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阿轩这是套,但若只是摘它三五个的话,倒也不是什么事。
他可是估算过了,等完全成熟摘下来,这一棵杏子起码得摘两大箩筐。
四五个杏子跟这两大箩筐比起来,自然是微不足道的,如同阿轩讲的,安女士肯定是不会知道的,只要他们俩掩藏好痕迹就是。
阿轩不知道的是,他们的一举一动,安女士都能透过窗子看得一清二楚,也不知道那两个人是如何想起来做这一叶障目之事,只是她现在也腾不出时间来整那俩。
“对了,我还有一事跟你讲。”盛锦今儿个可不单单是为自己身体而来。
“就是贺叔眠姨,伊伊,你有没有发现贺叔对眠姨的心思?”
安伊伊愣了下,不解的盯着盛锦。
盛锦了然一笑:“果然啊!贺叔一直对眠姨存了心思,以前二人是跟着你干的元老,是同事,二人经常在一起也不为怪……”
“现在他们经常在一起?约会?”
盛锦看着安伊伊突然露出的兴味,很不厚道的抖了抖身体:原来老板还有爱听八卦的属性。
“咳咳……倒也不是……是贺叔对眠姨有意思,而眠姨似乎心里藏着人。”
这回安伊伊心里的八卦之火稍微熄灭了那么一丢丢。
“眠姨心里藏着人,这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盛锦胸有成竹的摆摆手:“我知道你说的是眠姨那渣舅,可我现在说的不是那渣舅,有一次贺叔同我们吃饭喝酒,贺叔醉酒透露了些消息,当时我就在场,按照他零零散散的信息一拼凑,不就是眠姨心里一直记着个男人,但我敢肯定,那个男人不是渣舅。
那个男人可不会在眠姨人生低谷的时候送温暖,据说当年眠姨被那位渣舅伤得身心没一点好,当年那种环境下,有人举报眠姨是资产阶级大小姐,渣舅不出来帮忙就算了,还狠狠的对眠姨一家踩一脚,才会有眠姨一家的灭门。
眠姨是唯一死里逃生的,这还是得了某位隐秘人士悄悄出手帮忙,险险捡回一条命来,后来那人还悄悄把眠姨家的祖传珍宝给保了下来,偷偷交给了眠姨,也不知怎么的,除了那件碧玉插屏外,其余都捐赠给了博物馆了。”
安伊伊心想,原来那批保存完好的博物馆捐赠也有那位的手笔啊!
“这些事眠姨当时是不知道的,即便当年遭那么大的难,她依然惦记着那位渣舅,就这样被折磨了二十多年,直到眠姨遇到了你,帮你办事,某一次去南疆时,再一次跟渣舅重逢,那个渣舅身边竟然跟着一对白莲母女,据说那女人带着一个与前夫生的女儿改嫁那渣舅,后来还给渣舅生了个小子,哄得渣舅把她宠上了天,而那个女人却是眠姨的发小,你说这事……简直是巧合的离谱。”
“我倒不认为是巧合,既然那女人是眠姨的发小,那肯定关系好,说不定就是在相处中知道眠姨的种种,便起了抢男人的心思,从小荣华富贵任她逍遥。”
“唉!你说那渣舅是不是有病?放着眠姨这么好的女人不要,偏要去眼瞎的喜欢那白莲?”
这话……让她怎么接?
“你还没讲清那神秘人……”安伊伊不忘提醒她,比起渣舅什么的,她比较关心这个神必人。
能够暗地里帮助眠姨的人,十有八九是暗恋眠姨,情根深种了,那样一个风雨飘摇的年代,亲人都靠不住的。
盛锦仿若才被拉回扯远了的话题,一拍大腿:“就说那神秘人,上个月给眠姨寄了一件东西过来,你猜是什么?”
你倒是说啊,我哪有哪个耐心猜啊,八卦当前,什么都是浮云。
“碧玉插屏,连上边雕刻出来的小狐狸的神态各种都一模一样,我也是那日跟贺叔聊天,才知道贺叔独自喝酒解愁是因为那寄插屏的人。
原来那插屏本就是一对,分别刻着‘花好月圆’的拆解,合在一起不就是?
