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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终于来了?哪个你?”慕师靖冷冷地问。
“嗯?是谁在说话?”
红发少女露出了吃惊的表情,她左顾右盼,像是在寻找声音的源头,目光扫了一整圈后,才落到了慕师靖的身上,她露出了恍然的神情:“哦……巫幼禾,你原来还带着一个小跟班啊。”
慕师靖知她是故意无视自己,她虽觉羞辱,但转念一想,敌人刻意表露出的轻蔑,又何尝不是另一种重视?这红发少女如此待她,恰恰说明了她足够危险!
“你怎么知道小禾的名字?”慕师靖问。
“笨蛋,我本就是心,当然可以读心呀……你那些自以为是的想法,我可都听到了哦。”红发少女咯咯地笑。
大庭广众之下被揭穿秘密的羞耻瞬间涌上慕师靖的心头。
她竭力克制自己不再胡思乱想。
“你又是什么怪物?”慕师靖问。
“我是心之主呀,伱们要找的不就是我么……心为龙骸之根,状如桃,巨如岳,所以我也喜欢把这个称为桃山,你们也可以称我为桃山山主。”红发少女以桃山山主自封。
她说個不停,小禾却没有给出任何的回应。
她左手按住剑柄,右臂低垂袖中,龙爪虚握成拳。少女雪发无风而拂,雾气散尽的眼眸杀机凛然,她挺拔的身躯微微下弓,如弦上之箭,随时准备动手。
“真是天生的兵器啊,难怪镇守之臂会选择你作为寄主。”桃山山主笑着说:“当然,我也要感谢你,感谢你千里迢迢把它送我的面前,省得我去自取了。”
“真正被取走的,恐怕会是你的命。”小禾清冷答道。
“你应该很清楚,哪怕你真能取走我的命,这种级别的大战也会把世界摧毁,你纵然杀掉我,也拯救不了任何人。”
桃山山主轻轻摇头,说:“我已敲响了丧钟,末法的黄昏里,所有窃取天命之人都将被诛杀,而那些良善之人,则可以在黄昏中宁静地死去,不知痛苦也不知悲伤,我本可以不理会这些地面上的凡人,但我依旧给予了他们惩罚与恩赐……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样的结局多好?”
“你何以断定善恶?”慕师靖问。
“我可读照人心,如戒律化身,赏罚分明,何须质疑?”桃山山主问。
“那作恶多端的孕妇呢?”慕师靖举例。
桃山山主一愣,她眯起眼睛,凶光毕露:“你的话好像有点多哦。”
周围的血肉开始颤动,它们化作锐利的刺,从脚下凸起,齐齐朝慕师靖袭去。
桃山山主动手的刹那,小禾也跟着动了,她抱着慕师靖拔地而起,将追来的肉刺斩成肉糜,她手指按住慕师靖的额头,抹出一张护体灵符,之后,小禾凌空一踩,剑从腰后的鞘中拔出,带着一个巨大的弧度,朝着桃山山主砸去。
小禾继承的皇帝与镇守的力量,它们皆是苍白的造物,新的苍白没有完全苏醒之前,她与这位掌控着心脏的桃山山主位阶相当。
按理而言,这应是一场苦战。
但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仅仅一个照面,她们就分出了胜负。
小禾的凌空一剑被桃山山主格挡,小禾双足立圆,纤腰拧若绳索,足刀鬼魅般破空而去,势如斩削。桃山山主后撤躲避,却被小禾寻了破绽,欺身逼近,她一拳轰破了对方的防守,随后五爪一合,将试图逃走的桃山山主死死擒拿。
五爪一齐用劲,巨大的力量将桃山山主的骨骼挤压得咯咯作响,小禾用力一拽,对方的身体与心脏之间的勾连的肌肉被顷刻扯断,刀匕般的利爪一合间,桃山山主的血肉四分五裂。
慕师靖看的目瞪口呆。
先前还叫嚣不已的红发少女,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不过也对,纵使她们位阶相当,这个心主久居地心,从未经历过实战的磨砺,怎么可能是小禾的对手?
