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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死后第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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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朝会兹事体大,还请陛下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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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一夜的沉思结果。

启六年正月二十四, 早春。

春寒料峭,今年的冬日褪得格外慢,蓬松土地上还冒出新芽, 犹残雪未消。

对宣政殿久旷多年的谢帝师, 也终于结束了漫长的休整与假期,重新出现在了文武百官的视野当中。朝堂之上早已换了数批新血,半的朝臣只闻其名, 而不曾见,但一些位高权重、资历日久的老臣们, 却忍不住悄悄地注视、考量着他。

无论是皇帝的旨意、还是那位突如其的镇国公萧潼, 他们都无法被这单薄苍白的解释说服,只不必须在皇权面前低头罢了。而谢帝师……而复生这四个字,都带着格外玄幻的『色』彩。

帝师看上去容貌如初, 神情气度也与之前并无不同,外表上根本看不出这重返朝堂里是否什内幕、更无法验证京畿中的传闻。而在众臣行礼后, 这位第一次公开『露』面的帝师大人还未任何静, 位居上首的陛下开口道:“老师身体未复, 不必久立。”

此言说罢,垂立在天子身侧的崔大监拾级而下, 将帝师一直请到陛下的身旁——在龙椅的右手边, 格外设立了一个御座, 上面铺着『毛』绒软垫, 柔软地蔓延椅背。

在启朝的先例中, 只国年幼、太后或太傅听政辅佐时,会特设此座。

“这是什意思?”群臣之中,冯齐钧的眼珠子都要掉出了,脑子『乱』糟糟地思索着, “又是调任文士、起复旧员,又是特设此座,一身圣眷……陛下这是要干什?”

他曾经经历皇权对权臣的排斥,目睹登基之后的多年种种。尽管他归根到底是属于萧家的忠臣,但依旧不得不承认——陛下绝非仁善宽厚之君。

这一遭都要把人的脑袋懵了。冯齐钧不知道是先觉得谢玟能耐大、居然把天子治得服服帖帖,而是先陛下是本事,都作成那了还能把人哄回。

他悄悄看了沈越霄一眼。同僚中的小沈大人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一脸“我对他俩的事儿不感兴趣”的神情,在诸多麻木脸和疑『惑』脸中显得格外突出。

御座离龙椅并不远,但也说不上是触手可及。不谢玟身下的这个却好似在距离上做了手脚,离龙椅近得些分。

萧玄谦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低声道:“今早起见你喝『药』……”

小皇帝的举止已经够出格的了,谢玟光是扫一眼高琨、温瀚宇等人的脸『色』,就知道这些铁血帝党、当朝重臣们的心都拧成一个麻花儿了。他如果不是一个男人、且还是天子年少时的恩师,估计现在就上前谏的言官,非得把脑袋交代在这金殿上不可。

他抬手抵住唇,轻咳了一声,断道:“干正事。”

萧玄谦只好移开视线。

朝中政务谢玟了解得七七八八,又与小皇帝促膝长谈良久,所以对他们当前热议之事很清楚。不多时,朝中的官员已经站成两派,慷慨激昂、唾沫飞扬,彼此气得脸红脖子粗,攻扞不休,正是为西北之患。

出人意料的是,高琨等人极反对,反倒是那些新入朝的文士武将,对萧玄谦征平西北的意狂热不已。这位天子是先帝的九殿下,众所周知,九殿下当时正是因为军事能而一举被拥立为太子,他曾在一年之间清剿临南八郡、剪除逆贼党羽,更深入腹地,穿琼州、泰岳,所之地至今仍太平安康,千里无匪患。

“……然而陛下当初,诸位老将军侧翼为助,直渡曲水,成绞杀之势,大胜。当今我朝虽盛,跋涉千里入寒地,征游牧之族……军中积弊甚深,陛下万金之躯,实在不能前往。”温瀚宇昂首辩道,“难道就无人敢为此帅?天子亲驾,足以让天下武臣羞惭撞柱而,尔等颜面何存!”

“颜面何存!”他身后的诸臣跟随着议论起。

“颜面岂边界百姓重要?岂农时春耕重要?岂启朝国威重要?”一个面生的健硕武臣道,“末将不敢提领帅,是因天底下最强悍无匹的帅正在上首!玄龙纛旓立于冰雪寒地,皇恩浩『荡』至此,军士将领自当无不。一可破拥兵自重,二可解边境之患,三可夺胜扬威,势压边土……除此之外,谁能提领帅、谁能震慑边将?温常侍您?!”

