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最后的黄巾(二)
张白骑,后白波黄巾军、不,乃是后期黄巾军领军人物!
自张角举兵、黄巾暴乱始,汉末由治世转入乱世,黄巾起义代表着黄巾势力的崛起,代表着皇权旁落、诸侯奋起,乃是天下由‘合’至‘分’的开端。
然而张角却不是黄巾军盛衰兴旺、生死存亡、关系最为密切的人,对!不是张角,而是张白骑!
黄巾曾一度席卷天下,险些攻至大汉都城洛阳,然而就在此时,张角阳寿乃尽……
张角的死,标志着黄巾势力已无问鼎天下的可能,实乃气运不至!
随后,大汉各州虽仍有不少黄巾余党割据,但是,总归是无法力挽狂澜,管亥的北海黄巾,张燕的黑山黄巾,徐和的青州黄巾,刘辟、龚都的汝南黄巾,以及,张白骑的白波黄巾!
短短数年之内,除张白骑的白波黄巾之外,其余各路黄巾虽苟存一时,却无法改变被各地诸侯剿灭的结局,相继倒旗……
徐和身死,刘辟、龚都被刘表、袁术剿灭,管亥战败、下落不明,张燕败于袁绍、最终投曹,显赫一时的黄巾军,终究只剩下白波黄巾……
黄巾,终究是气数将尽!
作为张角的嫡传弟子,张白骑常自称‘小天师’,其麾下白波黄巾亦可看做成张角率领的黄巾的延续,是真正持张角‘理念’的黄巾,但是,这并非代表着白波黄巾便是早期席卷天下的黄巾,而是因为张白骑在!
正是因为张白骑在,这白波黄巾才不致沦落为山贼强盗之流,才不致沦落为乌合之众!
说实话,张白骑实乃是维系天下黄巾的存在!
若张白骑在,则黄巾在;若张白骑亡,则黄巾亡……
只因,张白骑是最后一名黄巾,并非山贼、强盗,并非为一己野心,而是持张角‘推翻暴汉,还利于民’的理念的黄巾,真真正正的黄巾! 对于江哲而言,这黄巾前、后两任领,他都见过,不过说到底,他就见过一面而已。
而且最初在徐州遇见张角时,江哲并未察觉眼前自称‘张触、字左存’的过客,便是赫赫有名张角。
随后,当江哲回想起此事的时候,仍有些不敢相信,那人便是天下黄巾之,大贤良师张角,只因那人粗粗看去,极为平凡,就好似田边种地民夫,江哲实在难以将他与张角联系起来……
对于张白骑,江哲也只见过一面,便是在一年之前,两人更是分处敌我……
初见张白骑时,在江哲看来,此人便好似是一柄高悬的利剑,寒光四射,叫人难免心生畏惧……
张白骑,是一柄难以收入鞘中的利剑!
众所周知,但凡利剑、无法收入鞘中,多半崩裂之祸,然而,这柄名为‘张白骑’的利剑,即便是多有崩裂,于锋芒却丝毫不减!
这,便是张白骑!
“坐!”抬头望了一眼面前的文人,张白骑抬头说了句,语气平淡。
“多谢!”江哲亦是微微一拱手,就身坐下,其身后杨鼎、孟旭,自是双手环抱战刀,立于江哲身后。
抬头微微一打量江哲身后两名虎豹骑骁勇之士,望着他们一袭黑色铠甲,张白骑微笑说道,“若是张某猜的不错,这两位便是江司徒麾下赫赫有名的虎豹骑吧?”
“虎豹骑杨鼎!”
“虎豹骑孟旭!”杨鼎与孟旭淡淡说了句。
“不错!”望着二人,张白骑点了点头,随即抬手吩咐身后两名护卫道,“奉酒!”
“诺!”
