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重收到宋部长的消息已经是两天后,为了保密,戴春峰亲自当起了信使,独自进入了戒备森严的白公馆。
当听到宋部长只带了几个随从就去见日本人,左重无奈的捂住了脸,这位可真是任性。
不提自身安全,就是和谈的保密工作也不是那些随从可以处理的,那样军统还要开特训班干什么。
至于说日本人的保证,那玩意能当真吗,信对方,不如信母猪会上树。
套用九头蛇王傲夫的话,他敢用脑袋打赌,日本人肯定对谈判过程进行了录音或者拍照。
鬼子根本不知道脸皮为何物,就算是被发现了,大不了找个人出来表演一下躬┴匠精神,再不行磕几个头。
戴春峰也满脸苦笑,按说谈判这么重要的事,理应由军统派遣专业反谍人员陪同,可宋部长不愿意,此事谁敢管,谁让人家是国┴舅呢。
左重知道老戴的难处,快速思考后说出了自己的“建议”,让一处的邬春阳前往港城,对方此行的任务有二。
一,保护宋部长,万一谈判破裂或者发生意外情况,务必保证宋部长的生命安全,宋部长可是军统版日元最大的销售商。
二,对日方进行反制,寻找、销毁可能存在的录音、照片证据,以免国府被日本人所要挟。
最重要的是,左重提出在邬春阳到达前,宋部长最好停止与日方见面,尽量减少被窃听、偷拍的可能。
戴春峰闻言没反对,对于一处处长邬春阳,他还是清楚的。
鸡鹅巷时期的老部下,精通情报作战,心思细腻,行事稳妥,这种复杂局势下的较量正是对方所擅长的。
当然,如果左重能去港城更好,但白公馆这边的工作也很重要,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派遣邬春阳带队前往。
商量完,心中有底的老戴立刻走了,从山城到港城的机票非常紧张,即使是军统出面,也要费一番功夫,故而得赶紧准备。
左重目送便宜老师离开,转身前往小楼的一楼查看,戴春峰带来的不仅有宋部长的口信,还有第一次谈判的文字材料。
这上面的信息对筹备小组很有价值,通过分析,结合日本国内的各方面情报,筹备小组可以准确地判断出日方的底线,从而有计划的制定相关条约。
等他来到各小组办公室外,里面早就忙得热火朝天,有人轻声诵读材料里的日语对话记录,这么做为的是更好的代入日文语境。
日语中有很多语气词,代表着不同的含义,如疑问、转折等等,光看文字记录无法体会其中的准确意思。
还有人将日方代表的履历、公开发表的文章找了出来,仔细研读,借此了解对方的政┴治理念、意┴识偏好,这与谈判的胜负息息相关。
左重走马观花了一圈,没发现什么情况,表面上装作满意的样子,大声叮嘱古琦和宋明浩。
“老古,老宋,物资供应要充足,问问他们还缺点什么,都是留洋回来的,生活刁惯上跟咱们不一样。
让人送点洋酒、雪茄、牛排来,照最好的买,反正委座拨了不少经费,用不完没道理再还给财政部。”
“好的,卑职明白。”
古琦笑着点头,筹备小组才多少人,好东西到了白公馆,还是军统人员捞的好处最多,他自然答应的痛快。
屋里的筹备小组成员听到左副局长的关心,工作起来更加卖力,并且再一次感叹人言可畏,这么一个好人竟被说成那般残暴,还有没有王法了。
“对了,姓徐的在哪?”
走着走着,左重想到已经两天没出现的徐恩增,回头好奇地问了一句。
“在花园里晒太阳,很老实。”
宋明浩凑上前鬼鬼祟祟的回道,接着又汇报了孟挺和马克的动向:“那个孟挺整天待在宿舍里,捧着一本洋人的书看得入神,我趁他上厕所时偷偷翻了翻,没什么问题。
最活跃的就是马克,这家伙带着中统的人在院子里四处乱转,好几次想要进入办公室,被弟兄们给拦住了,副座,你说这小子想干什么,是不是想打探和谈的消息。”
比起可能的泄密,宋明浩对中统更感兴趣,当年他可是上了对方的电椅,差点就一失足成千古恨当了军统的叛徒,这个仇不能不报。
左重对此心知肚明,当即摇摇头:“算了,马克愿意转就转吧,只要不进办公室,那就不要管,一个瘸子能跑到哪去。
但徐恩增要盯紧了,此人诡计多端,油滑的很,说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情来,你们两个继续工作,我去找孟挺聊一聊。”
提醒了两人一句,他脚下不停走向中统宿舍,来到门口往里看了看,发现孟挺跟宋明浩说的一样,正躺在床上看书。
“孟处长,你这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呐,呵呵。”
左重满脸微笑的打了声招呼,大步走进了房间,结果中统特务乱七八糟的床铺散出的浓重脚臭味,差点将他熏了个跟头。
徐恩增怎么管理的手下,难道这家伙自己就没闻到吗,好好的宿舍都快成猪圈了,果然是一群蠢┴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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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孟挺,闻言连忙起身丢下书,边走边向左重伸出手,表情有些惊讶,除此之外一切正常,似乎一点都没被气味所影响。
这算什么?