慕师靖并未高兴太久。
心脏之中,一个一模一样的红发少女爬了出来。
“一击都扛不住,真是废物……”红发少女看着地上的尸体,语气轻蔑,她盯着巫幼禾,说:“我是桃山第二任山主,我来会会你。”
木族圣女曾对林守溪说过,杀死她毫无意义,因为器官只需要消耗少量的血液,就能制造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她们与那些棉絮状的白色杀神并无区别,它们都是可以被代替的。
很快,第二任桃山山主也死在了小禾的手中。
灵符的保护之下,慕师靖眼睁睁地看着那座血肉山桃不停地蠕动、开裂,一个又一个红发少女从中爬出,像是蜘蛛源源不断产出的卵。
她们的知识与智慧是继承的,所以,在杀到第四十六任山主的时候,小禾也无法再像一开始那样轻易地取胜。
这颗心脏太过庞大,它消耗血的速度远远比不上造血的速度,所以它几乎拥有着永不枯竭的资源,桃山山主千秋万代,小禾迟早会被识破一切招式,沦为她的手下败将。
这几乎是时间的必然。
慕师靖知悉着这种必然,她眼睁睁地看着一颗颗红发头颅被斩落在地,却又无能为力。
很快。
心脏之下,尸体堆积如山。
小禾悬空而立,白裙上血开如梅,龙鳞也被鲜血浇洗,红的令人犯怵。
心脏的裂口处,第三百六十二任桃山山主从中爬出,她以鲜血为衣,以筋膜为袍,她仰着纯白的脸,露出天真无邪的笑:“我将是桃山的中兴之主,巫幼禾,你的杀戮到此为止了哦。”
桃山山主趴在心脏之巅,亦如蝙蝠倒悬。
下方三百六十一具尸体组成的尸山突然动了。
那些被斩落的头颅纷纷从尸山中飞出,一颗接着一颗地黏在了现任山主的头顶,她像是蜈蚣,像是长虫,也像是散落的梯子,所有前代山主的力量熔炼在她的体内,助她迈入了前所未有的境界之中。
此时此刻,这位桃山山主身居太古之巅,冥古之下再无敌手!
小禾并不畏惧,她龙爪蜷曲紧握,一拳对空崩去,砸向了这怪物的身躯。
她的拳头第一次被真正地挡住了。
桃山山主张开手掌,双手的拇指与食指相互抵住,形成了一个中空的棱形。抵御一切的结界在她手中编织而成,小禾的倾力一拳竟是未能将其撼动。
那三百多具头颅像是一条巨型的毛毛虫,带着代代相传的怨恨,朝着小禾的身躯缠来,要将她绞杀当场。
所有的头颅都在发出声响,有的怒骂,有的大笑,有的诅咒,有的凄叫,小禾若是落到她们手中,会被瞬间啃咬得尸骨无存。
慕师靖的心提到了顶点。
这时。
小禾再度举起了狰狞的龙爪。
这次,她就没有再将龙爪轰向桃山山主,而是遥遥地探向了慕师靖,像是在索要什么。
慕师靖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能给她什么。
佩在她腰间的死证却如受召唤,破空而去,被小禾平稳地握在手中。
嶙峋的龙臂之下,这柄黑色的剑显得纤细。
但下一刻。
小禾将死证挥出之时,死证竟爆发出了长达百丈的剑光!剑光在血肉的空腔中划出弯月般的弧度,锋利而绝美,所过之处,一切都会斩为齑粉!
三百六十一具头颅如遇天敌,神色惊惧,她们一同毁灭在剑光之中。
慕师靖目瞪口呆。
她看着这柄神光奕奕的死证,忽然觉得,这些年它都跟错了主人。
它在自己手中这么多年,始终只是一柄颇有灵气的锋刃,可小禾与它相处不久,却将它的潜能彻底开发了出来!它在小禾的手中咆哮,如苍龙之威,穹霄之怒,夜色般的剑光平掠之处,哪怕是苍白的骨头也会被碾为碎片!
“这,这是什么东西?!”
转眼之间,桃山山主已被死证贯穿心脏,她被杀了三百多次依旧凛然不惧,可她看到这柄剑时,却露出了惊怖之色!
“你不认得它吗?”