伊伊,你说当年眠姨捐赠那些老物件,唯独只留下那扇碧玉插屏,是不是就是因为念着那个人?眠姨是大家里出来的人,她肯定是知道那是一对儿的。”
安伊伊摸着下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眠姨估摸着就是念着那另一半的主人了。
“你说他们二人会不会私下早已经定情了?”
她哪知道啊?
“眠姨收到插屏后状态怎么样?”
“自然是高兴呗,你今天都没发现吗?眠姨变了,从前天天一身民国老太装,今儿个……”
安伊伊也想起来了,今天的眠姨一身裁剪合体的苏绣旗袍,乍一眼看到还以为是江南水乡那个大户人家走出来的姑奶奶呢!
“所以……”
二人深深对视,一脸八卦火焰都快瞬间燃成火焰山了。
盛锦忍不住了:“咳咳……这还不明显吗?碧玉插屏送来就是一个信号,那位神秘人要来了。”
安伊伊却有个疑问:“你说,眠姨她到底知不知道神秘人是谁啊?”
盛锦故作高深的摸摸下巴:“我觉得眠姨心里有数。”
这是知道是谁了。
“我也这么认为!”
二人相视一笑,却半点不觉得她们现在的样子,像极了趴门缝听墙角的姐妹花。
而此时的眠姨,前边一帮人在下棋搓麻将,唯独她拒了,原因是心里想着事儿,便也静不下心里。
上个月碧玉插屏被送到面前,她的心是震撼的,那扇刻着“月圆”的插屏,就是当年小时候说的暗号。
花好好,月便有一天也会圆。
蔺七这是暗指他要来了呢!
眠姨心里是欢喜的,但同时也为自己年少的无知任性而后悔。
她生在解放前夕的富裕家庭里,虽然那个时候国家到处战火,但她早早的被家里送到了个安全的地方,倒是远离了战火,也是在那里,她认识了舅舅的一个朋友,因为小时候那人见过她。
初来陌生环境,她又是个不爱说话的性子,很长时间融入不了那里,那个时候,日子是难捱的,而那个人跟舅舅关系好,本着舅舅宠爱的外甥女,他得好好照看的心里,便也多照顾她,一来一往,这位她也喊上了舅舅,便也成了相熟之人。
那三年,她最艰难的日子了,是那个男人陪着她度过的,不知何时,她就喜欢上了那个男人,也许是某个午后,那人举着一只白猫对她说:“眠眠,你总一个人,我看着都孤单,就让它给你做个伴吧。”
也或者是某个夕阳的山间,那男人摘了一把的野花递到她面前,笑着道:“眠眠,小姑娘都是爱花的,这花送给你,愿我们眠眠往后余生,一张笑脸永远如这花儿一样绽放不凋零。”
再或是某个暴雨的夜里还进了歹徒,她吓得躲在衣柜里捂住自己嘴巴,害怕的直掉眼泪,而那个人在她危难之际冲了进来,冒着被人打死的危险把她护在怀里开始,那个人就在她心里生了根。
长大了以后,她依然记得那三年的点点滴滴,忘不了那个男人,听说他一直都单身,是远近闻名的不近女色,坊间传闻他心里有道白月光,为了那道白月光,他会一直孤老而终,近一步问,他的白月光是哪位姑娘,怎么从来不见来找他,坊间八卦人群却是茫然的摇摇头:他们也不知道是谁啊!
