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沈惜大吃一惊, 在旁边的乔漪也是满脸悚然。
“嫂子, 你不要去!”乔漪害怕极了,心中不好的预感渐渐扩大,她抓住沈惜的衣袖,惶然道:“就推说你身子不舒服,留在家里好不好?”
沈惜挤出一丝笑容来安抚乔漪, 柔声道:“别担心, 不会怎么样的。”
虽然永宁侯是超品的诰命, 可比她更有分量的世家贵妇还有好几位,且她并没有听到消息说, 哪位诰命夫人被传入宫中。
只怕今日是针对她、或是永宁侯府。
来传旨的人眼看就到了正厅, 沈惜让乔漪稍安勿躁,自己则是换上了去安亲王府时所穿的衣裳, 先迎了出去。
永宁侯府也曾数次接旨, 自然认得来人并不是什么冒充,真的是宫中传旨内侍。
“夫人, 太后娘娘请您即刻入宫。”
沈惜见状,自知没有机会推脱, 便让人好生看茶,自己则是抓紧时间做入宫的准备。
腊梅早就机灵的打出了打点的荷包, 找机会每人手中都塞了分量不轻的荷包。
正房内。
“嫂子, 我跟你一起去!”乔漪左思右想还是不放心,忙道:“多一个人,总会好些罢!”
沈惜笑着摇了摇头, 道:“阿漪,听嫂子的话,乖乖留在家中。帮嫂子照顾好小葡萄,好不好?”
乔漪下意识的想要拒绝,许是方才的声音大了些,琰哥儿竟醒了,扁着小嘴要哭不哭的,还张开小胳膊要人抱。
“小葡萄乖。”沈惜把他抱了起来,在自己臂弯哄了哄她,虽是对琰哥儿说话,眼睛却是看着乔漪的:“来,让姑姑抱你好不好?”
还不等乔漪回答,沈惜便不容置疑的把小葡萄放到了乔漪怀里。
琰哥儿圆滚滚的小身子分量不轻,乔漪顿时感觉自己怀中一沉。而琰哥儿平时也习惯让乔漪抱着,此时乖乖的在乔漪怀中没有哭闹。
沈惜借机抽身,让人给她准备入宫的衣裳。
正式入宫是要按品大妆的,沈惜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衣裳,穿戴好后,在乔漪担忧的眼神中,便匆匆出了门。
临走前沈惜让人悄悄去卫国公府和方家送消息,乔漪心中害怕,却又不想让沈惜担心,只能强撑着笑脸,让沈惜千万小心保护好自己。
沈惜安抚似的拍了拍乔漪的手,时间紧迫容不得她多说什么,来传旨的人已经在催促她,她只得带了腊梅和兰香匆匆出门。
马车已经在大门外备好,沈惜上车前现,来接她的人不仅仅是宫中的内侍,竟还有十数个宫中护卫。
这阵仗未免有些太大了,难道她还能跑了不成?
就算她有这想法,也绝对没有这执行力。沈惜暗暗腹诽,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上了车。腊梅和兰香跟着上来,两人俱是有些紧张,拘谨的坐在一旁。
马车外头看起来大气低调,里面的布置却十分奢华。浓烈鲜艳的颜色,精致的绣工,价值不菲的料子,各色软垫引枕便已晃花人的眼睛。紫檀木小几陈设在车窗边,角落中悬着的香囊,散出柔和的香气。
这香味闻起来很舒服,沈惜觉得有些熟悉,一时间却也想不起来。
马车很快平稳的行驶起来,被留下的兰草不由自主的往前追了两步。
希望夫人能平安顺利的应付过去!
永宁侯府上前顿时笼罩着一层愁云惨淡,而马车上的气氛亦是压抑至极。
“夫人,太后娘娘——”兰香坐立难安的想问些什么,沈惜却摇了摇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在还没弄清楚让她入宫的原因之前,沈惜决定谨言慎行,不留下任何把柄。
“虽说你们不用跟我去见太后娘娘,入了宫就要懂得规矩。”沈惜轻声道:“若是失了礼数,难看的就是咱们永宁侯府了。”
因为常玥的事,沈惜自己清楚,太后一定不喜欢她。尤其是那日宫宴时,圣上借太后之口给了自己封号,只怕太后心中不大痛快。
圣上龙体欠安,此时宫中的实际掌权人便是太后。可就算太后对她心怀不满,也不该在这个节骨眼上作。
她实在是想不出来缘故。
“夫人,若是有人欺负您,您就叫我。”兰香忍了又忍,就在马车要停下之时,她在沈惜耳边又轻又快的低语一句。
沈惜原本紧张复杂的心情,倒叫她这句话给安抚了。
兰香还是一贯的耿直,可她不知道,哪怕她真的有超出常人的力气能保护自己,可在宫中却是万万无法施展的。只是这份心意,却熨帖了沈惜的不安。
腊梅听了这孩子气的话,也不由弯了唇角。
“好。”沈惜轻笑着应了一声,面上一派风轻云淡。
这次下车的地点是沈惜先前入宫时没有来过的,似乎比先前的地点离内宫更近了些。
一乘轻便的软轿已经准备好。
在此处候着的人是两个红衣内侍,沈惜忙塞了两个荷包过去,两人看起来倒是和和气气的,也没有推拒,收下后直接塞进了袖子里。
“夫人请,太后娘娘正等着您呢。”内侍的声音略显尖细,沈惜含笑点了点头,另一内侍上前为沈惜撩起了轿帘,请沈惜进去。
沈惜没有急着打探太后让她入宫的用意,内侍的态度看起来和平日里无异,只希望是她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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烺哥儿被常玥的丫鬟所伤、宫中传出圣上病重的消息,几乎是一前一后送到了祁恪和陈莹面前。
当烺哥儿被丫鬟抱着进来时,他的小脸儿已是脏兮兮的,手掌已经被磨破了,尘土中混着血丝,尤其是对比别处白嫩嫩的肉皮儿,更显得触目惊心。
陈莹怒不可遏的就要落,却突然接到淑妃让她们入宫的消息。珊瑚这事只得暂时作罢,可这仇她记下了,换言之她抓住了常玥的把柄。
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陈莹舍不得放弃,一面自己立即梳妆更衣准备入宫,一面让人把烺哥儿的伤处简单的处理过后,准备带着烺哥儿一起入宫。
祁恪同时得到了消息,因为惦念着烺哥儿,罕见的同陈莹、烺哥儿共乘一辆马车入宫。
果然自己做的没错,手中有烺哥儿,祁恪大半的心就要留下。
陈莹一面想着,一面添油加醋的说了常玥的恶毒心肠。
祁恪蹙了蹙眉,轻轻的挽起烺哥儿的衣袖,见到还未完全包扎好的伤处,不由一阵心疼。
“皇祖父是生病了吗?”小孩子都最是怕疼的,可烺哥儿却一声疼都没喊过,反而满脸担心的问起了自己的皇祖父。
比起陈莹借机落井下石的行为,祁恪愈觉得自己儿子乖巧懂事,大手抚上了他的心,轻声道:“这就去看皇祖父好不好?”
