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诚响咽口唾沫, 脑子里滑过一堆念头——什意思,谁收谁?转生木里这位不知名“神圣”难道就在附近?他到底什身份,靠得住吗?
昭雪人就等在面, 来不及那, 她问道:“我该怎说?”
奚平也不:“就说他们是假。”
魏诚响一惊:“真假?怎看出他们是假?”
奚平理所当然道:“你是真,他们当然是假。”
魏诚响:“……”
不是, 这位前辈,你是不是有点离谱?
假货撞到真,不着怎避开, 你还要鸠占鹊巢!还要理直壮地说人是假!这都谁给你自信?
魏诚响急道:“可是穿帮怎办?”
奚平:“这不是还没穿嘛, 穿再说。大不污蔑他们是叛徒。”
“六十姑娘?”
那敲马车声音附骨疽一, 焦灼下,满脑子“真假”魏诚响脱口道:“假。”
昭雪人一愣:“假?”
魏诚响:“……”
完,她怎就说出来。
可是事已至此……没办法。
小姑娘把心一横:爱他娘怎怎吧, 她都已经从金平南郊女工变成百乱地女鬼, 离谱万里, 还差这一万零一里吗?
“记号是假。”她舔舔嘴唇,听见自己平静得出奇声音说道, “我不曾听闻太岁指示今夜行动, 这必是有人在冒我等名。”
顿顿,她不知怎福至心灵,又超常发挥一句:“真神神隐, 魑魅遍地,现在什人都敢冒名行事,欺人太甚。此事我定会告知各位伴。”
奚平隔着火光与乱局,遥远地给她叫声好。
他和庞戬藏在高处往下看,将蜀国驻地那巨大灵兽池尽收眼底——灵兽池可能得有宁安名胜长寿湖那大, 能看出明显人工痕迹,一条长廊通往湖心年久失修亭台,虽破落,当年雕栏风华犹在。
池烟云缭绕,巨大灵兽身影若隐若现,像象又像狮虎吼声顺着水波起伏。
一条通体月白灵兽被卷在大网不住挣扎,乍看像条吃蓝玉大蟒蛇,头顶却生着一蔚蓝角。
两拨高来高去修士打斗正酣。
其一边人蒙着脸、穿着黑衣,应该就是来非法捞鱼邪祟;另一边人没有遮掩面孔,穿也都是蜀地那种袖口裤脚扎紧衣服,必是灵兽牧场人。
庞戬就听奚平抱怨一句“也分不出谁是谁”,随后见他从芥子里摸出一副眼镜……说,跟他现在披这张猥琐老头皮还挺般配。
庞戬看得眼疼,问道:“这又是什玩意?”
奚平道:“这叫‘不见光镜’,戴着这个镜子,筑基以下,只要是不如我修为高,不管怎乔装打扮,我都能看见他们灵相真名。”
庞戬莫名其妙,心说你没事看人真名干什,相亲吗?
他这会儿离近才发现,奚平脚下踩佩剑压根就不是什仙器,那还真是把“佩”剑,剑鞘布满完全没必要雕花,镶一老庞看不懂宝石,柄一个华贵锦鲤标昭示此物性质——那剑鞘是件崔记出品男装“首饰”。
配奚平现在披皮,就像个满肚子花花肠子老不正经。
至于剑鞘里那“瓤”,大约是块随盒附赠破铁片吧。
庞戬忍不住说道:“你从飞琼峰都拿些什?有没有正经东西?”
奚平:“有一件林炽师叔手作。”
庞戬:“哪呢?”
“治病,我没病,送人。”
庞戬:“……”
“那什威风凛凛宝剑长弓,我也带走啊,”奚平无奈地叹口,“可仙器有属性嘛,一个个脾都那大。我拿完缠灵丝和祸水……共此时印以后,飞琼峰仙器都躲着我,我有什办法?”
他说着,将“不见光镜”架在鼻梁:“人生总是得有取舍啊……咦?”