见对付护卫上前,杨鼎与孟旭心下暗生警惕,死死握着手中战刀,只待对方有何异动,便当即拔刀,然而,那两名护卫却只是照着张白骑的吩咐为江哲与其主倒了一杯酒,继而便恭敬退下了……
说起来,这两人看上去也很是平常,多半是张白骑麾下普通护卫,绝非是知名的马超、马岱、庞德、王当等将领一流。
抬头望了一眼江哲,见他望着那酒,张白骑淡淡一笑,当着江哲的面,伸手取过案上酒盏,一口饮尽,继而嘲讽说道,“张某的酒,自是比不上司徒府上,司徒可以不饮!”
“张帅说笑了,”江哲自嘲一笑,伸手取过酒盏饮尽,倾杯说道,“张帅何等人物?岂会耍这些小把戏?”
“哈哈,”被江哲小小恭维了一句的张白骑哈哈一笑,显然是极为受用,随即,上下打量着对方,微笑说道,“说起来,你我不曾真正照面过吧?”
江哲点点头,就实说道,“早前大帅袭此关时,江某倒是远远见过大帅几面,似眼下这般的,倒是不曾!”
“早前……”张白骑喃喃念叨一句,回忆着以往,忽然望着江哲神色莫名说道,“去岁我取此关,若不是你,恐怕兖、豫两州已归我治下……今时我再取此关,又被你所阻,啧啧!有些时候,张某正恨不得你便在我眼前……”
“锵!”听着对方话中那浓烈的杀意,杨鼎与孟旭心中一突,猛地抽刀,虎视眈眈望着张白骑。
“嘿!这是做什么?莫不是自持武力,欲趁机将敌军之斩杀于此?”岂料张白骑面上无丝毫惧意,嘲讽一句,忽而伸出右手打了一个响指,淡淡说道,“如此,你二人便陪它玩玩吧!”
随着张白骑话音落下,其身旁散开一道波纹,随即有一道人影隐约浮现,不过数息之间,那‘人’便由虚转实,叫杨鼎、孟旭二人看得目瞪口呆……
黄巾力士!
“吼!”一声怒吼,那黄巾力士缓缓转头,死死盯着杨鼎、孟旭二人。
“这……”望着眼前身高两丈、孔武有力的黄巾力士,望着它眼中闪烁着的青色火焰,即便是杨鼎,亦不由咽了咽唾沫。
“妖……妖术!”
“妖术?”张白骑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嘲讽说道,“怎么,虎豹骑的威名,张某可是慕名已久哦!”
被对方一阵奚落,杨鼎与孟旭只感觉面上无光,对视一眼,正要上前,却见江哲抬手说道,“此物非你二人可敌,退下吧!”
“这……”杨鼎与孟旭心下一愣,正欲说话,却见那黄巾力士好似看准了江哲,一声大吼。
“司徒!”二人惊呼一声,却见江哲看也不看那黄巾力士,亦不起身,仅仅一挥衣袖。
在杨鼎与孟旭惊愕的眼神中,那黄巾力士身上散出几道毫光,于泡沫般消逝得无影无踪,就好似从来不曾出现那般。
“这……”两人面面相觑,心下暗暗说道:传闻司徒精通妖术,自己等人还道此乃无稽之谈,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不说杨鼎与孟旭自在那惊讶不已,且说江哲抬眼望着张白骑,微笑说道,“乃是张帅请江某下关前来一叙,此席,张帅乃是主,江某乃是客,这般,可非是待客之道!”
“哈哈哈!”张白骑朗笑一声,说道,“江司徒言重了,张某不过是见司徒身后两位虎豹骑将士勇不可当,是故驱小伎试探一番,倒是叫司徒见笑了!”
小伎?江哲淡淡一笑,也不说破,一转头见杨鼎、孟旭二人仍是持刀站着,遂说道,“你二人且收刀!”
望着对面张白骑冲自己二人嘲讽一笑,杨鼎与孟旭只感觉心中火气,却又不敢造次,只得怏怏收刀。
“诺!”
见杨鼎、孟旭二人收了手中战刀,江哲这才转头,却望见张白骑直直望着自己,稍稍一皱眉,一面伸手取过酒壶斟酒,一面淡然说道,“张帅日理万机,在下也不想耽误张帅……不知张帅今日找在下前来,所谓何事?”
