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千宠还以为,他说的准备充分也不会怎么样,但是看到那些照片或者报纸,她多少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唐启山这里的照片,父亲的死相就十分清晰。
只是看了一眼,夜千宠就只觉得一股子寒意从骨头里窜出来,胸口被什么压着,感觉喘不上气。
可她极力的忍着,手指紧紧窝在一起。
耳边是唐启山时而配合那些东西翻动时解说一样的声音,“你爸是洛森堡的人,这你应该早就知道了,而他后来建立了策魂,想必你祖奶奶也跟你说过了?”
“策魂成了洛森堡唯一一支外来进驻队伍,这意味着,外界但凡想和洛森堡有一点点交集,通过策魂是最便捷的。”
“换句话说,谁拥有了策魂,就有了洛森堡的支持,但是要拥有策魂,得先把你父亲解决了。”
夜千宠再怎么忍,听得越多,心境变化自然就越大。
如果是其他的,她也许都能风轻云淡,努力的去忽视。
但是,如果她父亲是因为阴谋诡计,进而被杀,她不可能那么平静。
“所以,你想说,寒愈为了掌管策魂,杀我父亲?”至少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语调有了起伏。
而唐启山说话的时间,以及她问,寒愈都是沉默的。
唐启山倒是没有肯定回答她的这个问题,而是反问:“如果你知道现在策魂在谁手里,就不会这么问了。”
他说:“我说的你可能不信,但时候你可以去查查,策魂如今真正的主人,就是寒愈。”
夜千宠还是笑了一下,然后她自己都知道笑得很难看。
忍着,或者说,她不敢去看寒愈,而是看着唐启山,“他一个商人,要一个策魂,甚至想要洛森堡来干什么,你不觉得滑稽?”
“滑稽?”然后唐启山看了寒愈,笑起来,“看来,你不了解他的地方太多了,你知道寒愈是什么人么?”
夜千宠不语。
“寒愈进入军营的时间可不短,他的最终目标就是冲着策魂去的,你可以自己问他。”
“至于他为什么非得要策魂而得到洛森堡?”唐启山微微勾起嘴角,“寒愈家族往前数两代、三代都是传奇人物,更是荣京国主,偏偏到了他这一代,国姓易主了,而且,国姓易主这场大仗,你爸爸可是大功臣,他能不记仇?”
夜千宠安静了好久。
“如果我的历史学的不错,往前两三代,国姓也不是’寒’而是’沐’,唐先生编故事,是不是应该编的严谨一些?”
唐启山哈哈一笑,“你果然是年轻,所以我才说你根本不知道寒愈的身份。”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他就是沐家后人,而寒愈当初进军营,凭着天赋异禀,凭着一股子韧劲儿一飞冲天,直接封爵,就如你说的,正常人要个爵位做什么?”
寒愈始终一言不,面部表情也滴水不漏,因为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这个时间,也不可能言。
说什么,都像是欲盖弥彰,不如安安静静的等着唐启山把戏唱完。
唐启山接着道:“因为这一切对他有用,他可以轻松利用策魂基地取得洛森堡的支持,你觉得这样一来恢复国姓,还难么?”
夜千宠闭了闭目。
其实她知道,就算是编故事,当着寒愈本人的面,也不可能乱编,而这个本人竟然自始至终没有异议。
可她依旧狠狠压下气息,看了唐启山,“说了这么多,你也没说我想知道的核心重点?”
唐启山微微挑眉,“说了这么多,你该知道寒愈代替你父亲位置的理由有多充分,难道你还要怀疑寒愈是不是凶手?”
顿了会儿。
唐启山道:“如果你还不信,那就最直接的办法……”
他忽然看向寒愈,好像早就知道了寒愈的准备一样,直接道:“伍先生今天一定带武器了,对吗?”
寒愈微微眯起眼,自然是无动于衷。
唐启山勾唇,“不是我要,既然夜小姐要看,正好你带了,不拿出来反而显得心虚了?”
唐启山看了夜千宠,道:“照片你也看了,你爸爸死于801编号的子弹,而这个子弹,全世界只有寒愈一人佩戴,且只有他能够使用。”
她胸口像塞了一块石头,很重,但是不得不面对。
这么久,终于转向他,声音竟然出奇的平静,或者说是温冷得不见温度,“拿出来吧。”
寒愈原先毫无表情的脸,在面对她时才会出现那种挣扎而微痛,“千千!”
她启唇有些艰难,“既然人家都讲了这么多,你不拿出来,那就是一切都认了?”