她大了,父亲逼婚,母亲抹眼泪,她是家里小公主没错,但始终要嫁人,自然要趁着最好的年华给找一个无论是样貌学识品性还是家世都要配得上她的人。
听说她要被寻另一半了,媒婆闻风而动,统统涌来家里打听情况,她被三天两头的媒婆说亲闹得没脾气,最后半夜留信,趁着月光远走他乡。
而这个“他”乡,便是有他的地方。
想过无数种画面,再见面,他会不会抱着她转圈圈,甚至亲上一口,大喊小公主长大了,都成大姑娘了,也或者是泪流满面,说着眠眠,我好想你,今天终于见到你了,然后是个紧紧的拥抱。
而现实是,当她跨过千难万阻站到他面前时,迎接她的却是那人的一脸冷漠:“既然来了,就住上三五日,我再差人送你回去。看样子你父母应该是不知道你来我这里了,我晚上就写封信,明日一大早让人寄出去,也好让他们安心。”
听听,听听,听上去多体贴的话,可却像是一盆水泼在了她头上。
如果是现在的她,肯定是转身就走了,可当时的她,一腔热血都是舅舅长短,想着终于见到舅舅了,其他都是浮云,而她也在第二天收拾好自己,跑到他书房里向他表白,那是她长那么大最大胆的一次。
本以为他也会跟她一样,都渴望着对方,却没想到那人冷了一张脸,愤怒得像是她要掘他祖坟似的。
可那个时候的她不懂啊,以为舅舅是因为她的离家出走才生气,因此她反而更喜欢舅舅了,甚至怕舅舅真的送她回去,想着索性在之前解决了他俩的终身大事,也因此,她做了更大胆的事……可惜,那人无情的直接把她打包丢出去,赶出了庄园,而她也成了那些人的笑话。
可偏偏她还是痴心一片,半点退缩的意思都没有,反倒是越挫越勇……只是,当整个家族都遭到重创,几乎灭门时,她才后悔得巴不得去死,而她也真就是生无可恋,不过是被另外一个人救了而已。
回想当年她家人遭遇那种大难,他在干什么呢?——旁观!
甚至有消息说那其中有他的手笔。
有没有他的手笔她不知道,因为无论如何也换不换她家人的命。
她跟他从此陌路。
恨吗!自然恨,恨了许多年,可每每想到当年那个把她保下来的蔺七,眠姨就觉得似乎也不那么愤怒,因为人心就只那么大点,愤怒占多了,又如何留些空间接纳他的欢喜。
“眠姨……眠姨……”
耳边有人喊她,是蔺七来了吗?
眠姨茫然的眼睛终于聚焦,却发现对上的是温少哲。
眠姨心里咯噔一下,她竟然当着这些后辈的面就这样走神了。
“眠姨,我都喊你好几声了。”
“哦,我在想晚上吃什么?”
温少哲笑道:“是在食古斋,老板已经定好了,至于具体要吃什么,到时候就让眠姨来点菜,眠姨点菜可是向来照顾所有人的口味。”
“我哪有那么好?”
“眠姨就是这么好。”
食古斋离这儿不远,走几分钟就到了。
而眠姨始终在走神,而现在,她脑子里又冒出了一段别的画面。
眠姨才想起来,她总会间歇性失忆,而现在,那段她人生的至暗时刻又冒出来了。
当年沈楚年是把她丢出去了,可背后却又偷偷让人把她带去一个隐秘的小院子,在那里,她把女人最宝贵的东西献给了他,她仿佛看到了当时的一对红蜡烛,他们拜了天地。他说她从今天起她就是他的媳妇了。
他们甜甜蜜蜜的过了一段欢乐时光,她以为自己会一直幸福下去,却在某一天这些如同泡沫的东西全部被乍然出来的阳光给击碎。
沈楚年出轨了,出轨的还是大老远跑来所谓看望她的闺蜜,那对狗男女被抓了个现行时,所有伪装都在顷刻间撕碎,那人面目变得狰狞,闺蜜更是变得让人不认识。
炸夫被吹枕头风朝她第一次动手,她怀了两个月的孩子落了,差点连命都没了,而她第一次生出逃离这里的想法。
她真的逃了,只不过她没那个本事,但有人有,瞌睡来了枕头送,而那个人就是蔺七。
那是她第一次正眼看蔺七,才发现这个少年真好看,从前是她眼瞎了。
“眠姨……”
思绪再次打断,而这次,眠姨记住了这段记忆。
她的间歇性失忆似乎好了,只是,源源不断的回忆也如潮水般涌进她的脑袋。
原来她竟然忘了那么多事,还全都是关于蔺七的。
眠姨第一次觉得造化弄人,当年她要不是磕了脑袋,又怎么会把这么多的事情给忘记了。
还好都想起来了。
想起蔺七要来了,眠姨觉得这次她一定不会错过机会了,多年了,是该她勇敢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