“张某倒是还想与司徒闲聊几句……如此也罢!”换了一个坐姿,张白骑微微吸一口气,忽然沉声说道,“江守义,张某倒是要问你一问,你当真要死保此关,是也不是?”
听着这句极为无礼的问话,孟旭眼中怒意一闪而逝,怒声说道,“张白骑,你好生无礼!莫不是仗着你兵多?然,就算你麾下兵马再多十倍,我虎豹骑亦是不惧!”
谁料张白骑听罢淡淡说道,“张某却不是问你二人,凭得如此多嘴!区区虎豹骑,张某若是灭之,覆手之间罢了!”
“你!”这下别说孟旭,就连杨鼎亦是大怒,握着刀柄怒视张白骑。
“好了,”急忙抬手止住大怒中的二人,江哲又望了望张白骑,望着他面门上浓浓的死气,略带嘲讽说道,“张帅确有诸般本事,不过在下倒是要多嘴劝张帅一句,非人力所能及之事,还是少做为妙,以免招来不测!”
“嘿!”有些受不住江哲那似乎洞察一切的眼神,张白骑别开视线,伸手取过酒壶自斟一杯,继而又想想不对,强自冷笑说道,“你莫要说我,当初袁、曹之战,若不是你祭奇门遁甲之术,改了两者气运,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咦?赤壁之战?杨鼎与孟旭二人对视一眼,心中倍感诧异。
“咳!”见张白骑提及此事,江哲自也是气势一滞,咳嗽一声,望着张白骑说道,“天下合该如此,江某虽有些急功近利,倒不致违背了天意,反观张帅……”说着,江哲好似望见了什么,眼神一紧,死死盯着张白骑。
这家伙……怎么会?!
被江哲那么望着,张白骑眼神忽然闪过一丝慌乱,故作恼怒说道,“江司徒为何这般看着本帅?”
“……”只见江哲眼神一阵惊疑不定,心下暗暗说道:若是自己看的不差,他张白骑分明阳寿已尽,合该身陨,为何……这不可能啊!
忽然间,江哲忽然想起演义中五丈原一幕,心下暗暗诧异:莫不是他张白骑驱天书奇术续命?
也不对!若是续命的话,死气不可能如此浓郁……
难道他凭借着一己之力,强自支撑着?
这……这怎么可能?
匪夷所思!
“呵呵,大帅气色不佳,可要多多保重啊……”强忍着心中骇然,江哲勉强客套一句。
“嘿,若是张某就此身死,对司徒可是有利无害啊!”淡淡嘲讽一句,张白骑继而说道,“江司徒,可还不曾回复张某呐!”比起方才,他言中语气萧索不已。
似乎是被张白骑语气感染,江哲心中莫名涌出些许悲凉之感,苦笑一声说道,“所谓为人臣者,当尽君之事,江某既奉命至此守关,又如何敢有丝毫怠慢!”说着,他又望了一眼张白骑,低声说道,“若我是张帅,自当收兵罢战!”
似乎是明白了江哲话中含义,张白骑面上露出几分萧然,略带嘲讽说道,“事已至此,江司徒莫不是以为张某会凭借阁下一句话,便乖乖率军返回?”
“自然不是凭借在下一句话,”江哲摇摇头,坐起正色说道,“两京百姓,多受战祸,背井离乡、流离失所者,比比皆是,白波黄巾虽冠‘贼’名,却无丝毫遗祸百姓之举,此事,即便是张帅与在下虽属敌我,然在下亦是心存敬意……在下以为,乱世祸及两京百姓已久,如今方得安定,大帅若念及百姓,实不宜妄动兵戈,依在下看来,如今天下,局势分明,三、两年内无有大战……”
“三、两年?”打断了江哲的话,张白骑嘲讽说道,“那么数年之后呢?江哲,传闻你乃厚实之士,今日竟这般狡猾!嘿!三、两年之后,我白波黄巾岂有能挡你江哲、江守义者乎?哈哈,有意思!”
面对着张白骑的嘲讽,江哲淡然处之,半响之后,凝神说道,“天意如此,非你我可以干涉!”
