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断丝连?”莫久臣重复这四个字满是讥讽。
西门祺不敢再说了,接下来的话都是宫中秘闻,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在王妃面前开口。他是王爷送去东宫的眼线,一直都守在东宫殿外,为了听到里面的对话,他特意调岗离开伪装模样,提前藏在内殿之内,听到这些本不应该他听到的内容。
穆长萦听的正起劲儿,就听到西门祺戛然而止,还想继续听,于是急迫的问道;“然后呢?”
“然后——”西门祺不理解王妃为什么好像事不关己一样的兴奋,随后看了一眼冷峻的煦王,似乎在等王爷的决定。
桃溪轻咳一声走上前装作帮王妃整理铺在席子上的衣摆,说:“王妃,毕竟关乎到不不能言语的往事,您让西门公子缓一缓嘛。”
穆长萦愣一下,突然想起这是在说柳扶月与太子之间的事,而她此时就是柳扶月。刚刚那份听着热闹的样子的确过分了些。立刻转变态度笑着说:“都是以前的旧事,阿祺不必不好开口。而且王爷知道其中纠葛,不必担心。是不是?夫君?”
叫夫君准没好事。
莫久臣也想知道后续,于是示意让西门祺说下去。
西门祺见王爷和王妃都没有意见,于是接着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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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因为有了“柳扶月”提醒。莫声文以及太傅宋未并没有多大的波澜,反而是十分镇定的看着不该提气这段过往的柳盈月。
为什么没有震惊?
柳盈月心里打鼓,犹豫着自己要不要继续说下去?说下去说不定就会碰到太子的逆鳞,不说下去可是自己已经暴露了野心。她说也不是,不说也不说,正踌躇着,就听到太子开口。
“告诉本宫,是谁告诉你的。”
这就是承认了。
柳盈月心中喜悦,这就给了她谈条件的机会。她满怀希望的抬眸抬眸,却在抬起的一瞬间僵直在原地。她看见太子睥睨的眼神,身子仿佛不受控坠入到太子深不见底的眸子当中。他的威望和魄力狠狠的压着她,无法动弹。
“是——”柳盈月刚才的欣喜一拍即散。她无法供出自己的哥哥告诉她这些事实,更无法告诉太子,还有别的人提供了这个线索。
“臣女可以与太子谈条件吗?”柳盈月抑制住心底的慌乱,坚定的看着这位东宫之主。
莫声文半靠着椅背,道:“先说条件,看本宫能不能答应你。”
柳盈月就是为了条件来的,绝对不会半途而废。她深吸一口气,说道:“只要太子让臣女成为东宫良娣伴随您左右,臣女就会告诉您是谁告诉臣女这些消息,同时,臣女也会闭上嘴巴,永生不谈此事。”
莫声文与宋未相视一眼,不以为然的冷笑道:“用这些东西换本宫身边的良娣位,柳小姐真是好算计。”
柳盈月微笑,以为自己说动了太子:“臣女既然已经暴露了野心,必然会算计。”
莫声文说:“本宫很欣赏你的野心和行动——”
柳盈月露出胜券在握的微笑。
“可是——”莫声文捕捉到柳盈月嘴角的微笑,冷下脸来:“就凭这些?”
柳盈月的笑容僵在脸上。
“知道这段往事的人不多,本宫可以一一排查找到透露消息的人。”莫声文起身,看着故作聪明的柳盈月,提醒她:“至于闭上嘴巴永生不谈。本宫看来,死人才是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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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人?”穆长萦听后感干咽一下嗓子,偷偷瞧了莫久臣一眼。
不愧都是莫家人,就算性格不同,骨子里狠厉还是很相像的。就像是先帝即便仁德治朝,万民敬仰,开拓盛世,但是他老人家灭国平天下的残忍还是历历在目。
莫久臣看到“柳扶月”偷偷看过来的眼神,冷声道:“你看本王做什么?”
穆长萦躲避似的将目光移向对面的西门祺,装作刚才的眼神从未发生:“之后呢?”
西门祺回答:“之后,半炷香时间到。柳小姐就被请出内殿。”
“太子没有答应她的良娣条件?”