健硕武臣身侧传几声低低地笑。

下面吵得一团火热,谢玟见众人如此沉浸式议政,小声跟萧玄谦道:“一直这吵?”

萧玄谦偏头听完,低声道:“两天了。”

谢玟:“你不制止?”

萧玄谦理所当然:“为什制止?”

谢玟:“分你心中早定夺。”

萧玄谦顺理成章地道:“不听他们吵架,我不好安排留守京都、监国理政之事。”

谢玟感叹:“不知高大人、温大人两位重臣,可知道你这个良心的陛下在什。”

萧玄谦:“他们逾越到我些厌烦了。”

小皇帝看起的被那些劝诫立后的奏折惹得不快。他的手指一搭一搭地敲着龙椅的边缘,时不时往谢玟身上看一眼,两人置身事外、悄声点评。

“征平西北终究要靠你的决断,”谢玟道,“但温瀚宇这个定税之法也可行,能纠除流弊。”

萧玄谦道:“你看着,他马上要开始弹劾了。”

两人话音刚落,温瀚宇立即转身,抬起一本奏章由崔盛递上,高声道:“臣要弹劾谒者台谒者仆『射』董徽音,收受贿赂、私相勾结,借助拜官授爵之职,敲诈勒索,联结新任官员,经营党羽!”

被点到名字的董仆『射』立时跨出一步,俯身跪拜,上位者澄清争辩。然而今日温瀚宇备而,手上很多似是而非的证据,咄咄『逼』问,势不饶人。

就在董仆『射』冷汗津津时,一侧又迈步跨出一人,是素沉默低调如隐形人的小冯大人冯齐钧,他躬身拱手道:“下官愿为董大人作证,太仓掾属诸人与董仆『射』碰面仅为巧合,绝非温大人所言,更不是结党营私。”

温瀚宇道:“难道那一日你也在现场不成?你可知他们身在何地!”

冯齐钧暂无言语的刹那,温瀚宇身后又优哉游哉地站出一人。天子宠臣沈越霄抬手道:“群玉楼嘛——风雅之地,董大人风雅得很,温常侍也别这参他,换下官,参他一个不守规矩、浪『荡』轻佻,净出入这些烟花之地。”

温瀚宇正要发作,回头看见沈越霄那张年轻潇洒、又个正型的脸,惦记着对方身后是谁,于是负气下拜,弯腰磕到地上:“陛下!”

活像一个受欺负了的小媳『妇』。

这些臣子常常这,古往今,多得是文人墨客把君臣比作郎君美妾,弄成黏黏糊糊的男关系,不就“猗靡情欢爱,千载不相忘”,最经典的就是《离『骚』》。

谢玟就算跟萧玄谦点儿什,都受不了这肉麻的诗文作品。小皇帝倒是眼神都多一下,冷着脸评价决断,各五十大板,平息争论。

萧玄谦为吸引谢玟的注意,特意跟他道:“董徽音,你还记得吧?最近起复原职的。”

谢玟道:“记得。人很朴素老实,怎还能去群玉楼呢?我刚刚看了半天,起复这多旧员,怪不得你的温大人要革除此派。”

萧玄谦皱眉:“谁的?”

谢玟看了他一眼,他身上捕捉到肉眼可见的醋味儿,回了一下自己的言论,改口哄道:“不是你的,我是你的,行了?”

萧玄谦满意无比,整个人愉悦得都要脑袋上开出一朵花了。谢玟光用眼睛看,就能感觉到他这污浊泥泞的心田里,被这区区一句话撺掇出一捧嫩芽,得意洋洋地抽枝生叶,势必要夺取他的宠爱似的。

“高琨和温瀚宇的忠心无可比拟。”萧玄谦的声音低沉冷酷,“但我也需要董徽音、需要冯齐钧。”

谢玟白他的意思,微笑道:“终于把你的帝王制衡之术捡起了。当初你把朝堂政局搅得一团『乱』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只顾着根除我,根本不顾这个社稷。”