“你!”只见张白骑面色一滞,猛然抬手指着江哲,却是说不出个所以然,良久之后,方才微叹说道,“倘若果真如此,张某亦不愿坐以待毙,说到底,这天意如何,天下大势如何?我不知,你江哲亦是不知!”
“我知!”江哲沉声说了句。
“……”愕然张了张嘴,张白骑皱眉问道,“你知?”
只见江哲深深望了眼张白骑,沉声说道,“天下大势,合该三分,可惜,没有你张白骑!”语气深沉、肯定,却不似作伪。
“……”张白骑几次开口欲言,却又作罢,半响之后,忽然闭目叹道,“司徒且先回复了张某!”
没有任何犹豫,江哲拱手正色说道,“不管是兖、豫百姓也好,为我身上官职也罢,江某却是不能坐看你白波黄巾入关,再生战祸……江某,愿死保此关!”最后一句,铿锵有力。
“是么,”张白骑睁开双目,淡淡应了声,继而摇摇头,自嘲说道,“偌大天下,让我张白骑心生畏惧者,寥寥数人,其中,你江哲当居位……”说着,他动了动坐姿,叹息说道,“若是没有你江哲,恐怕我黄巾早已坐拥天下大半……”
“那可不然,”江哲摇摇头,就实说道,“我主麾下治世贤士、善战猛将车载斗量、难计其数,即便是没有在下,精通谋略者,何止郭奉孝、荀公达等人?”
“话虽如此,曹孟德帐下,除你之外,却无一人可叫张某如此畏畏尾!”
江哲抬眼一望前面那人,凝神说道,“凭心而论,如今我主坐拥八州,几近大半天下,即便是你张白骑妄图逆天而为,亦难以……”说着这里,江哲摇了摇头。
“那可不见得!”岂料张白骑淡淡一笑,取过酒盏笑道,“你主曹孟德虽看似坐拥八州,实其中多有祸端,除去其他,我自是不信,并州刺史、原我黑山黄巾之张燕,眼下却是老老实实做他那刺史之位,……”
“子安却不是野心昭著之辈!”
“子安?”张白骑愣了愣,忽然大笑道,“我倒他为何如此有恃无恐,回绝了张某遣去的使者,原来如此,说起来,他与你多有渊源,有你在,他张子安自可得保无恙!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最后两句,语气隐隐带着些悲凉之意。
有些不忍地暗叹一声,江哲犹豫一下,忽然沉声问道,“张帅,仍欲攻此关?”
“攻!为何不攻!”张白骑铿锵坚定,叫杨鼎与孟旭猛然心惊。
“既然如此,江某告退……江某以为,既然是天意,如何能凭一己之力妄改?如此,亦能称之为天意?望张帅好自为之!”说着,江哲摇摇头,起身欲走。
只见张白骑眼神流露出几分茫然与萧索,见江哲起身,忽然唤道,“且慢!”
“唔?”
微微一叹,张白骑抬手复请江哲坐下,继而深沉说道,“江哲,我欲与你约定一事,不知你敢是不敢?”
“约定?”再复坐下的江哲疑惑地抬头望着张白骑。
“对!十日之约!”张白骑沉声说道。
“十日之约?”
汜水关官邸之中,贾诩抚须疑惑问道,“司徒,何为十日之约?”
望了望左右,见屋内贾诩、司马懿、钟繇、曹纯、徐晃、曹昂、陈到等人皆是翘望着自己,江哲摇头说道,“他对我言,欲在十日之内,拿下汜水关……”
“十日?”钟繇瞪大眼睛,愕然说道,“他竟有这般信心?即便是我关中兵少,守他十日,却是不成问题,他……”
话音未落,那面曹昂冷笑说道,“钟将军想差了,他张白骑不过是言语恐吓、欲乱我军心罢了,十日?岂是当关中万余将士乃摆设耶?可笑!”