“不仅没有。”西门祺会想说:“太子殿下与宋先生还相商几句,说是绝对不会让过往之事成为要挟太子殿下的把柄,若是这次让柳小姐得逞,那必然会有下次。”
这一点穆长萦相信柳家会做得出来。柳盈月有分寸,但是柳壬是个贪心的,说不定将来会做出什么继续牵绊莫声文的事来。
穆长萦双手拖着下巴,叹气道:“太子不会真的会让柳盈月成为死人吧。”
西门祺摇头,这等深层次的问题,他可不能随意讨论。
“不会。”莫久臣很是肯定的说:“太子从不避讳与你的过往,所以不会做出杀人灭口的事情来。”
穆长萦想想觉得有道理。知道这段过往的人虽然不多,但个个都是惹上就会不能轻易威胁住的人。莫声文绝对不会让自己因为此事陷入难堪的境地。再说,他对柳扶月的感情一直都执拗,即便哪一天这段过往被揭开,他还会直接承认。
毕竟,爱过,并不应该隐瞒。
西门祺已经汇报完毕,宫中秘闻他已经无意知道,断然不能知道的更多。他还需要回去禁军轮值当差,便告辞而退,由南旧亭送出。
穆长萦还是充满着很多疑点,歪头看向莫久臣问道:“奇怪了。柳茂可以告诉柳盈月我与太子之间的过往。但是有谁能够告诉柳盈月,前不久太子找过我?还藕断丝连。”
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穆长萦浑身起鸡皮疙瘩。
莫声文依旧是淡定的喝茶:“问问就知道了。”
“问谁?”
恰巧南旧亭送西门祺回来,他刚进门口,就听到自家王爷吩咐:“查查这几日柳盈月都见了谁。”
“是。”南旧亭不耽误,直接退出去安排。
穆长萦端起茶杯继续喝茶:“柳盈月能够做到这个份上,说不定已经知道柳金月的名字是被我划掉的了。”
莫久臣看着“柳扶月”喝茶的红唇,那个茶杯是他的,可她用的还是十分自然,淡淡一笑说:“她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她知道?”
“因为本王派人告诉她了。”
“噗!”一口茶水直接喷出。要不是西门祺离开的早,这口水一定会喷到他的脸上。
“什么?”穆长萦陡然提高音量:“你,为什么?”
穆长萦结果桃溪急忙送过来的手帕擦着嘴,说:“你为什么不跟我打声招呼?”
这可是穆长萦的计划之一,莫久臣没有与她打招呼就擅自揭穿,这会给她造成多少麻烦?虽然——最后她的计划也没有执行,可这不代表莫久臣就可以私下行动啊。
莫久臣看着这只又要抓狂的小兔子,笑着说:“提醒你的时间来不及,所以为了让你安心,本王已经去柳家接你了。”
“接我?”穆长萦明白了。原来是她回王府那天的事。
因为在柳家的那几天总是事发突然,是不能够好好计划。不然穆长萦也不会轻易同意让莫久臣将柳盈月送进东宫。
“那日一早,本王便用寿康殿的人将消息卖给柳盈月派来打探消息的人,告诉她是你将柳金月的名字划掉,这样柳盈月就会十分放心的联盟柳金月。本王虽然不知你的计划是什么,可是本王清楚你的小脑袋在算计,所以为了不打扰你的计划才去的柳家想去告诉你,谁知目睹了你被柳茂扯着衣领的质问,故而临时起意将你接回来。”
穆长萦下意识握着自己的衣领,为了掩饰自己条件反射般的害怕的反应,又缓缓的松开。
莫久臣侧目,装作没有看到她的反应,继续说:“本王本就打算让柳茂也与柳盈月联盟,正好碰到这件事就做了点文章。”
穆长萦将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问:“你为什么想让他们联盟?”
莫久臣说:“动一个柳盈月很没意思,既然他们欺负了你,总该一起接受惩罚。”
穆长萦心头一动,竟有些感动的意思。她不缺行的问:“真的假的?”
莫久臣一顿,慢悠悠的说:“当作是假的吧。”
切。就知道。莫久臣一定是藏着别的坏心思,拿自己当借口。
穆长萦立刻丢掉刚才的感动,无力的趴在茶几上,侧头看着莫久臣说:“柳盈月想通过谈条件进入东宫的想法是破灭了,太子一定恨死了她。你想将她塞进东宫,可是难上加难了。”
莫久臣转动着手上的象牙扳指,胸有成竹道:“太子有太子的骨气,只是骨气在本王面前,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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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味扑鼻的琉璎殿内,安静如无人。
高贵妃摊开手腕让白黎仔细诊脉,她无比期待又充满不确定的看这位可以让自己达成夙愿的女太医,希望她能给自己带来好消息。
在旁边。高谦庸同样露出紧张的神色,在他看来,成败在此一举。
白黎抬头看着高贵妃,说:“贵妃娘娘可否换一只手?”