小禾拧转剑柄,轻轻切割向她的心脏,她一边切,一边缓缓开口,说:“它是你的疾病啊……你居于地壳之内,每一次胎动都会引发地壳的运动,拱起群山,你多余的造血也会化作熔浆,从火山口喷吐而出,同样,你也会被疾病侵蚀,被疾病污染的黑血被你排出身体,结成了痂,黑崖就是裸露在外的痂。”
苍白的血痂很大,露出地表的黑崖只是冰山一角。
死证是魔门的圣剑,是黑崖的造物,也是这种病症的具象。
小禾唤醒了它的本质。
如今,它就是疾病的化身。
它是神之疾,是死之症。
它在饱吸了三百多代山主之血后彻底苏醒。
在一切的最初,终结结局的兵刃就交到了少年的手中,几经辗转,它终于回到了诞生它的地方,在苍白的心脏之门前放肆咆哮,释放的剑气如同风暴。
小禾与它一同咆哮。
“你是末代山主,我会送桃山给你陪葬。”
小禾切开了红发少女的心脏,少女在剑下灰飞烟灭,她身形不停,凌空一跃,双手握住剑柄,朝着苍白的心脏狠狠扎了下去。
红棕色的心脏表面被剑切开,剑锋没入其中。
小禾知道,如果她真的用尽全力去摧毁这颗心脏,那地面也一定会湮灭在这场神战里,所以,她选择用死证的疾病将心脏感染,心脏会在染病后衰歇,没有了心脏的供血,它的四肢百骸也会飞快地失去生机,彻底成为一具尸体。
这场浩劫也将因此完结。
死证撕开伤口,刺入心脏,死证开始成倍地增殖、复制,剑光蔓延之处,色泽鲜红的血肉皆失去生机。
如小禾所言,那位红发少女的确是末代山主,心脏自身难保,再也无暇去生产山主少女了。
事情并没有这么轻易地结束。
正当慕师靖以为一切要大功告成之时。
黑暗的四周,涌现出无数的紫色的球体。
它们如那些棉絮状的东西一样,都是苍白身躯的一部分,它们的职责,就是杀死‘死证’这种特殊的疾病。如果没有它们,苍白之躯恐怕早就被疾病吞噬,黑血也无法被排出身体,形成黑崖。
它们没有立刻对小禾与死证发起进攻,而是选择去切割心脏。
在疾病中坏死的血肉被切割了下来。
此举虽然对心脏是很大的伤害,却而已是阻止疾病蔓延的最好办法。
心脏被切开。
切口处血肉鲜红、肌理平整。
接着,这些紫色的球状物纷纷朝着小禾扑去。
它们像是皇宫中的大内高手,平时不显山露水,可真有大敌来临时,它们却是皇宫最可靠的保障。
小禾连杀三百多人,先前的一刺亦倾尽全力,一时间,她的力量也难以周转,面对倾巢而出的悍敌,这位女帝陛下亦感到棘手。
她冷然抬首,挥舞死证对空格挡。
大量的紫色球状体被死证杀灭,但这些东西根本悍不畏死,它们群虫依附在死证的剑身上,震个不停。
死证发出凄厉之鸣。
小禾心道不妙,她足踏地面,拖着死证升空而起,想要摆脱这些怪物的追击。
可是。
她将死证抽回之时,却听到了一声清脆的断裂之音。
小禾瞳孔骤缩。
她的速度还是慢了。
她抽出死证之时,象征着神之疾的死证已被摧毁,留在小禾手中的,只是一柄了无生气的断刃。
“死——证——”
慕师靖见到这幕,心脏像是被尖刀刺中,喊叫声凄厉到几乎失声。
死城的暴雨中,她与林守溪阴差阳错交换了佩剑,自此之后,死证就陪她左右,寸步不离。
起初,她觉得这柄剑一点也不好看,它有些迟钝,有些笨拙,远不如湛宫乖巧、漂亮。
随着死证渐渐认主,她才逐渐发现这柄剑的可爱之处,它是如此忠诚,它会在黎明时分分毫不差地喊她起床,也会在危险来临时嗡鸣警示,它像是一条土生土长的狗,认准了主人,就会为她看家护院一辈子,赶不走也骂不走。
慕师靖一度觉得,它会一直伴她左右,直至天下太平,宝剑封匣。
但今日,它碎在了她的面前。
无力感涌上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非要来地心,也不知道,她留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嫌小禾太强,给她当累赘吗?
慕师靖哑然,她不是一个合格的姐妹,更不是一个合格的剑主,她始终不甘心放下苍白意志的身份,哪怕她心知肚明,这一点微末的旧日荣光早在真国的一战中消耗殆尽了。
现在的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仙人境女修而已。
紫色的球体在绞杀死证之后朝着小禾扑去。
小禾露出了犹豫之色,她知道,若她全力出手,必定会打得天翻地覆,战斗的波纹传至地面,每一缕都会掀起灭顶之灾。
但她也不可能坐以待毙。
慕师靖能理解小禾的左右为难,却无法为她分忧。
她什么也做不到。
突然。
她的身后,像是出现了什么人。
她看不清来者的样子,却能听到她在耳畔的呢喃细语。仿佛梦境潮涌,细语声如此虚幻缥缈:“姐姐,你又在因何悲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