“子脩!”陈到望了望江哲满怀心事的面色,轻轻扯了扯曹昂衣袖,曹昂这才醒悟,方才语气不善,讪讪退后一步。
“他张白骑可还说了别的?”贾诩自是心思缜密。
“对!”点点头,江哲沉声说道,“张白骑言,若是他当真在十日之内攻破汜水关,我当就此引军回许都,终此一生不得与白波黄巾交兵,退避三舍……”
“这张白骑好生放肆!”曹昂皱眉低喝一句。
“还没说完!”瞪了一眼曹昂,叫他讪讪退下,江哲继续说道,“若是十日之约乃至,他张白骑仍无法攻破我汜水关……”
“怎么?”不学乖的曹昂伸长着脑袋问道。
没好气翻翻白眼,江哲沉声说道,“他便将洛阳、长安等司隶之地,并天子奉还,即便是汉中,他亦可让出,独独留西凉以安置其麾下黄巾将士、以及家眷……”
咦?听到此处,司马懿倍感诧异地望了一眼江哲,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洛阳、长安、汉中?竟是这般赌约!”赌注之大,直叫钟繇倒抽一口冷气,待静下神来,钟繇皱眉说道,“若是张白骑让出了洛阳、长安以及汉中,这西凉又岂能久保?末将觉得,此言司徒不可轻信!”
“那倒不然,”打断了钟繇的话,贾诩老神在在,微笑说道,“门下以为,他张白骑或许是孤注一掷,若是事成,则进取兖、豫两州,继而北取并州、南取荆州,治下连横一块,可保无恙……唔,况且若是如此,我军亦无复取之力;倘若不成,他张白骑便就此收手,让利于曹公,叫曹公得势天下……怪哉!竟有这般赌约!”
“如何奇怪?”司马懿语气莫名说道,“或许,是张白骑自知气数已尽,破釜沈舟,成则取天下,败则保其麾下黄巾……想来摆着司徒善名在此,早前不曾亏待青州黄巾,日后亦不会多番苛刻白波黄巾!”
“哦?”贾诩闻言,有些诧异地望着司马懿。
“唔,”点点头,江哲肯定了司马懿的话,“今日我下关见张白骑,见他面露死气,显然是阳寿将至……不!应该是阳寿早尽,却被他凭借一己之力,强自支撑……骇然听闻,匪夷所思!”
“呵,”淡淡一笑,贾诩微叹说道,“传闻张白骑此人,一心要完成其师张角遗愿,叫黄巾取天下,或许是他心愿未了,不甘就此罢手吧……此等人物,可敬可叹!”
“唔!”江哲点点头,忽而吸了口气,起身说道,“世间之事,大抵如此!他张白骑为完成其师遗愿、取此关而夺天下;我等亦不能坐视兖、豫百姓再遭战祸,自要将其挡在关外!无论如何,汜水关不容有失!”
“是!”屋内众人或抱拳、或拱手,恭敬应命。
与此同时,汜水关外白波黄巾大营!
率五千精锐去了趟汜水关,与那江哲谈了半响,不曾趁机诛杀此人,亦不曾趁势取关,这叫麾下诸多黄巾将领有些难以理解。
然而像张白骑这类霸气十足之人,又不会刻意对麾下解释,难免的,营中自是生起些流言蜚语……
在张白骑帐外停留了良久,王当终究下了决定,轻声唤道,“大帅!”
“王当么,进来吧!”帐内传来了张白骑略带疲倦的声音。
得令大步走入,王当一眼便望见了正躺在榻上闭目养神的张白骑。
“大帅……”
“唔,”睁开双目转望了眼王当,张白骑问道,“何事?”
“这个……”
皱皱眉,张白骑沉沉喝道,“有话便说!”
“是!”下意识抱了抱拳,在张白骑叹息摇头之间,王当倍感羞愧说道,“大帅,末将心中有一疑问,还情大帅……”
“你呀!”打断了王当的话,张白骑语重心长说道,“畏畏缩缩,如何像我白波黄巾大将模样?即便是你如此,我才不敢将重任交付于你!倘若你有马孟起那般能耐,我早早便将汉中托付与你了!”
“末将愧甚,”王当被张白骑说得直感面上无关,羞愧低头。
“罢了,”挥挥手,张白骑淡淡说道,“究竟何事,说来!”