传说中的久处鲍鱼之肆而不闻其臭?
“左副局长,您好。”
孟挺伸出双手微微弯下腰,口中毕恭毕敬的问好,姿态放得很低,丝毫没摆处长架子。
这是个聪明人,虽然中统的处长和军统副局长只差一级,可权力的含金量天差地别,如此能屈能伸,怪不得能以叛徒身份再次获得信任。
紧紧握住对方的手,左重用嘴巴呼吸了两口,笑吟吟道:“孟处长客气啦,早在金陵时我便想跟你好好聊聊。
只可惜九甲圩一别后你销声匿迹,你我再无见面的机会,这次你能及时翻然悔悟我很欣慰,走,咱们出去说。”
这屋子不能待了,再待下去,他怕自己会染上什么稀奇古怪的疾病,中统特务的脚杀伤力太大了!
孟挺也察觉到了不对,在前引路走出房间,左重出门第一件事就是深深吸了口气,太险了!刚刚好悬没晕过去。
闻着清新的空气,他跟孟挺边走边聊:“咳,孟处长,这次找你没有旁的事,你的口供我看过,上面说你在九甲圩后去了西北供职。
能不能跟我说一说,异己份子那边的情况,你也晓得,无论是你们中统还是我们军统的耳目,都无法打入到西北,那里对我们是个谜啊。”
说出今天这场谈话的原由,左重眼角余光轻轻向孟挺,由于边区社会部的出色表现,他确实不了解奇西北的情况。
孟挺听到这面色如常,立即介绍起西北的政┴治、军事、经济,但所说的内容很寻常,情报价值不高。
左重不乐意了,皱着眉头警告道:“孟处长,若是你不愿意背叛旧主可以直接说嘛,用不着用这些大路货的消息敷衍左某。
不然我何必找你问话,随意找几张边区报纸就可以,我想知道的是异己份子的派系情况,以及情报业务单位的运作流程。”
“左副局长,您真是冤枉我了。”
孟挺苦笑一声,为自己辩解起来:“地┴下党的保密规定很严格,级别不同,权限不同,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
那边讲究发动群众,没人敢四处打听,中统的调查人员就是因为好奇心过重,往往一进入边区就被社会部盯上。”
“那军统呢?”左重不依不饶,继续提问:“我的人非常专业,背景资料也很齐备,我不信他们会表现得这么业余,为何也栽在了社会部手上。”
说起这事,孟挺同样难以理解,军统确实比中统要难对付,潜伏人员都经过专业训练,一般情况下很难暴露。
可奇怪就奇怪在,每隔一段时间,社会部首┴长就会下发一份名单,内容都是军统在西北的潜伏人员资料,其中有对有错。
他如实将此事说了出来并提出了一个推论。
军统内部很可能隐藏着一个地┴下党的高级内奸,这个人可以接触到最高级别的情报,但也仅仅是接触,所以准确度不高。
当然,不能排除那些错误情报是障眼法的可能性。
最后孟挺表示,想要找出这个人其实很简单,利用不同内容的假情报来甄别就行。
比如制作多份假的潜伏人员名单,从不同渠道泄露出去,每份名单中都有一个标志人物,只要此人被抓,便能顺藤摸瓜。
左重表面上不停点头,心里却很无语,能找到就见鬼了,名单就是他送去的,他总不能自己抓自己吧。
装模作样地称赞了孟挺几句后,他将对方送了回去,然后就钻进了自己宿舍,这一待就待到了天黑,暮色中饭菜味渐渐从厨房传出。
随着厨师的一声开饭,院子里一阵骚动,和谈筹备人员和休班的中统、军统特务纷纷端着饭盆出现在楼下开始排队,脸上挂满了笑容。
按照左重的命令,外面送进来不少高级食材,甚至还有从滇缅公路运来的洋酒,众人早就迫不及待想要打打牙祭。
至于花费了无数人力物力,计划运输战争紧缺物资的战略公路为什么要用宝贵的运力运酒,所有人都选择性遗忘了。
再苦不能苦了长官们嘛,民国自有国┴情在此,况且堂堂的国府再困难,也不缺这点吃食。
几分钟后,饥肠辘辘的特务、筹备人员端着丰盛的饭菜走向小楼或者宿舍,白公馆没有食堂,吃饭只能自己找地方。
高级食材的味道自不必说,军统厨子的手艺也不错,很快院子里就只剩下狼吞虎咽声。
众人在大快朵颐的同时,也不忘拍左重的马P,什么左副局长坪易近人啊之类的奉承之语不绝于耳。
不想就在这时,小楼一间办公室中突然发出尖叫,在场的军统反应迅速,丢下饭盆拔枪冲向事发处,而中统特务则继续低头干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