他说到痛点,萧玄谦缩了回去,闷了好半天,仗着底下的群臣无人抬头,忽地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谢玟心中一惊,缩了几下都躲开,小皇帝压着声耳语:“我好让老师做我的皇后。”

大庭广众之下,他们就算什,这拉着手都嫌太亲近了,何况他们还的点儿那种不可告人的关系,谢玟未如此心虚,他修长纤瘦的手指努逃脱着对方的笼罩,手心都要渗出冷汗了,好半天抽出手,把御座的一侧全都让给对方,贴着另一端坐,端端正正,面无表情。

怀玉不理我。

萧玄谦心思沉抑地着,他那朵刚抽出嫩芽的花儿登时蔫巴了。好半天道:“我不了,你坐回。”

谢玟无于衷。

底下再度吵得沸反盈天,众人早已养成口水全都消耗完、再请皇帝陛下定夺的习惯,而此刻,他们说一不二的皇帝陛下眼神正可怕得要命,周身环绕着一股酸涩的争宠气息,却还低头委屈地道:“不你了,我错了,不要生我的气……”

谢玟道:“我哪敢生陛下的气。陛下再这轻佻放诞,中宫无后、膝下无子,都要怪罪我了。”

萧玄谦理亏,又争辩,又不敢惹他,正在心底酝酿时,底下群臣突然跪下一片,征询皇帝的裁断。

萧玄谦心烦得要命:“全杀了。”

下方噤若寒蝉。

了半晌,高琨高侍中硬着头皮问:“陛下的意思是,无法安置的流民,全……”

萧玄谦的脸『色』冷得吓人,高琨也不敢多言,底下的声音一瞬寂静无比——他们都在同时意识到,在这时候出头,就算不被陛下弄,也绝对落不到什好。

就在落针可闻的此刻,温润如清泉的声音皇帝身侧响起:“兹事体大,还请陛下三思。”

这言一落,卡着这群臣子的坎儿一下子顺畅了,诸臣连忙紧随其后,纷纷请天子收回成命。直到这时候,那些把谢玟纳入观察对象的百官们找到机会,抬头看了谢帝师一眼。

萧玄谦的心情顷刻转阴为晴,光正大地拍了拍谢玟的手背,以示亲密敬重,和顺地道:“好,朕该听老师的劝谏,重作决断。”

简直稍得意就要把尾巴翘到天上去,跟那只长『毛』玉狮子的脾气差不多,好一阵歹一阵的。

此次朝会所议之事甚多,直到了晌午退朝,敲定诸多事项后,诸臣各自离去,喜忧,各不相同。

谢玟两日回谢府,也着接童童回去住,然而还等郭谨将谢童带到更衣的偏殿里,他刚解开扣子的官员朝服就被后按住,绵密的布料微微煦暖,透着一股掌心的温度。

谢玟知道是谁,并不惊慌,一边继续解下盘扣腰带,一边道:“怎,今天还闹够?天子六岁,我能设御座听政,天子二十六岁,我能吗?”

萧玄谦后方环抱住他,同时按住他的放在腰带上的手,声音低柔地耳语道:“征平西北,快也要三个月,我是心里着你在这儿等我,着跟你能漫长岁月经营余生,能忍住暂别。临之前,看一眼少一眼,见一面少一面,为什不允许我多看看你?”

谢玟道:“私下里什做不了?非要这任『性』,你是怕别人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老师,”对方的声音中蕴藏着一丝笑意,不放弃地追问道,“我们什关系,让你这说不出口。”

谢玟听出话语中的笑意,隐隐些耳根烧红,低头去将腰带上的佩饰卸下,什玉扣、宫绦穗子,碰得叮当作响。佩饰一概取下后,腰带也落到地上,他反手脱了这件一品的太傅朝服,屏风间取回常服,恢复了容不迫的神情:“三个月?你的精神状态倒是尚好,但这脑子能好几时,天知地知,你知不知道?”

萧玄谦盯着他道:“只要到你在京都等我,我就能控制好自己,老师不必担心。”

谢玟还未说话,对方凑讨吻。小皇帝黏糊糊地『舔』着他的唇,将纤薄水润的唇瓣咬得泛红,小物似的留个浅浅的齿痕,低声询问:“怀玉,你要好好等我回,我事的,我一定、一定不会出问题,你可以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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