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基走进鸡鸣寺后院,片刻后,朱棣皇帝和朱瞻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朱高炽远远的看到二人,赶紧跪地恭迎。
“孩子,你把你爹扶起来吧,扶他坐下。”
朱棣皇帝看了胖儿子一眼,眼神中充满复杂的感情。
朱瞻基依言,把老爹朱高炽搀扶起来,找了把凳子,扶其坐下。
“老大,你老啦!”
朱棣皇帝此话,看似关心,实则别有用意。
朱高炽何尝不明白老爹的话外音呢,但他不能退让,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是,爹啊,这人哪有不老的道理。”
“瞻基刚出生时,爹您一根白发都没有,可一转眼,这孩子都长这么大了,岁月催人老。不服老,不行啊!”
朱棣听了朱高炽的话,来货踱了几步,平静的说道:
“这话,怎么听起来,像是在点俺啊。”
“还是说,你当太子,当的不耐烦了,跑来劝俺禅位来了?”
朱棣此话一出,一股无形的帝王威压,弥漫当场。
气氛瞬间变得紧张沉重起来。
朱瞻基赶紧上前,陪着笑脸,解围道:
“爷爷,您多虑了,我爹他哪敢啊?”
朱棣抬头看了一眼朱瞻基,平静的说道:
“孩子,当着咱和你爹的面,我问你,你说你爹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错了爷爷也不怪你。”
“这个……”
朱瞻基支支吾吾,不知高该如何回答。
“皇上让你说,你就说,尽管说。”
朱高炽对着儿子说。
“皇上,那我就直说了,我爹他……他就是个老实人。”
朱瞻基小心翼翼的说道。
“嘿,小子,干嘛不知说,老实是无用之别称,你觉得……你爹是个无用的人?”
朱棣微笑着看着朱瞻基,问道。
“啊?我……我……”
朱瞻基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哈哈,小子,不难为你了。”
“俺给你说说你爹吧。这些年,各省、道、府、县各地方官,都出自你爹门下;”
“要么是太子府属官,放出来的;要么是每年通过科举,你爹一手提拔上来的;”
“别看你二叔三叔,整天耀武扬威,蹦跶的欢,那都是假像;”
“咱大明朝最有实力的,就是坐在你面前的这位太子爷!”
朱棣意味深长的说完,看了一眼朱高炽,不知在想什么。
“爹,我选拔官员,只有公心,没有私恩。”
朱高炽坦然说道。
“是嘛。那太子府属官,杨士奇他们,把他们一路送到内阁,什么意思啊?”
“这不是私心,是什么?”
朱棣悠悠的说道。
“爹,我国家的太子,未来的储君,把有用的官员选拔出来,为国家效力;”
“如果说这是私心的话,那就是私心吧。”
朱高炽没有了往日的唯唯诺诺,诚惶诚恐;
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坦然、淡定和从容。
面对朱棣皇帝的责问,不卑不亢,有理有据,从容应对。
“咱朱家人的天下,朱家人要是没有私心,还有什么心;”
“朱家人的私心,就是把天下有用的人,都聚拢过来,为咱朱家做事!”
朱棣听完,背对着朱高炽,不知道在寻思什么,随后大声说:
“说的好。”
随即转身,走到朱瞻基身边,继续说:
“小子,看到了吧,这就是你爹的厉害之处,张嘴仁义道德,闭嘴道德仁义;”
“我们朱家,造反出身,咋就冒出来一个大圣人啊?”
“你做圣人,我做恶人,好不好。”
“再多点罪孽临身,我也不怕!”
“可一天八百个折子,替你鸣冤叫屈,烦都烦死了!”
“惹恼了我,我让他们全都蹲在昭狱里去,这些都是你逼的,你逼的!”
朱棣皇帝越说越气愤,越说声音越大,几乎处于失态边缘。
朱高炽却了然了,心说我终于知道老爹对我的不满,在哪里了。
他担心我会煽动下面的官吏造反;
既然您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那么儿子也要好好表表态。
只见朱高炽站起身,深深躬身,认真道:
“爹,您知道我是不会造反的。”
“我一没有您的雄才伟略;二没有老二老三带兵打仗的本领;”
“我就是想尽我的本分,让天下人都吃上饭,穿上衣,别有谋逆的心。”
“这不也是您的梦想么。”
“您梦想有一天,大明朝百姓丰衣足食,安居乐业,老有所养,幼有所依,再也没有饥寒交迫,再也没有流离失所,再也没有战争。”
“您梦想有一天,大明的孩子们,不论贵贱,都能接受圣贤教诲,读书识字,健康快乐成长。”
“您梦想有一天,我大明六千万子民,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团结一心,众志成城,把我大明打造成最强盛的国度。”
“您梦想有一天,万国来朝,万国敬仰,他国子民,提起我大明,就心生羡慕敬畏,视大明朝为天朝上国,人间乐土!”
“您梦想有一天,凡日月所照,江河湖海所至,都是我大明国土。
没有战争,没有杀戮,没有痛苦,只有快乐,只有欢笑,只有爱和陪伴!”
“现在全大明的百姓,都知道了您的梦想,儿子就是想,尽我所能,帮助您,实现梦想;”
朱高炽确实牛逼,一口气把之前朱瞻基说的梦想,全部背诵下来。
朱棣听完,沉默了,深深的看了儿子朱高炽一眼,又看了孙子朱瞻基一眼。
“爹,最近您让老二监国,儿子知道,你心疼我,可怜我,想让我在家好好休息休息。”
“爹,做不做太子,其实没关系,做您的儿子,总行了吧,爹!”
朱高炽说完,看了跪在地上的儿子一眼,叹了口气道:
“爹,您不信我,没关系。但您得信这孩子。”
“他出生,您才决定造反,您一直教他,他也一直跟您学;”
“他要是折了,咱们朱家,可就没希望了!”
此番话,可谓语重心长,感情至深。
朱棣也转身,一直看着朱瞻基,不知在想什么。
“爹,我听说,您要见建文,拿这孩子的脑袋当押物!”
朱高炽说完,目光直视朱棣皇帝。
四目相对。
朱高炽没有退缩,眼神没有躲闪,而是坚定的直视。
异常坚定、霸气的说:
“爹,这不行!”
“爹,您任性了一辈子,要是再这么任性下去,儿子真的就要造您的反啦!!”
听完儿子的一番话,永乐帝沉默了。
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和孙子,永乐帝蹲下,怅然说道:
“太子,咱们父子,相疑到这种地步了么?”
“这一家人,还有什么意思?”
跪在地上的朱高炽听了,惨然一笑,道:
“一家人?”
“爹,您要是还记得我们是一家人,就好!”
此话,意味深长。
朱棣听懂了,儿子在问自己,一家人中,包不包括建文呢?
朱棣离开了,只留下跪在地上的父子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