“是!大帅,末将敢问,这个……”
“你看!”张白骑皱皱眉。
“……”尴尬地瞅了瞅张白骑面色,王当平复一下心神,一鼓作气说道,“末将敢问大帅,大帅既然已诱那江哲下关,为何不趁机除之?”
“趁机除之?”张白骑倍感诧异地望着王当,愕然说道,“我何时说过我要除去那江哲?”
“这……”王当愣了愣,纳闷说道,“大帅不是时常言,‘江哲坏我大事,罪不容赦’么?”
“呵,”恍然一笑,张白骑微微叹了口气,摇头说道,“是!我说过,我时常说,不过却多半是在去年,对么?”
只见王当面上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又好似想到了什么,低头说道,“是的,大帅……”
“唉!”微微一叹,张白骑仰头望着帐顶,喃喃说道,“记得取汉中之前,我仍是深恨那江哲,没有此人干涉,我白波黄巾早已取了兖、豫两州,即便是袁绍有百万大军,然当时其军攻伐已久,其势岂能久乎?便是那江哲,叫我等错失了进取天下的时机……惜哉、惜哉!”
“那大帅为何不趁机除之,以报当日之仇?”
“呵呵,”微微一摇头,张白骑长叹说道,“不说我此时心中对他恨意已消……即便是要杀他,我亦会堂堂正正杀他,我张白骑岂会耍些下三滥的诡计?再说,如今,这江哲可死不得!”
“咦?”王当疑惑抬头望着张白骑,显然有些不解。
“罢了,”动了动身子,靠躺在榻边,张白骑岔开话题道,“你进来便是问这个?”
“额,不是!”王当连连摇头,犹豫一下,抱拳说道,“大帅今日驱五千将士至汜水关,却不攻城,只与那江哲闲聊,叫麾下将士好生纳闷,或有流言……”
“何等流言?”张白骑淡淡问道。
偷偷望了一眼张白骑面色,王当犹豫一下,低声说道,“营中将士传言,说是……说是大帅早前败于江哲之手,今番心生……心生畏惧,欲罢兵归洛阳……”
“哦?”张白骑眼眉一挑,似笑非笑说道,“不知是何人看得出我对江哲心怀畏惧?”
“这个末将不知……”
“呵!”轻哼一声,张白骑冷笑说道,“你不知我知!那些该死的家伙,我张白骑还没死呢!就这么迫不及待欲将我取而代之?”说着,他勉强坐起,望着王当摇头说道,“你乃我心腹爱将,我本该将后续之事交与你手,只可惜你……唉!”
“末将羞愧!”王当面上羞愧难当,讪讪说道,“大帅,元俭有勇有谋,堪当大任,末将实……实不值一提……”
摇摇头,张白骑喟叹道,“元俭虽有勇有谋不假,只可惜职位不高……唉!都怪我当初对你等多番苛责,否则,你等皆是一军统领,也省得此刻叫我如此费心!”
见张白骑自责,王当急忙说道,“大帅言重了,乃是我等不成器,非是大帅苛责……”
“好了好了,客套话便莫要再说了,我张白骑不喜此事!”
“呵呵,大帅自是非常人,”王当讪讪地扰扰头,忽然问道,“不知大帅与那江哲谈些什么?”
“想知道么?”张白骑淡淡一笑。
“额,这个……”王当一阵犹豫,然而待他望见张白骑眼色,却下了决定,点头说道,“末将想知道此事!”
“好!那我就告诉你!”满意地点点头,张白骑遂将与江哲的‘十日之约’原原本本告知王当,只听着王当眼中惊骇不已,口中连连说道,“这……这……竟是这般约定?”
啼笑皆非地望着王当,张白骑喟叹说道,“若不是我命不久矣,我亦不想出此下策……”
只见王当面色一滞,低下头去。
“好了,身为大将,莫要做小女儿姿态!”低声喝了句,张白骑忽然想起一事,望了一眼帐门处,对王当招手道,“王当,近前来!”
“是!”王当尊令上前,却听张白骑低声说道,“王当,实我阳寿早尽,只凭一口气强自撑着,保不定何时便死了,呵!”
