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箭”阿济格伸手点了点桌案上的箭矢,说道:“很特别,才会引起注意,你不也是一样。”
抬手止住了特库殷要继续的争辩,阿济格说道:“既然他要激怒我,可能是在打龙川城的主意,那我就偏不上当。明日你率军前往小铁山,本贝勒坐镇龙川城。”
“贝勒爷英明。”特库殷喜出望外,躬身领命。
“要小心这个家伙。”阿济格沉声提醒道:“既想激我出城,敌人可能在打龙川城的主意。义州、龙川两次被破,敌人想必已熟悉了攻城之术,认为城内厮杀也能削弱我军骑射之威。”
特库殷有些犹豫,说道:“贝勒爷,那城中多留人马,或者暂时不去攻打小铁山。”
阿济格笑着摆了摆手,说道:“不必如此谨小慎微。龙川城小,一千人守御足可。你率军去小铁山,能攻则攻,若敌人势大,便相机撤回。”
“末将明白。”特库殷躬身领命。
对于阿济格来说,想要用冷箭袭杀他,并不为惧。在箭法上,他自认不比谁差。而且,久经战阵之下,岂能没有警惕和察觉。
什么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显然是评书里的夸张。但对危险的感觉和反应,确实也是丰富的战场经验的表现。
岳讬之所以被冷箭袭杀,阿济格认为是在撤退途中,人困马乏,丧失了应有的警惕。同时,护卫的疏忽大意,搜索不细,更是重要原因。
所以,阿济格真不是害怕,确实是更担心龙川城的安全。攻打小铁山就比较简单,不能打就退回来再想办法。
冷箭袭杀?!这么不专业的形容,是对专业“狙击”的侮辱。
郭大靖很想吐槽,但也只能接受这个时代人们对“狙击”的定义。
定义有偏差,认识上就更不准确。
要想成为狙击高手,枪法准、箭法强只是其中一个条件,更重要的却是伪装、潜伏和隐蔽。
所以,郭大靖对自己的狙击有着很强的自信。敌人既然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那狙击的成功率自然大大提高。
尽管除了岳讬,郭大靖并没有接连地采用狙击战术,射杀建虏的将领。但他只是在隐藏实力,等待着最佳的机会,最有价值的目标。
阿济格算是一个,可郭大靖并没有得到有关他的准确情报,不能因为就狙杀他而浪费时间和精力。
对于自己将来的目标,郭大靖是很明确的。他将指挥千军万马,平辽灭奴,而不是成为一个狙击手,哪怕是令建虏胆寒,也与他的理想相差甚远。
休息了一夜后,郭大靖等人早早起来吃饱喝足,准备完毕后便进入阵地,等着建虏的到来。
崔孝一带人埋伏好,再向另一边看时,已经没有了郭大靖的身影。
对于他的潜行隐蔽,崔孝一是钦佩的。而郭大靖的那三十个手下,也得到了悉心传授,长进了很多。
哨探,夜不收,或者是郭大靖定义的侦察兵,就应该有这样的素质和技能,还应该是基础。
不仅是潜行隐蔽,还有格斗刺杀的技巧,以及其它的技术,郭大靖也会在以后慢慢传授。关键是他不敢一下子暴露太多,容易让人生疑。
当然,崔孝一不清楚这是狙击要掌握的最重要的技术,伪装隐藏。藏得好好,既是生存,又是雷霆一击的前提。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郭大靖却不慌不忙,利用地形地势和树木积雪,沿着撤退路线,布置了几个简单的隐蔽射击的阵地。
任何壕沟等工事,都有助于提高生存几率,以及增加射杀敌人的机会。
没人完全明白做这些准备工作的真正意义,就象郭大靖射杀岳讬后,大家震惊之外,并不知道他所付出的辛苦,所承担的危险。
