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出长房嫡女的派头来, 语气里故意带了几分娇蛮。“嫂子,你可得帮我出这口恶气,否则我是不依的!”
说完, 在两位姨娘看不到的角度, 偷偷向沈惜眨了眨眼。
这孩子!
沈惜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她张罗着让乔漪的丫鬟服侍乔漪去换衣裳, 自己则是留下来处理眼前这桩“烂摊子”。
“大奶奶,奴婢不是故意的!”程姨娘哭得伤心极了, 听四姑娘的语气分明是对她极为不满。好容易侯爷肯过来了,大奶奶也露了些让她们去服侍侯爷的意思, 她却偏生得罪了侯爷的妹妹!“奴婢也不知怎么的, 端给四姑娘时, 许是四姑娘没接住——”
到了这时候她还想着开脱自己。
沈惜重新在餐桌前坐下, 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程姨娘。“你的意思是, 这事不怪你,是四姑娘的错?”
程姨娘听她的话不好, 心下后悔,哀求道:“不怪四姑娘,是奴婢没服侍好!”
“若是不会服侍, 就别想着往前凑。”沈惜一改之前的和颜悦色, 面上透出几分端肃来。“若是烫伤了四姑娘,你可担待的起?连我尚且要敬着她几分, 你在四姑娘面前却是不用心服侍——也是心大了, 我愈管不了你们了。”
程姨娘知道自己这次弄巧成拙了。纵然自己是大奶奶做主抬的, 可若是惹了四姑娘生气,大奶奶为了在侯爷面前讨好,也饶不了她。
可此时她除了求饶,也无计可施。
“一个两个都这样的没规矩。”沈惜淡淡的看了程姨娘一眼,虽不严厉,却足以让她摇摇欲坠跪不稳。
翠姨娘已经被变相的软禁起来,莫非她也是——
“大奶奶,奴婢知错了!”程姨娘只一味的磕头认错,她不想被沈惜关起来学规矩,何年何月才能见到侯爷?
沈惜似是有所触动,语气软了些。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她话锋一转,不悦的道:“你怎么就学不来苏姨娘的半分稳重!”
程姨娘听罢,心猛地一跳。
若是她也被关起来,那受益的会是谁?
方才饭一上桌,苏姨娘就不着痕迹的抢先占了大奶奶身边的位置,她才到了四姑娘身边。且她给四姑娘端牛乳的时候,仿佛苏姨娘不经意的撞了她一下——
程姨娘越想越觉得可疑。
若是她把牛乳撒到大奶奶身上,看在她是大奶奶买进来的人份上,恐怕也不会把她怎么样。可四姑娘就不一样,她可是娇客,大奶奶都要让她几分的。
“你到底是我做主抬进来的,我不好处置偏颇,免得有人不服气。”沈惜虽然没提名字,二人却马上都想到了翠姨娘。“张嬷嬷,看来选进来教规矩的嬷嬷,又得多添一个。”
程姨娘有些绝望的哀求着沈惜。
此时乔漪已经换了一身新衣裳出来,见程姨娘哭哭啼啼的不肯走,便沉下一张小脸儿来,满脸不高兴的道:“嫂子,您怎么还没处置她!”
乔四姑娘这位长房嫡长女的话一出,还是十分有分量的。
赵嬷嬷会意的带了两个婆子进来,把程姨娘给“扶”走了。
苏姨娘在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看起来仿佛她斗倒了两个姨娘,可看大奶奶的表现,她却没有赢了的胜利感。
她能趁此机会在侯爷面前争得一席之地么?
“行了,我这儿也不用你服侍了。”沈惜摆了摆手,意兴阑珊的道:“下去罢。”
纵然苏姨娘有心想说些什么,见乔漪面色不虞的站在一旁,有什么话都咽了回去。她低头应了声是,便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自有小丫鬟们上前收拾,沈惜则是拉着乔漪上下打量了一番,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鼻尖。“你呀。”
乔漪甚少以这样的形象示人,程姨娘苏姨娘已经走了,她面上不免透出几分难为情。
可是她并不后悔。
这些姨娘们来献殷勤,一看便是别有用心。若是这回能惩罚的是苏姨娘就好了,她是太夫人身边的人,放在哥哥身边一定没存什么好心思。
“是她笨手笨脚的,我只是没躲开罢了。”乔漪微红着脸,解释了两句。
若是她有心避开,那碗牛乳便难以不偏不倚全撒到她身上。可她就是不想姨娘们出来捣乱,影响哥哥和嫂子的感情。
“你这个小机灵鬼。这回嫂子谢谢你的好意,下回可不许了。”沈惜道:“别的倒还罢了,真的烫伤了可怎么办?岂不是得不偿失?”