武器放在她眼前的时候,夜千宠有点晕,总觉得脑子里有一圈忽然出现的光影闪动……
她是什么时候见过这个东西吗?
她把东西拿了过来,又朝着寒愈摊开手,“子弹呢,我要看是不是刻着801。”
寒愈薄唇抿得死紧,几乎是压抑的恳求,“千千,很危险,把东西给我,我可以给你看子弹什么样。”
她笑了一下。
紧接着“嘭!”一声,猝不及防。
“啊!”冯璐撕破了声带一般的声音,人已经快速从桌边歪倒,然后又往外挪了距离,抱着脑袋,死死捂住耳朵。
缓过来才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夜千宠。
那边的唐启山也没想到夜千宠会忽然开腔,猛地从桌边起身,本能的避开了安全距离,这会儿正拧眉看着夜千宠。
而她还好好的坐在桌边。
寒愈在那一瞬间整个人一震,然后冲上前,“你干什么?……伤到没有!”
夜千宠脸上没什么表情,或者说带着几分自嘲,“后坐力真不小。”
她被震得肩膀麻。
然后她竟然笑着看了看那边的唐启山,“没想到真的有子弹在里边,吓到唐先生了不好意思!”
唐启山拧着眉。
他是哪里的情报出现了纰漏么?
夜千宠只是和冯璐一样的小姑娘,确实没有接触过军营或者部队,但是这会儿冯璐已经吓成这样了,可夜千宠却是这样的反应?
夜千宠弯下腰,在高尔夫球场的地上扣她刚刚打出去的子弹。
“你干什么?”寒愈颇有一些惊魂未定的嗓音,沉到音色都略微的变了。
她开始是徒手挖的,但是现比较费力。
然后在桌上看了看,有刀叉,就借助于工具。
费了一会儿劲,终于把东西扣了出来,然后用餐巾纸仔仔细细的擦干净,再拿过旁边的照片作对比。
几乎别无二致的弹头。
“叮!”弹头从她的指尖落到桌面上,然后陷入安静。
夜千宠抬头,看向唐启山,道:“唐先生,抱歉,我现在想先处理一下私人问题,你们想跟我谈的事,可能要等会儿。”
唐启山没想到她这会儿了还这么客气。
冯璐已经站了起来,吓了一身冷汗,跟唐启山坐在了另一边的座椅上,距离二十来米吧,但是因为地方空旷,那边的说话声不完全能听到。
只能看到夜千宠竟然忽然握起手里的武器,默不作声,就是忽然抵到了寒愈胸口。
她确实把枪口抵在了寒愈胸口。
然后微微抬眸,看着他,“你当年是这样对着我爸的吗?”
寒愈狠狠绷着下颚,“千千!”
“难道是脑袋?”她像是自说自话,盯着他,但是手上的动作没挪。
“唐启山说了那么多,你都没有要反驳的吗?”她近乎是绝望的看着他,那种难以呼吸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
而那种窒息感,都来源于他的不辩解。
一直都不辩解,之前也是,到现在还是!
她艰难的咬了唇,然后又深呼吸,“好,你无从辩解,那就我来问。”
“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你是为了得到我爸建立的基地,所以才进那个军营?”
寒愈眉宇间十分的沉重。
可最终还是艰难而肯定的道:“是。”
夜千宠可能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而且只有一个字,一下子呼吸都重了,手心在冒汗。
寒愈低垂眉眼,“你先把东西放下,这样很危险,好么?”
她却忽然冷笑,“你怕死?”
“会伤到你。”
她的笑意越是讽刺,“你当初把我带回家,后来对我百般的好都是因为愧疚,何必装得这么深情!”
寒愈眸眼深沉,“是,我愧疚。可我对你情意如何,你自己难道没有感觉么?”
“你要我有什么感觉?”她略微提到了音量,不受控制,“再怎么真,也逃不了你就是因为愧疚才对我好的事实!”
“甚至跟我在一起,也是为了防止我杀了你,你能否认吗?!”
寒愈一双眸子越浓墨深重,“我的爱,让你觉得就这样而已?”
夜千宠狠狠深呼吸着,迫使自己冷静。
“好,我再问你。”她一双眼圈已经泛红,又极力忍着,“因为你想得到策魂,所以想替代我爸,是么?”
“我确实想要策魂,但替代你爸位置一事,并非出于我主动阴谋篡夺……”
“主动和被动都是篡夺,我只问你是不是有这个心思。”她直直的盯着他。
寒愈也只能再次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