魏诚响心跳快把她肋骨砸折,但她不敢大喘破坏自己“高人”形象,说完鬼话,只好面无表情地憋着。
就听那开窍期昭雪人拖着长音“啊”一声:“竟有这种事,连我都被他们骗,若不然,今夜我们本应到西楚驻地露宿。”
魏诚响小心地把吐出去。
算混过去吧……
昭雪人笑道:“六十姑娘也不要生,我先代你联系伴。”
什?!
魏诚响心给卡在两根肋骨条间。
“说来也巧,”那昭雪人缓缓道,“我早年在南疆游历,认识一只‘不平蝉’,大家虽信仰不,但目标总是一致,后来联系也一直没断。这位朋友如今也在南疆,待我传信给他。”
许是这段日子一直吃灵石粉末,魏诚响五官比前敏锐不少,隔着马车,她清楚地听见那昭雪人折纸、纸片放飞声音。
冷汗浸透她后衫。
不知灵兽牧场里修士使个什神通,大晴天里,一道惊雷落下。
奚平将不见光镜往鼻梁下一拉,目光从镜框面探出去,又透过镜子看看。
“我这张嘴真是神。”他心说,“这帮人还真是假邪祟!”
奚平所以拿走“不见光镜”,就是为到南疆查太岁余孽——太岁余孽他谁都不认识,即使取下师父清心诀,他也只能听见一堆七嘴八舌杂音,根本分不出来谁是谁。来个余孽亲自站在他面前晃一圈,他不见得能认出来。
除非奚平能锁定具体人。
就是像他师父劫钟付梁宸一,拿到方灵相真名。
邪祟们许面貌损毁,亲娘老子都不见得认得出来,彼此间也都是假名代号,要迅速知道真名,以他现在修为见识,还是得依赖仙器。
奚平一眼扫过去,那些偷灵兽黑衣人真名就一目然,然而当他试着转生木定位这些人时候,却发现查无此人!
更离奇是,黑衣人里还有一位,名字显示不全,只有个模模糊糊“林”字。
镜子看不见方全名,说明那人比他修为高……好歹有个字,应该差距不大,只高一点。
“庞师兄,”奚平拽拽庞戬,把“不见光镜”递过去,“你替我看一眼间指挥那个黑衣人叫什?那人修为比我高,我只能看见他姓氏。”
庞戬正在盘算怎坐收渔利,接过来随手戴,瞳孔骤然一缩。
奚平感觉他放松身体一下绷紧,忍不住朝他递个疑问眼神。
庞戬惊骇交加,下意识地将那眼镜摘下来检查一遍,怀疑东西坏。
他惊骇在两点:第一,奚平指那人,他也只能看见一个“林”字,所以方可能是个筑基修士。庞戬自己离筑基只差一封内接引令,戴着顶级开窍期仙器,能看见筑基修士姓不稀奇,可奚平不才是个刚入半年小弟子吗?
第二是,那些他能看见名字里,有好个他认识……如果没记错,那人都是南矿驻矿管事!
庞戬第一反应是:难道这就是矿里邪祟内奸?
但他没声张。
这罪名太大,一旦坐实,是要株连家族,必须慎重……毕竟人重名重姓也不是稀奇事。
庞戬转过头,透过不见光镜打量着奚平——他倒是能看见奚平名字,只是十分模糊,“平”字只有大半边:“你什修为?”
奚平眉梢一扬,反应快得惊人:“所以你也看不见那姓林全名?那难道真是个筑基?”
庞戬震惊:“你难道真是先天灵骨?”
奚平跟他视片刻,眼皮也不眨地说道:“啊,是啊。”
庞戬听完,真恨不能顿足捶胸——捶奚平胸。
怪不得这个不靠谱东西,在潜修寺没受完一年训就能进飞琼峰!
怪不得他连御剑都御不利索,支将军也敢放他下山乱跑!
先天灵骨,一旦开灵窍就有人百年修为先天灵骨!