烺哥儿用力的点了点头。
祁恪欣慰的把烺哥儿抱上了自己的膝头,也没理会陈莹几次欲言又止,而是陷入沉思。
母妃派人传了话出来,皇后也派人叫了祁慎入宫,想来他们父皇生病是真的了,难道是什么急病不成?
想到这儿,祁恪的心猛地一跳。
陈莹见祁恪一副思索的神色,也知道此时不是落陈莹的最佳时机,只得暂且按捺下来。
内宫前。
祁恪夫妇和祁慎夫妇几乎是同时到达了,祁恪和起身两兄弟一同去了帝王寝宫,徐氏和陈莹则是去了太后处候着。
太后似是也受了不小打击,神色怏怏的。这次祁盛的病来势汹汹,她当初眼光极准的从一众皇子里选中了他,换来了这数十年的尊荣。
如果祁盛这次真的出了事,在祁恪和祁慎中,她该选择哪一个?
虽说她有意确实曾有意帮祁慎拉拢安阳郡主一脉的势力,可她并非完全中意祁慎。
祁慎此人看起来虽是耿直勇莽,实则私下里动作不断,下手稳准狠,逼得祁恪也不得不暂避其锋芒。
祁恪始终未曾离开过京城,先是养在元后身边、长大后才回到自己亲娘淑妃身边,在权术中浸淫多年,也非等闲之辈。
此时太后心中也不能断定,在祁盛心中,皇位的继承人更属意哪位皇子。
且祁恪娶了常玥——太后原先心中是偏向祁恪多些,奈何祁恪待自己和庆国公府始终是尊敬有余亲近不足,加上常玥实在是不争气,屡次惹祸,让太后的信心开始动摇。
她知道此时此刻最忙的除了祁恪和祁慎,便是淑妃和皇后,两人为了自己的儿子,终于要不择手段的动了起来。
太后心中纷乱如麻,也懒得应付陈莹和徐氏,只让她们各自去皇后和淑妃宫中,她要休息片刻。
“哀家恍惚瞧着,安亲王世子被抱了来?”太后靠在大迎枕上假寐了片刻,忽然睁开眼,问身边的女官道:“陈莹怎么把烺哥儿带了来?”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本来今日陈莹便有意把这件捅破,起码要让淑妃知道。只是陈莹有些急切,一个不小心便让知道的人多了些。此时太后问起来时,她身边的女官也能大致说出缘由来。
“这个蠢货!”太后听罢,登时坐了起来,戴着鎏金护甲的手狠狠拍在一旁的小几上。“她还有没有脑子!”
她原先以为常玥是子孙辈中极伶俐聪慧的一个小姑娘,故此便多疼她些。甚至太后当初想让她嫁做皇子妃,哪怕常玥自己想要嫁给乔湛,太后也是依了她,给乔湛施压不少。
可太后万万没有想到,常玥竟愚昧至极!把烺哥儿伤了她以为能推到陈莹身上不成?只能让本就是被迫把她收入府中的祁恪更加厌恶她,只能让祁恪与庆国公府越走越远!她已经沦落至此,竟还不懂得生存之道!
太后恨得咬牙切齿。
“竟是天意么。”不过片刻,太后难看的脸色缓和下来,她喃喃道:“这下倒不用再选了。”
太后定了定神,缓缓的道:“请皇后娘娘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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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沈惜进了太后宫门时,见到的不仅是太后,还有坐在她下的皇后。
太后和皇后能同时找她有什么事?
沈惜很难想象这两人能达成共识,只是她不动声色的上前行礼,动作稳重又不失轻盈,面上也不见丝毫慌张之色。
“臣妇见过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太后今日的态度倒是出乎她意料的和蔼,她和颜悦色的道:“平身罢,给永宁侯夫人看座。”
沈惜谢了恩,再次福身行礼后,在宫女搬来的绣墩上只虚虚的坐了一角。
“今日叫你来,不为别的,有一件事太后娘娘与本宫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要告诉你。”皇后在一旁缓缓的开口了,沈惜注意到,皇后说话前似乎往太后处看了一眼。
两人是在最后确定些什么吗?
沈惜低眉敛目的应了一声,突然和善起来的两个人,让她只觉得心中愈不安。她的双手仍是优雅的交叠于膝上,只有她自己才清楚,看似放松的手掌已经渗出了冷汗。
“固城送来消息,说是乔侯爷已经失踪两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