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萝心焦,连忙把手上的镯子,头上的发钗,还有身上一点碎银子都交了出去。“老伯,我就这些钱了。”她十分忐忑的哀求道。
“上去吧。”老李头毫不客气的把东西一股脑都收了,指了指板车。
朴萝松了一口气,也不嫌脏,直接跳了上去,如同上次一样,把自己藏好。
老李头扫了一眼,就“驾”的一声,驱车往侯府外头驶去。
不同于朴萝的忐忑。
老李头心定的很。
亥时一过,整个侯府都似乎是他的地盘。
小毛驴拉着沉重的板车,有些缓慢的行进着。
眼看着南武侯府的院子,在视野里越来越小,直到转几个弯后,消失不见。
朴萝吊着的心才放下了大半。
她长出一口气。
……
终于,出来了。
·
她小心的从板车后面露头,问道:“老伯,我们是去哪里?”
“我要去城西卖夜香,至于你,爱在哪儿下车直接走就完了。”老李头也不回头,稳稳的架着驴车。
“你不跟我一起逃出城吗?”朴萝问道。
“我为什么要逃?”老李头反问。
朴萝愣了一下。
“谁又知道我救你出去了?”老李头龇牙咧嘴的回头,一口老黄牙。
老李头的路线也同上次一样,虽然说着去城西,中途却绕去了南城区的春满楼。
还是停在了那处后门,叫来了老鸨。
这次他的中气十足的样子。
朴萝想了想,便在这里溜下了车,入夜之后,西门是行不通了。
自打上次的北蛮使者死后,皇都夜晚的东西两门实施了半宵禁,毕竟乱民罪犯最容易趁黑摸出城。与其蹲在西城门等天亮,她想尽早混出城去,越早越好。
南北两门晚上倒是开着。
北门给达官显贵走的,若走北门,要路引。
南门是给富户老爷走的,若走南门,要钱财。
老头把朴萝身上值钱的东西都要走了。
现在,朴萝一身的破衣烂衫,又散发着臭味,就像是从主人家逃出来的丫鬟。
这样到了城门一定会被盘问的!
至少要换一身衣裳才行,最好再能混到一辆出城的车马。
朴萝抬头看看眼前这满是衣香鬓影的繁华楼群,想必应该不缺衣服吧。
她猫腰从小后门偷偷钻了进去。
这是朴萝第一次进这种楼子,外头看起来规整,里头却像是迷宫一般。
到处挂满了红色的纱帐,一点儿也不敞亮。红色的纱帐随着人和风舞动着,像是走进了一处红色的烟雾,到处能看到一点儿,却又看不真切。
前边儿听到了嬉笑打闹的声音,却不见人,而是隔着一层布帘擦身而过。
隐约看去,都是娇俏的美人儿、醉醺醺宾客,和忙碌的小厮等。
朴萝只低头匆匆走着,竟被她混了进去。
只是原本就不知道路,这下子更是没头苍蝇一般。
听着声音,外头的厢房似乎人声鼎沸,越往里越是清净。
既然找不到路,朴萝就躲着人声往里走去。
不知转了几个弯,爬了几处楼,只见正前方有一处厢房,前后左右都无人。
耳朵趴在上头听了听,悄无声息。厢房的正门不知是用香木做的,还是后熏了香,香味缭绕在鼻尖,用力去吸,却若有似无。
轻轻的扒开门缝看去。
里头打扫的干净规整,一人也无。
朴萝松了一口气,赶紧进去,再回身把门关好。
这房间很大,有前头看到的厢房的四五个大小。
里面装饰的极有韵味,同刚刚匆匆瞥见的其他厢房不大一样,既不鲜妍也不奢华。
而是温馨淡雅的,如同官家小姐的闺房一样。
有琴,有棋,墙上有画。
桌上还焚了香,白色的烟,袅袅升起。
让整个环境更显得宁静起来,和外头的漫天红幔比起来像是两个世界。
只是若说是像闺房,格局却也不大一样。
这里头还有两个隔间,一个是沐浴的地方,另一个是衣橱。
没有哪个官家小姐把这些和卧房、书房摆在一处。
却叫朴萝大呼幸运,赶忙跑到了衣橱那儿。
里头尽是些素色的衣裙,白色居多。也不是纯白,搭配了很多淡蓝、浅绿、绯色、青碧等配色,极有巧思,并不喧宾夺主,而是显得白色更纯净。
叫朴萝大松了一口气,真要是外头那些露骨的衣服,还不知要怎么穿出去呢。
挑了一件最不起眼的握在手里。
心里头却有很多的不自在……这辈子还没行过偷窃之事呢。
一边是浓浓的愧疚,另一边是告诫自己危急时刻不得已而为之,两相抵消掉了。
竟还剩下一丝觉着刺激而有些隐秘的快感?意识到这点,却更叫朴萝更加无地自容了。
她暗中给自己说,如果有来日,一定要好好回报这个被她偷了衣裳的姑娘。
·
朴萝在衣橱的隔间,三下五除二的把泛着臭味的衣服脱下来。
捏着着干净馨香的衣裙时候却又犯了难。
却忍不住闻了闻身上的味道,同上次一样,不止是衣服上臭,身上也臭不可闻。路上总有些沟壑和石子,那些个臭桶子又被老李头装的极满,稍有不慎就晃荡出些东西来。
当时危急,无暇在意。现在却觉得浑身不得劲儿。
再看一眼那边放好的浴桶。
里面热气腾腾的,还细心的洒满了花瓣。
朴萝的内心斗争没有持续太久。
“很快,就一下!”
“不会有人发现的!”
“是要简单的洗一下,不然太臭了也会惹人注意的!”
·
这样想着,朴萝跳进了浴桶里头,用最快的速度冲洗了一遍。
然后起身,用旁边挂着的布简单的擦了下,就穿起了衣裳。
只不过这衣裳看起来简单,穿起来却繁复,里头的带子一大堆,扎得朴萝满头大汗。这云纹绫衫又有些长了,一不留神踩了上去,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
好在扶住了旁边挂满绸布的架子。
架子摇晃了几下,眼看就要“哗啦”一声倒下。
却突然不合常理的稳住了,像是被人从后头扶了一把一样。
朴萝浑身僵硬,往上头看去。
正是有一个手,在扶着架子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