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小叶后,祝轻欢坐回沙发上,看着剧本,等南泱洗完她好进去洗。
过了半个小时,洗手间的门终于打开,打开的瞬间从里面涌出成堆的雾气。南泱在雾气里走出来,头发湿哒哒地垂在肩上,身上穿着祝轻欢的茶白『色』衬衫,两条修长冷白的腿光着就走了出来。
祝轻欢忍不住看了眼那双养眼的大长腿,疑『惑』:“我不是给你拿裤子了吗?”
“破了。”
南泱简略地回答。
祝轻欢给她拿的是一条宽松的破洞牛仔裤,她这里找不到其他新的裤子了。但是很显然,南泱这种严谨的人是无法接受一条裤子居然能破成那个样子的,所以她宁可光着,也不要穿那种不完整的东西。
祝轻欢的目光又止不住地往南泱的胸前看。南泱走路的时候,很明显那里在微微颤晃,沾着湿气的衬衫也旖旎地勾勒出了那里的轮廓。祝轻欢再次疑『惑』:“内衣呢?我不是也给你拿了吗?”
“小了。”
又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好吧。
祝轻欢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南泱的胸口,喉咙里干咳了一声,别过头去不敢再看。
嫌裤子破不愿意穿,嫌内衣小不愿意穿,所以南泱现在身上就只穿了一件白衬衫和一条内裤。穿成这个样子,她还要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一会儿拿个『毛』巾,一会儿拿个吹风机,一会儿再弯腰倒杯水。她倒水的时候,祝轻欢都快把自己的脸埋进剧本页面里了。
其实以南泱的『性』格,是不会允许自己如此衣冠不整地出现在卧室之外的地方的。不过这屋子里只有轻欢和她两个人,或许现在的轻欢还没有习惯和南泱这样坦诚相待,但是几千年前她们床单都滚过不知道多少遍了,别说腿和胸,南泱上上下下哪里没有被她看过。
可是祝轻欢又不知道,她只觉得这女人似乎是在勾引自己。
而且,好像也的确勾引到了她。
祝轻欢觉得不可思议,自己居然也有一天会对女人的身体脸红起来。因为她自己就已经是个很完美的女人了,脸蛋和身材都出类拔萃,站在镜子前面看自己就完全足够。可是现在她开始怀疑,她之前一直对女人没什么兴趣,是不是只是因为还没遇到比她更好的女人,所以她不是不喜欢,是看不上?是不是一旦有一个脸蛋和身材超越了自己的女人出现,她其实也会被『迷』得七荤八素?
而且,她还穿着那样宽大的白衬衫。
光腿穿白衬衫,实在太犯规了吧。
祝轻欢对于自己的念头有点羞恼,她埋着头走进套间的卧室,抱出一个枕头和一床被子放在了沙发上,对正在吹头发的南泱说:“你睡沙发还是我睡沙发?”
南泱被耳边轰鸣的吹风机影响了听力,她关掉吹风机,问:“什么?”