千年不见一具啊,怎就生在这个货身,天理何在!
奚平见他脸色精彩纷呈,越发人来疯,顺口吹牛道:“我刚进潜修寺那会儿,罗棒棒师兄还判我个甲等灵感呢。”
“放屁!”庞戬道,“先天灵骨和甲等灵感凑在一起,那不成妖孽,凡人身如何能承受?要真二者兼备,你早二十年就死你娘肚子里,还到处散德行!”
奚平反正不要脸,牛皮吹炸也就一笑而过,问道:“师兄,筑基自己不就能‘窃天时’吗?为什也要偷绵龙心?”
庞戬沉吟片刻,皱眉道:“我看这事儿水有点深,趁机揩油你就惦记——离筑基修士远点,以为你有灵骨就算半步筑基,筑基和开窍间有如天地。”
奚平乖巧得:“哎,听你。”
庞戬:“镜子借我,顾好你自己,就在这等着乱动,我过去看看。”
那林姓筑基甚至都没放开打,灵兽池战局已经在一边倒——蜀国灵兽牧场修士明显不敌。
凌云一派主修驭兽,修士也一,临阵战斗力有一半是靠灵兽。此时灵兽池灵兽们不知都吃错什药,一个个病恹恹,走路都晃。
庞戬靠近才发现,那些低吼更像是悲鸣。
显然,这些黑衣人手里有克灵兽法宝或者药物……庞戬知道种,但那可都是天价——既然能克灵兽,自然比灵兽本身要贵。
那问题来,这贵重东西都弄得到,这些财大粗黑衣人为什还要来偷这头灵兽?
那不是拿金网兜捞河螃蟹?
况且既然能控制灵兽,为什不悄悄地摸进来揩个油就走,非得弄出这嚣张动静?
庞戬透过不见光镜,目光再次落在那个熟悉名字。
心里惊涛平复,他仔细琢磨,只觉得此事越发蹊跷:假如那人真是他知道驻矿修士,应该也都是世家出身,怎会与穷酸邪祟为伍?这不合理。
这时,一个蜀国修士一脚踩空,摔进灵兽池里,身背驯龙锁灵兽昏头,竟甩那修士一尾巴。驯龙锁寒光一闪,人飞出去,兽也发出一声垂死尖鸣。
眼看不妙,蜀国修士再次吹起长哨。
哨声在驻地空盘旋,数十条影子御剑而来,落地后迅速结阵。
那姓林筑基修士长啸一声,再不压抑修为,原本缠在绵龙身网兜倏地扩大,竟像要将整个灵兽池都网走。
庞戬躲在旁边,数着蜀国修士人数:三十七、三十八……
整个灵兽牧场,能有少修士?
他心里明白过来:这些黑衣“邪祟”恐怕根本不是来盗灵兽,就是为弄出动静,将灵兽牧场蜀国修士都聚集过来。
调虎离山吗?
魏诚响靠在马车,乎虚脱,薅出转生木:“叔,那个昭雪人居然认识不平蝉里邪祟,我差点露馅!”
奚平正盘腿坐在他那金贵佩剑,眯着眼思考庞戬为什借走他“不见光镜”——他有太岁留下隐骨,需要看那些太岁余孽名字。
庞师兄借走眼镜,又是看什?
看他方才反应,那些黑衣假邪祟里,肯定有他认识名字。
还有那看不清名字筑基修士……姓林,这可是玄隐大姓。
难道……
奚平魏诚响说道:“不会露陷,这些邪祟真是假冒。”
“你早知道不告诉我,吓死我……”魏诚响抱怨一声,又飞快地说道,“先不说这个,叔,跟他联系那个‘不平蝉’要见我!”
奚平道:“不奇怪,‘太岁’已经销声匿迹半年,他们这些人都成没头苍蝇,你突然冒出来说自己接到太岁指示,他们自然要来盘问。”
魏诚响:“我见不见?”
奚平:“你能跑吗?”