“大帅如何……”
“闭嘴!”皱眉喝了句,张白骑继而说道,“若我于此战身死,你与元俭……”
“大帅说得什么话!”一脸惊惧打断了张白骑的话,王当大声说道,“大帅乃我……”
“闭嘴!”一声沉喝打断了王当的话,张白骑怒声说道,“也不看看什么时候!”
直喝得王当面色一滞,低声说道,“……末将知罪!”
摇摇头,张白骑扯了扯王当铠甲,低声说道,“若我死于此战,你与元俭掌军!我会留下手书与虎符与你二人,你等率我麾下将士,回凉州安顿!汉中初得,其民尚思旧主张鲁,一时之间,恐怕难以安定,你等回凉州之后,莫要再管天下事,若是日后曹操当真得势,倾覆天下,你等便投之,我有旧恩于江哲,江哲必不会为难你等……”说着,他一面盯着帐门处,一面继续说道,“我与马超三人有恩,我观其人,尚为忠厚,你等当尊其为刺史,为其守住凉州门户,唇齿相依,可保一时无恙……还有,切记,若我身死,你与元俭可与马超联手,将韩袭、陈丘二人除去……”
“这……”王当一脸惊容。
“记住了!”重重抓着王当肩膀,张白骑凝声说道,“一定要除去!依附于此二人者,一概除之,一个不留!切记!”
感受着肩膀处的劲道,又望着张白骑眼中神色,王当缓缓点头。
“末将记住了!一旦大帅……末将当即便除此二人!”
不管是张白骑也好,王当也罢,二人却是不曾望见,帐口的帐幕稍稍晃了一下,隐隐有人影闪过……
“什么?大帅要除我二人?”
白波黄巾军中一营帐中,一名将领冲着面前一员小校骇然问道。
“陈丘,禁声!”帐内另一名将领低喝一句,急急忙忙走到帐口,望了望帐外,见帐外守卫的,乃是自己心腹护卫,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这两名黄巾军将领,正是张白骑口中的韩袭、陈丘二人。
“这该死的!张白骑好狠心啊!”怒气冲冲在帐内踱了几圈,陈丘怒声说道,“说什么你我二人也在他身旁多年,随他南征北战,竟是这般狠心!”
“说这些有什么用!”比起莽夫陈丘来,韩袭倒显得有些城府,只见他喝退那名心腹小校,冷笑说道,“我等随他多年,竟是比不得马超一小儿,论资历、论战功,他马超如何做得一军统帅,如何做得凉州刺史一职?”说着,他话风一转,冷笑说道,“既然他张白骑不仁,就别怪我等不义……”
“怎么?”陈丘猛然转身,惊声说道,“你莫不是想做些什么?张白骑可是精通妖术啊,你我如何是他对手?他随手召来几个黄巾力士,便不是你我能挡得住的!”
“哼!”瞥了一眼陈丘,韩袭皱眉说道,“那种不惧生死的怪物,天下何人能挡?”说着,他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冷笑说道,“听闻张白骑身子状况一日不如一日,依我看来,他是大限已近……王当?嘿!待得张白骑一死,我等便难,率先便杀了那王当,再杀廖化……马超这小儿,颇有武力,需徐徐图之……”
“唔!”陈丘点点头。
忽然,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有一人在外唤道,“将军,大帅招诸位将军帅帐议事!”
与陈丘对视一眼,韩袭高声喊道,“知道了!”说罢,他低声对陈丘说道,“张白骑本事大得很,又精通妖术,且顺着他心意,莫要被他看出破绽来……”
“这个我省得!”点点头,陈丘摸了摸脖颈,眼中露出几分畏惧之色,说道,“若是被他看出,你我自是逃不过一死,此事我岂会不知!”
“呵呵,”呵呵一笑,韩袭拍拍陈丘肩膀,低声说道,“待会军议,保不定张白骑便存了心思欲将我二人趁机除去,领了军令之后,你且来我帐内,我等合计一番!”
“这……这不会吧?以往张白骑可从来不曾使这些手段……”
“以往是以往,眼下是眼下,我等需要谨慎!”
“唔……我知道了!”
“走!且看看他分派我等作甚!”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