选择有树林的狙击阵地,建虏会有防范,甚至会派人提前搜索侦察;在隐蔽物较少的地方,防卫会有所松懈,但对伪装和安全撤退,却有更高的要求。
百米的射击距离,对于疾奔的战马来说,也就是十几秒钟的时间。建虏还精于骑射,逃跑时还要防备射来的箭矢。
这就是郭大靖狙杀岳讬的不易,既伪装得难以察觉,又撤退得隐蔽。在建虏找到袭击者之前,他已经钻进了树林。
现在,对于即将到来的战斗,郭大靖也本着认真细致的态度,尽量布置得安全可靠。
在别人眼中,郭大靖是个为了杀敌而敢于拼命的家伙。
但郭大靖的每次行动,看似冒险,却都尽量进行了安全方面的准备。尽管准备周到细致,也不敢保证百分之百的安全。
太阳高高升起,已经能让人感受到春天的微微暖意,而不再是冬日的冷冽。
郭大靖微闭着眼睛,沉浸在意识空间内。这已经是他养成的习惯,休息工作两不耽误。
十几把弩弓静静地摆放整齐,都是他利用空闲时间制造完成的。
利用缴获的短弓制作的弩弓,有效射程只能达到四五十米。但对于郭大靖要训练装备的部队来说,已经够用。
不能与建虏野战,但依托山林和有利的地形地势,进行袭扰伏击,却是非常可行的。
再借助于预设的工事,发挥弩弓和火枪的优势,可谓是扬长避短的有效战术。
郭大靖已经越来越熟练,切削弩托、安装小零件,一把半成品的弩弓很快就全部完工。
试了一下,郭大靖满意地点了点头,把第十九把弩弓摆放好。
一声响箭打断了郭大靖沉浸的情绪,他的意识从空间退出,回到了现实。
前方布置的哨探发出的信号,建虏出现了。郭大靖做了几下深呼吸,活动了一下手脚,在狙击阵地里端起了弩弓。
马蹄声轰鸣,由远而近,很快就能看到出现在大路尽头的建虏身影。
建虏的前锋有百十来人,盔甲齐全,行动如风,显示出精锐骑兵的威势。
对于路旁杂草内或树木后异常,建虏并不下马,而是用弓箭招呼过去。箭射得很准,连郭大靖也不得不佩服。
前锋的行进速度不快不慢,间距也拉得较开。这样搜索警戒不大会有疏漏,即便遇到伏击,也有反应调整的余地。
有点象一字长蛇阵,想要全部围攻,需要在相当大的范围内才行。而击首则尾至,击尾则首回,很有弹性的行进队形。
郭大靖眯了下眼睛,伏下身子,通过瞄准镜,观察着建虏的行动。
单论箭法,很多人都要超过郭大靖。但他的长处和优势在于伪装和潜伏,在这个时代,他却有着绝对的自信。
建虏看到了前方的路障,一个奔在前面的头领高高举起了手臂,队伍的速度立刻慢了下来。
不错,令行禁止,控马的技术也高超,确实可称精锐。
郭大靖微抿了下嘴角,透过树林的间隙,将首狙的目标定在了那个头领身上,这是他的幸运。
箭矢射来,击断了枯枝,落下了雪尘,郭大靖却连眼都不眨。准备不是白费力气,建虏的这点火力侦察,对他来说,完全构不成伤害。
建虏头领向前挥手,十几个建虏跳下马,向前奔去,准备清除障碍。另有建虏骑马奔向大路两边,张弓搭箭,目光警惕地搜寻着异样的动静。
百米距离,还有树木杂草,想要发现隐藏很好的郭大靖,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郭大靖轻轻扣动了板机,弩箭无声,闪瞬即至,射入了建虏头领的胸腹部。
惨叫了一声,建虏头领在马上晃了几下,摔了下去。
郭大靖选择的位置与路障差不多平行,看似更加危险,但在树林中的纠缠,郭大靖却有着自信。
其实,他更喜欢夜里。借助于夜视瞄准镜,他将如鱼得水,把敢于入林追击他的建虏,一个个地无声射杀。
“敌袭!”建虏大声喊叫着,一丛箭矢射向了树林。还有建虏跳下马,向着树林里冲来。
郭大靖不慌不忙,拉弦上箭,瞄准后再度击发,将冲在前面的一个建虏射翻在地。