“不能,看着我昭雪人是个开窍修士。”
“那你还说个屁,见。”奚平道,“转生木挂脖子,我给你看着。”
太岁本人都是他亲自忽悠死,手底下个余孽算什,少爷来者不拒。
魏诚响感觉这位前辈时而靠得住,时而靠不住——教她改法阵时候说一句话憋半天,难产似,自己还老一惊一乍,能吓死个人。撺掇她一起招摇撞骗时候,底却足得仿佛干回老本行。
她定定神,挂好转生木,下马车。
昭雪人已经在地画好一个法阵,四角装碧章灵石,那闪着绿光法阵间,浮现出一张平淡男人面孔。五官长得让人转脸就忘,是修士隐藏自己面貌时常见伪装手段。
男人招呼道:“大火不走,蝉声无尽。”
魏诚响清清发干喉咙:“宁死霜头不违心。”
“我代号‘一’,”那男人打量着魏诚响,似乎惊异于她年纪,飞快地说道,“六十小姊妹,敢问你师承?”
原来他就是传说“无常一”。
魏诚响端着下巴,将拳头攥紧,以防人看出她手在抖。照奚平教,她高傲地说道:“我没有师承,不过太岁星君曾命二先生照顾过我一阵,算是领我入。”
“二先生”早拎着鸟笼见阎王爷去,死无证,无常一便道:“原来是他——你说太岁联系你,可是真?他老人家可还好?”
魏诚响冷笑道:“有劳挂怀,他老人家不太好,还命我请教诸位:他当年将南矿这重要据点交到诸位手,你们就是这办事?矿区那些玄隐走狗今夜为何会假扮我们,偷袭南蜀灵兽牧场?”
维系法阵昭雪人听得都愣住,心道:那些偷袭灵兽池“假蝉”是大宛驻矿人?
可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朝廷命官假扮“邪祟”,到邻国牧场里偷摸鱼!
等等,这小丫头一直在马车里,连头都不露,她怎知道?不平蝉神秘太岁果真有诡谲处。
无常一听完确实一惊,再顾不怀疑魏诚响身份,脱口道:“师……太岁,他们在找‘那里’!”
奚平搓搓自己下巴。
哎哟,有意思,给他套出来,那假邪祟居然真是自己人。
“那里”是哪里?
梁宸在南矿除发展一帮信徒,还里通国,跟蜀国私相授受?
还有这个“无常一”……第一个太岁信徒,跟人果然不一,他好像知道梁宸真实身份。
“无常一”自知失言,飞快地看昭雪人一眼,又道:“半年前,咱们不少弟兄暴露,旧联络记号也被他们据为己有。走狗们自然不能顶着玄隐身份夜袭南蜀,来是觉得冒充咱们最安全……”
“不。”魏诚响虽然肝颤,心里追着奚平吼三遍“前辈你是不是疯”,嘴还是完整地将奚平教她话学出来,“天机阁瞒得紧,你不知道也是正常。金平狼狗……已经和我真身打过照面。”
无常一表情一刹那间让奚平明白,他不单知道梁宸真实身份,恐怕还知道梁宸“真身”是个什德行。
紧接着,这位“一先生”仔细看看魏诚响形貌特征,突然“明白”什。
他压低声音道:“所以太岁现在……是与我们在吗?”
魏诚响面四平八稳地颔首道:“不错。”
心里问:“他什意思?”
奚平不慌不忙地说道:“他以为太岁那糟老头子附在你身,你不再半夜抠法阵,准备享受邪神待遇去吧。”
魏诚响:“什?!”
就听“无常一”那昭雪人说道:“六十姑娘是我圣女,谢昭雪人兄弟将她护送过来,我立刻派人接应你们。”
迫害完邪祟,奚平扭头看向乎沸腾灵兽池,还是惦记绵龙犄角,眼珠一转,这搅屎棍心说:既然是玄隐师兄,应该也不介意我搭个车带点特产走吧?
他大老远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