见沈惜没有责怪她自作主张,乔漪脸上重新露出笑容来。
沈惜之所以没有借题挥直接重罚程姨娘,并非看在她是原主抬进来的人份上,而是不想乔漪的闺名受损。若是传出去妹妹跟哥哥的妾室斗气,喊打喊杀的,这名声可不好听。
两人说话间,丫鬟们已经收拾好了残局,重新摆了一桌子早饭上来。
“快些用饭罢,你还得跟着张嬷嬷熟悉荣宁堂的事务呢。”沈惜笑道。
乔漪乖巧的应了,埋头苦吃起来,忽然她想起什么似的,道:“嫂子,别忘了带我去看屋子,我要尽早搬进去。”
沈惜含笑点了点头。
等用过了早饭,乔漪跟着张嬷嬷走了,兰草便来回禀说冯嬷嬷已经等了她一个早上。
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从她手里拿走东西?
沈惜勾了勾唇角,让兰草把冯嬷嬷给带进来。
“奴婢见过大奶奶!”冯嬷嬷见了沈惜头上又换了支新的凤钗,只见凤口上衔着一颗浑圆的东珠,垂下来的流苏上,坠着鲜艳欲滴的红宝石,愈衬得沈惜肤白如雪,又甚是娇嫩。
她早就看直了眼。
看来大奶奶手中添了不少好东西,她若是拿到册子,把这些东西弄到手,一定能在夫人面前将功补过。
“不必多礼,坐罢。”沈惜对她还算尊敬,让兰草端了小杌子来,请她坐了,才道:“一会儿你去开库房,我要去挑些东西给四姑娘布置屋子。”
沈惜的话音未落,只见冯嬷嬷的笑容便僵了一半。
她原本是等着要从沈惜手中拿东西,却没想到沈惜还要从她这儿要走东西!她倒是忘了,这些东西且不说是沈惜的嫁妆,合该沈惜自己任意处置,它们的来源本就是永宁侯府。
冯嬷嬷倒是像沈惜夺走她的东西一样心痛。
“大奶奶,既是给四姑娘布置屋子,也是告诉三夫人,让侯府出才是。”冯嬷嬷见沈惜对昨日的事没有起疑,还想糊弄她道:“哪里有用您嫁妆的道理?”
沈惜微微一笑,道:“莫非姑母的嘱咐你都忘了?”
冯嬷嬷愣了片刻,有些摸不着头脑。
“连姑母的话你都不听,恐怕更难听我的话了。”沈惜见她不言语,语气便冷了下来。
“奴婢记得,奴婢自是记得。”冯嬷嬷见沈惜同刘氏还是一条心,便只得先应下来。毕竟沈惜不高兴了,知会刘氏一声,自然能有人把她换了。可她的前程,她一家的前程便都完了。
这还差不多。
看这样的威胁最有效果,沈惜满意的看了她一眼,道:“姑母分明说过要我好生服侍侯爷、照顾小姑。若是我拿出些东西给四姑娘布置屋子,姑母知道也要夸我的。”
刘氏把这些嫁妆早就视为已有,盯得紧紧的,拿出分毫她都心痛!可冯嬷嬷思前想后,纵然会损失些,可刘氏也不能因为这些就同沈惜翻脸。
到时候刘氏只会觉得她不中用,没有劝好沈惜,会不会因此换人?
冯嬷嬷不敢赌。
“是是是,奴婢糊涂了。”冯嬷嬷决心先瞒着刘氏这一次,左右离得远,一时也难以察觉。“奴婢这就去拿钥匙开库房。”
沈惜这才脸上见了些笑模样。
“行了,我陪四姑娘去时,自然会叫你。”沈惜摆了摆手,示意冯嬷嬷先下去。
冯嬷嬷见状,脸上堆着笑,却是心头血滴。
大奶奶从始至终就没提把饰交给她保管的事,且看到沈惜头上戴的凤钗,是从前没见过的,想来都是那匣子新饰。
这次回来后,大奶奶着实有些不同了,难道是夫人又教导了什么?
冯嬷嬷心中正百般心疼那些东西,一时倒忘了,自从回来后,沈惜便没叫她近身服侍过。
等她走后,沈惜开始在心中暗暗筹划。
当年原主出嫁时,刘氏为了名声好听,也为了送嫁妆时观礼的人瞧着好看,自然也是给了她些好东西做陪嫁的。总不能乔湛送了聘礼和嫁妆,承恩伯府什么都不出,让外人瞧着也不好。
而且当初为了宣扬沈惜出身承恩伯府,刘氏也曾大张旗鼓的派人出去采买过,把承恩伯府和永宁侯府好事将近的消息给传了出去。
到了送嫁妆那日,大家看着承恩伯府的东西抬进了永宁侯府的大门,才能信了刘氏是“真心”疼爱这个侄女的。
既是乔湛给承恩伯府的聘礼是要不回来了,刘氏送出手的东西,便也别想着要回去。
到时候可得让阿漪好好挑选一番。
不坑刘氏一把,怎么对得起刘氏当时费心在药材上下功夫,没即刻害死她这份“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