“你睡沙发还是我睡沙发?”祝轻欢好脾气地重复了一遍。
南泱握着温热的吹风筒,温顺地点头:“我睡。”
祝轻欢顿了顿,又道:“明天你跟我去一下片场吧,有个采访想让你出镜,你看你愿不愿意,不愿意也没事,我可以回绝掉。”
“愿意。”
她答道。
祝轻欢嗯了一声,拿好自己的换洗衣物往洗手间走去,门一关开始洗澡。
南泱坐在沙发上,简单地铺了一下自己的床铺。被子是轻欢盖过的,上面还残留着她平常用的香水味,是kiehl''s麝香香水,闻起来是一种很清冽的钢笔墨水香,素雅中带着一点冷冷的『性』感。
南泱关了客厅的灯,把被子盖在自己光『裸』的大腿上,指尖『摸』着被面发呆。
手机忽然震了起来。
这深更半夜还有胆子来打扰她的,也就明晚澄了。
南泱不想接,但是它一直震,很烦,于是还是接了起来。
“老祖,给您问晚安,我这边已经跪下了。”明晚澄做作地又补充道:“快点叫我免礼。”
从她敷衍的语气中就可以听出她对北罚的这种礼节有多唾弃。南泱一直都是走到哪被跪到哪,因为古代尊卑阶级分明,南泱的身份地位高,所有门下弟子乃至江湖其他门派都要和她下跪问安。三千多年前大家都跪南泱,所以明晚澄不觉得有哪里不妥,跟着一块儿乐呵呵地跪,可是她现在接受了现代文化的熏陶,就不太愿意和梅仲礼他们一样还要跪来跪去的。
即使如此,过场也是必须要走的,哪怕只是嘴上“跪”一下。
“有什么事?”南泱漫不经心地抠着被面。
“我刚刚托人打听到,祁轶是祝轻欢的朋友,你说这事儿巧不巧?”明晚澄嘻嘻笑起来,“我师父和我的小公主居然成了朋友,这以后不就方便多了嘛?”
“……你想说什么?”南泱淡淡地问。
“要您帮我在中间牵线搭桥啊,”明晚澄叹了口气,“你是不知道,祁轶家里挺有钱的,虽然没有梅氏有钱,但生活水平肯定在大部分人之上。而且还是个书香世家,她爸爸妈妈都是大学教授,她也是个老师,家里门风可高雅了。我这种十八线小明星,怎么有机会认识她啊?您得帮我啊。”
“那是她的朋友,不是我的,我做不了主。”
“你俩现在不都结婚了吗?还分什么你的我的?”
“……”南泱沉默。
“老祖,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嘛,我给你跪下好不好?真的给你跪,我可以拍张照片发给你,以表我的诚心!求求你嘛求求你嘛……”
明晚澄又开始撒娇,她以前就是靠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撒娇来寻求南泱的庇护,不然皮早就被云棠打开花了。
事实证明,既然这个招数在三千年前管用,那么在今天同样管用。
“好吧。”
南泱答应了。
“感谢感谢感谢,我就知道世界上只有老祖对我最好,我这边给您跪安了,您早点休息!”
南泱不禁勾了勾唇:“行了,不用跪了。你以后可以免跪礼。”
明晚澄那边安静了两秒。
“真的吗?”她的嗓音里带着不可置信。
“嗯。”其实南泱本来对这方面也没什么在意的。
“您早该免了,这就叫封建糟粕,”明晚澄笑着哼了一声,“您说您,都被人跪了一辈子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能叫您尝尝跪别人的滋味儿。”
跪别人。
南泱唇角的弧度僵住了。
跪别人?
她难道……没有跪过吗?
放在被子上的手指蜷起,扣住了弯曲的花纹。
南泱脸上的表情慢慢消失,耳边明晚澄的声音也逐渐模糊。
她跪过的啊。
指尖开始轻轻颤抖。当时那股在血『液』里横冲直撞的屈辱感又熟悉地爬上了她的心头。
当初轻欢发现了自己真实的身世是邪派的少主,知道了十几年前是北罚打着正派的旗号杀死了她的家人,于是一意孤行地要和南泱断绝关系。南泱那时还受着重伤,她躺在床上虚弱地挽留她,用了所有自己能想到的挽留的话,也用了自己能做到的最卑微的口吻。
可轻欢还是要走。
于是,南泱拖着自己断掉的三根肋骨从床上艰难地爬下来,低下孤傲了一辈子的头,弯曲双膝,跪在了轻欢的面前。
她说:我以前太沉闷矜持,没有对你说过好听的情话,都是我不对。轻欢,我爱你,我此生就只爱你,最爱你,除你之外,这世间我无一眷恋,你不要离开我。
我求你了。
你别不要我。
求求你,不要走,求求你。
那是她唯一的一次向人下跪。
也是她第一次用尽卑下的口吻说出“求”这个字眼。
而轻欢冷笑着说:
你太可笑了,南泱。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以前那个清清冷冷宛如神尊的南泱早就没有了。你不过是一个会沦陷在儿女私情里的凡人,你还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
她还说,南泱,你不配做我师父。
然后她决绝地离开了,一点犹豫都没有,一次头也没回。
她那次一走,她便知道她们日后终有刀剑相向的一日。
南泱的眼睛微微发红。
洗手间的门忽然被打开,祝轻欢从里面一边擦头发一边走了出来。南泱看着那张一模一样的脸,迅速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让所有悲恸都被淡漠压在了眼底。
手机上,明晚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挂断了电话,只剩主界面亮着。
祝轻欢看着坐在被窝里的南泱,擦着头发问:“你怎么还不睡啊?”