随后,他借着树木、积雪的掩护,沿着已经设计好的路线,悄然撤退。
时而匍匐,时而猫腰急行,郭大靖来到第二个狙击阵地,拉弦上箭,瞄准了来到路障前,正要搬开清理的建虏。
一个建虏正指挥着同伴,要一起用力,搬开阻路的树干。但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大张着嘴巴低头看了看胸前透出的半截箭簇,仰脸摔倒。
郭大靖迅速拉弦上箭,向着暴露的建虏快速施射。尽管弩弓的弹道是曲线,却比弓的要低平,在空中飞行的时间更短,更难捕捉其轨迹。
连射三箭,郭大靖只在第二个狙击阵地呆了不到十秒的时间,便又迅速离开,退向第三个。
按照狙击法则,不在一个位置开两枪,以免暴露位置。但那是在使用枪械的后世,狙击手的敌人同样是狙击手。
而在这个时代,郭大靖可以不必如此严格。
一边撤退,郭大靖一边观察着入林建虏的距离,并迅速卧倒,瞄准后射击,将已经追近的一个建虏射杀。
保持在七八十米的距离,甚至是五六十米,使用弩弓的郭大靖与建虏对射,也占据着优势。
张弓射箭要保持身姿,就意味着要暴露出不小的身体面积。郭大靖却可以用卧、立、跪、蹲等姿势射击,杀敌的同时兼具着隐蔽。
都是建虏的精锐骑兵,如果是在阵战中,差不多要三五个明军才能打一个。郭大靖多杀一个,就等于间接地减少了三五个明军的死伤。
何况,这些建虏之所以能成为精锐,都是久历战阵厮杀,手上沾满了明军和辽人的鲜血。
血债血偿,以命抵命。
郭大靖不断射杀着林中追来的建虏,心中却越来越是平静无波。仿佛是一群土鸡瓦狗,在他手中结束的一条条狗命,缈小的激不起他情绪的波澜。
轰!建虏碰响了预设的地雷,在火光黑烟中响起了惨叫。
郭大靖冷笑着瞄准、击发,将一个从树后闪身而出的建虏射杀当场。
每射杀一个敌人,郭大靖都能从中增加自己的熟练度,并提高自己的射击技术。
无他,手熟耳!
其实就是这么简单,经验累积到一定程度,往往会摆脱循规蹈举的射击程序。比如甩手一枪就能打断电线,就已经省略了瞄准。
轰,轰,轰!
建虏分散开来,试图包抄袭击者,却碰响了更多的地雷。
大路的另一边,崔孝一指挥手下,向着进入树林搜索的建虏发动了猛烈的袭击。
轰,轰!
地雷在爆炸,箭矢在激射,喊杀声响成了一片,但战斗却并不激烈。
给予建虏打击之后,不等建虏调整增兵,崔孝一便带着手下迅速撤退,只留下不时爆炸的地雷给建虏制造惊喜。
郭大靖这边接到信号,开始加速撤退,与崔孝一等人会合后,骑上战马,疾驰而去。
轰!一声巨响在身后轰鸣,那是建虏搬抬路障触发了大地雷,上面覆盖的碎石将给建虏带来不小的死伤。
郭大靖和崔孝一在马上相视而笑,这一仗打得轻松。己方只有两伤,可建虏光被射杀的就有十几个。
至于地雷造成的伤害,不太好判断,可建虏肯定不好过,哪怕是头破血流,也会对战力造成影响。
上千的大队建虏又如何,几十人照样能干他一家伙。只要有利的地形地势,并做充分的准备,建虏吃亏也找不到赚回的机会。
“只要两三千兵力,组织几十,甚至上百支小队,每天一个小队只打死一个建虏。”郭大靖似笑非笑地说道:“从建虏攻朝到现在,要损失多少人马?”
建虏攻朝已经一个多月了,按三十天算,小队按六十支算,差不多有两千建虏要变成死尸啦!
崔孝一知道这是假设,是一种理想的状态,一种乐观的估计。
但郭大靖的思路是正确的,就算正面战场抵挡不住建虏,可持续性的消耗,也会让建虏无法在朝鲜呆太长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