都古怪!
当然了,这种关头没有人会在乎这个。
所谓…挽狂澜于既倒,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难以想象,若然陆羽晚来了一步,若然陆羽没有预料到吉平加害曹司空之心,那…如今这卧房内躺着的哪里还是曹操?分明就是一具骸骨!
那…如今延津、白马、官渡战场…
那十数万曹军将士,是不是也将在袁军南下的凯歌中,迅速的消亡,哀鸿遍野!
想到这儿,所有人望向陆羽的目光,愈发的凝重。
包括曹操也是如此…
看到陆羽,他不知从哪生出了一丝力气,他挥挥手招呼陆羽靠近他,眼眸中包含深意。
如果说以往…陆羽立下的是功勋。
那么这一次…他救的是曹操的命,是他亲爹的命!
呼…
曹操努力的呼出口气,在夏侯惇的搀扶下,撑起了上半身。
这一次的头风来的太汹涌,方才的迷离,方才吉平的暗害,让曹操意识到,他与死亡竟是那么近!
“我头…头痛欲裂,怕是…怕是顶不过去了!”
“你们…都,都围过来,我…我有一事,要…要告诉你们…”
这话脱口。
荀彧眼珠子一定,因为此间…他听到了曹操吟出“羽儿”这两个字,他心中已经升腾而起一个大胆的想法。
难道…
难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