南泱没说话。
“是不是洗手间的灯太亮,吵到你了?”祝轻欢看了看南泱,见她还是没反应,便伸手关了洗手间的灯。一时间外面漆黑一片,只剩下卧室的门缝里残留了一点光。
南泱终于开口:“你不吹头发吗?”
“我……”祝轻欢顿了顿,声音转低,“我可以拿回我房间吹。”
南泱沉默片刻,说:“你房间没有镜子。”
“……没事的。”
祝轻欢拿了吹风机推开卧室门,瞄了沉陷在黑暗中的南泱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南泱又坐了一会儿,她晚上本就连着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此时环境一黑,困意也就席卷了上来。沙发还算柔软,她合着衣躺了下去,裹紧带着轻欢身上香味的被子,小心地把自己的脚趾藏进被子里。
可能是因为太累了,也可能是因为被子上有心爱之人的味道,她睡得很快,也很沉。
沉到一向浅眠的她完全没有听到卧室门被打开的动静。
祝轻欢把湿漉漉的头发挽到耳后,手里拿着手机作照明用。她没有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那个实在太亮了,她怕吵到南泱休息,所以只是调亮了一点屏幕亮度,依靠屏幕的那点光走了出来。
除了手机,她手里还拿着一卷叠合整齐的充电线。
她刚刚出来的时候,看见南泱的手机亮着,匆匆一瞥,见只有15%的电了。南泱今天来得这么匆忙,衣服都没带,应该也不会带充电线。要是明天起来,发现手机没有电了,肯定会很不方便吧。
祝轻欢悄悄地从茶几上拿起南泱的手机,连上自己的充电线,『插』在了沙发旁边的『插』座上。
通上电的那一刹那,屏幕亮了起来,但没有响起充电的提示音。
屏幕左上角果然亮着一个静音标志。
祝轻欢眼里泛起温柔的笑。南泱真的爱清净爱过头了,手机常年都是静音状态,和她这个人的『性』格一样,低调又沉默。就算心里在忧虑什么事情,嘴上也不会说一个字。
毕竟是个生了气只会拼命吃巧克力的傻女人啊。
她又悄悄地走进了卫生间,看到南泱换下来的内衣裤果然挂在横栏上没有洗。她也能猜到,南泱这种养尊处优惯了的人,换下来的所有衣服都是交给保姆去洗的,这次一个人出来,肯定没意识到衣服需要自己洗了。
可是不洗的话,明天穿什么呢?她又没带新的来,总不能真空出去。
祝轻欢不是那种好心到可以随随便便帮人洗这种贴身衣物的人,她也有点犹豫,但一想南泱毕竟是自己的合法妻子,为她洗一洗这些小件也是很寻常的事,况且,她也确实想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了。
她把手机屏幕设成常亮,放在洗手台上勉强照明,袖子挽起来,轻轻地拿过了南泱的内衣和内裤。
滑腻的泡泡和柔软的布料在她手心来回摩擦,她低低地垂着头,指尖抚过内裤的某一片时,黑暗中瞬时红了半边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