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绵被梅仲礼派来的保镖和保姆带回了南家, 说是收拾好东西，晚上就到岑子妍家里来。岑子妍下午去超市采购了一些小孩子要用的东西, 还买了很多新鲜健康的蔬菜和肉品，准备回去给绵绵亲手做第一顿接风饭。绵绵是被伺候惯了的南家大小姐, 以后和自己住在一起就没有保姆陪着了, 她得照顾好这个小家伙才行。
岑子妍住的地方不小, 是她自己买的一处私宅，只是她喜欢一个人待着, 平时并没有雇佣阿姨。她站在厨房水池边洗南瓜, 想着做南瓜糕的步骤, 正想着，忽然听到大门被敲响。
她以为是绵绵被送过来了, 擦了擦手就迎过去, 没什么戒心地打开了门。
“绵……”
话才吐出一个字, 她就愣在了原地。片刻后，她看着门外的白靳秋, 唇角刚扬起的弧度渐渐放平, 强忍着想直接关门的冲动，勉强维持住了礼教：“有事么？”
白靳秋摘下墨镜，眼底是掩饰不住的疲惫：“不请我进去坐坐？”
“……你有事直接和我的律师谈，我没什么好和你说的了。”
岑子妍话落就要关门。白靳秋一把撑住门柄，紧紧盯着她：“妍妍，我们非要离婚不可吗？”
岑子妍放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眼眶微红, 再开口时声音已有点沙哑：“我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可是你从来都没有真的为我考虑过，你一直都把我当做你的一个东西，而不是一个独立的人。”她对上白靳秋的目光，“我也想过，既然我们已经结了婚，我是不是该放下过去试着爱上你。可是后来我又觉得，凭什么呢？凭什么我被迫绑在你身边，就必须得试着爱上你？”
“妍妍……”白靳秋握着门把的手不停地颤抖。
“……我们就这样吧，结束吧。”
岑子妍拉过门，缓缓合上。她相信白靳秋或许真的爱她，但很明显，白靳秋对她的爱永远都比不上白靳秋满足自己需求的渴望。白靳秋最爱的永远都是自己，而不是她岑子妍。
门还是没有顺利关上，白靳秋再一次撑开门，不甘心地看着岑子妍：“我不会和你离婚的！”
“你究竟想……”
白靳秋挤了进来，抓住岑子妍的手，把她压上了玄关处的鞋柜。岑子妍被吓到了，拼命挣扎起来，但她力气太小，手腕被白靳秋箍出了一圈青紫都挣脱不出。白靳秋粗鲁地按住她，咬她的嘴唇和下巴，因为她挣扎的幅度太大，拉扯间嘴唇和下巴都被牙齿咬出了血。疼痛让岑子妍瞬间流出了眼泪，一边躲一边绝望地尖叫：“你放开我！！”
这样的戏码，在过去的几年上演过无数次了。温顺的时候，强迫就只是强迫。一旦开始反抗，强迫就会变成暴力。
眼看事情就要走入无可挽回的境地，楼梯口忽然传来几个人的脚步声，随后便听到南风绵稚嫩的一声命令：“把她拉下来！”
负责送她的保镖一个箭步上前，把已经失控的白靳秋从岑子妍身上拉了下来，扣住拽到一边。南风绵忙匆匆跑进屋子，看着坐在地上满脸血泪交杂的岑子妍，大大的眼睛跟着就红了，又心疼又气，叫保姆：“打110，叫警察来！”
岑子妍在恍惚之余，听到南风绵要叫警察，想到白靳秋的影后身份，口齿模糊地轻声说：“别叫警察，算了……”
“凭什么算了？！不能就这么算了！”南风绵凶巴巴地喊，“你个笨蛋！就因为你总是这么笨，才会被欺负这么久！”
岑子妍咬着唇，抹了一下唇上的血，低下头沉默了。
一阵吵嚷和等待僵持后，这件事以警察带走白靳秋收了尾。白靳秋一直都没说话，看上去一下老了许多，眼里是再也燃不起来的灰白。
保镖和保姆确认南风绵安全送达后也离开了。人都走了，南风绵主动拿了茶几上的杯子去厨房洗干净，费尽力气拎起比她腰还高的热水壶兑了一杯温水，给卧室床上的岑子妍送了过去。
岑子妍接过水，显然还没缓过来，人还有点呆滞。
“阿妍，你要不要去医院？”南风绵小心地拉了拉岑子妍的袖口。
岑子妍颤了一下，看向南风绵稚嫩的小脸，半晌，终于回过神来，“绵……绵绵？”
南风绵跳了一下才坐到床上，坐好了，小又软的手就捏住了岑子妍的大拇指，软软地说：“绵绵在呢。”她的手太小了，握不住岑子妍的手，只能握住大拇指。
岑子妍看着她，眼底溢上一层泪，手都在哆嗦。
南风绵忙说：“你是不是想要抱抱？”她小屁股往前蹭了几下，短短的胳膊抬起来，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绵绵抱你。”
岑子妍顿了一下，倾身过去，温柔地抱住了南风绵。她把脸埋在南风绵幼小的肩膀，沉默地哭起来，哭得整个人都在抖，却硬是咬着牙不发出一声。
“阿妍，哭不丢人，你可以哭出声的，绵绵绝对不会和别人说。”南风绵回抱岑子妍，她才发现，自己这么短的胳膊居然都可以在岑子妍的背后收拢，岑子妍真的好瘦，瘦到脊背都是一棱一棱的硌手。
岑子妍带着哭腔的嗓音从耳畔响起：“对不起，我……对不起……”
“你没有做错什么啊，为什么道歉？”
怀里成熟的女人半晌都没说话，良久，才开口：“你第一天来，就让你看见这样的……”
“那也不是你的错呀，”南风绵耐心安慰着她，“你、你、你应该叫那个……那个什么，受害者？这么说对么？妈妈说，受害者是不需要道歉的，如果有一天受害者开始道歉了，那就说明这个世界生病了。所以，你不需要道歉哦，我们的世界很健康的。”
岑子妍的身体僵了僵。
过了一会儿，她松开南风绵，唇边淡淡地勾起。
南风绵又问：“阿妍，你家的医『药』箱在哪？”
“……怎么了，你受伤了？”岑子妍一下紧张起来，“是不是刚刚不小心……”
“不是，是你的嘴巴，”南风绵指了指自己嘴唇上相应的位置，“在流血。”
岑子妍松了口气，笑着摇摇头，给南风绵指了路。南风绵蹭蹭蹭跑去拿了过来，把医『药』箱放在床上打开，推到岑子妍面前，“你自己涂。”
“好，我自己涂。”岑子妍没多想，从箱子里拣出碘伏和棉签，侧过身去对着床头柜上的镜子开始处理伤口。
“我、我不会，我不知道怎么、怎么涂，”南风绵结结巴巴地说，“所以第一次阿妍自己涂，我跟你学，学会了，以后我都帮你涂。”
“……我可以自己来的，谢谢绵绵。”
“没、没关系，阿妍想自己来就自己来，想绵绵帮你绵绵就帮你。”
岑子妍勾了勾唇，看着镜子，忽然问起：“绵绵，为什么一直不叫我阿姨？”
南风绵眨眨眼睛，脑子里忽然闪过妈妈和她的对话。
——“所以绵绵遇到了想保护的人，都要叫人家名字的吗？”
——“对呀。”
她小脸一下涨红，埋着头，看着自己的小短腿挂在床边晃晃悠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