“好。”高贵妃立刻应下,别说换一只手就算是砍掉这只手也可以。
白黎诊脉高贵妃的另个手腕,仔细诊断后,心跟着放松下来。她松开高贵妃的手腕,起身向后退步行礼道:“恭喜贵妃娘娘,您有身孕,二月有余。”
殿内继续安静着。
高贵妃的声音颤抖着:“真的?”
白黎回答的肯定:“是真的。喜脉有力,娘娘的身体和腹中胎儿都很好。”
高贵妃眼泪瞬间夺眶,充满着不确信,这多年来她每次都是充满希望的调养身子,可是带来的都不是好的结果。本来她已经放弃成为人母的可能,但是弟弟劝说她再试一次,她依旧是拒绝不肯。她渴望着有一个孩子,每次看到小公主的时候,她的这种渴望越来越浓。可是小公主毕竟是皇后的,她根本就留不住。思考多日,她终于决定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
现在机会到了,她牢牢的抓住。她有孩子了,一个在她的肚子里,将来会留着她的血的孩子。
同样激动兴奋的还有高谦庸:“姐姐,太好了。”
“谦庸。”高贵妃抓住弟弟的手腕,一手摸着自己的小腹:“谢谢你让我再试一次,不然我都得不到他。”
“姐姐莫要激动,养胎要紧。”高谦庸劝说姐姐莫要流泪。
“对对对。”高贵妃立刻擦掉眼泪转头对白黎说:“白太医。快告诉本宫,本宫该如何养胎?”
白黎说:“娘娘这次身子养的十分康健,腹中胎儿暂且平稳。但是因为娘娘有过不舒服的经历,所以为了求稳,娘娘还是要专心静养。微臣会开养胎的药方给娘娘。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为了安全起见,娘娘切莫对药丢三落四。”
高羽梦的怀孕经历并不理想。早年间她曾怀有龙嗣,可是因为她仗着自己身体年轻不注重保胎,在一次行走的过程中不慎跌倒丢了孩子。后来太医院诊断高羽梦很难再孕,将高羽梦的执念打入谷底。在这之后尽管在弟弟的帮助下寻找良医,可多次都是无疾而终,最后导致高羽梦逆反心理,将送来的补药一一扔去,再也不遵遗嘱。
这次是首席太医白黎亲自给她调理,虽然高羽梦不知道弟弟是如何说服太医院首席来做此事,但她还是做了最后的努力。皇天不负有心人,这次终于迎来好消息。白黎是对的,高羽梦会不听她的?
“好。本宫依你,本宫都依你。”高羽梦拉住白黎的手,恳求道:“白太医,本宫求你,你住进琉璎殿好吗?亲自照料本宫,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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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怀孕了?”穆长萦看向旁边一起并肩的男子,发现他的脸色并不好看。
前来报信的人来说:“是。半炷香之前,白黎太医亲自诊断出来的。”
半炷香之前。看来还是监尉司的眼线最先得知的消息。如此,莫久臣应该比其他人会早有准备。
“孕期多久?”莫久臣问道。
“两月有余。”
穆长萦想了想说:“两个月才诊断出来,这么慢的反应。看来贵妃娘娘这次怀孕实属不易。”
“这是好事。”莫久臣的脸色已经平静。
穆长萦啧了一声。可拉倒吧,要是值得可喜可贺的事,他还能黑着脸?
“回去继续监视琉璎殿。”莫久臣对来报的人下命令。
“是。”那人火速退下,从角门离开。
本来穆长萦跟着莫久臣一同离开茶室想想要出去透透风,继续说东宫选秀的事。可现在出现贵妃有喜的事情,思绪都被这个拉了过去。
“王爷。要不我明天进宫看看?”
“看什么?”
“当然是看看贵妃娘娘。”
莫久臣抬步向前走,脚步如平时一样稳健:“她有孕还不用你看,会有人去看的。”
穆长萦紧跟着:“谁?”
“你说呢?”
“我说?”穆长萦走到湖边看着对面的石板路的方向,笑了:“是啊,咱们还有高侧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