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克莱尔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凌菲就知道来者不善。
她也不再逃避,转身跟施工方交代了几句,就朝着克莱尔停车的方向走过去了。
克莱尔盯着她,推门下车,一句话没说。
凌菲朝她挑了挑下巴:“难得你今天穿得这么休闲,走吧!带你摘槐花去。今天给你做一顿槐花盛宴。”
为了方便,养殖场中搭了不少凉亭、草棚,里面放置着茶水和竹篮、竹筐之类的物件,也方便干活累了的时候,随时休息。
走向山谷处的几株槐树地时候,凌菲就顺手拿了两个竹筐,她跟克莱尔一人背一个,然后,她肩上还扛了架梯子。
原本就都不是多话地人,或许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开口,又或许是在等着对方先开口,两人一直走到了槐树底下,也都没人说话。
到了槐树底下后,凌菲将可伸缩地不锈钢梯子拜访好,然后朝克莱尔说道:“你站在下面接着,我站在上面去剪花枝。”
凌菲踩着梯子上去的时候,克莱尔就双手抱胸,站在一旁看她。
明明是凌菲借着梯子,居高临下地看她,却莫名有种被她俯视地错觉。
她叹了口气,说道:“你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
克莱尔终于开口了:“在我问之前,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凌菲说:“想说的挺多的,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克莱尔根本不吃她这一套:“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我觉得你随便说点什么,应该都是我想听的。”
“那就先说说槐花吧!”凌菲“咔嚓”一剪刀,剪下来一支几乎都是花骨朵地花枝,“用来做食材的槐花,一定要选花骨朵。因为花骨朵嫩,口感好,等到花开全了就老了。”
“凌菲。”克莱尔暴怒,“我今天特意过来这一趟,是来听你分析什么样的槐花好吃的吗?”
凌菲很委屈:“不是你说的,我随便说点什么,都是你想听的吗?”
说着,就将剪下来地花枝递给她。
克莱尔几乎是下意识地就顺手接过来了,接到手里之后,才猛然惊醒,一把就将花扔在了筐子里。
“凌菲,你要是没有和我好好聊的打算,那就不用浪费时间了。”克莱尔说完,刚一转身,就听到身后的人说,“不想听我说花,那就说说许攸宁吧!”
说话间,凌菲又剪下了几支花骨朵。
“我跟许攸宁是高中同学,毕业后也还有联系。在我回到莲花村之后,关系更是密切起来。他是什么样的,我再清楚不过。他性情敦厚,根本想不出来以身涉险,用自己做赌注逼迫我的办法来。是你让他这么做的,对吧?”
“没错。”克莱尔非常干脆地认了。
凌菲却被她的态度激怒了:“那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他真出事了怎么办?”
“他会吗?”似乎彻底不打算再兜圈子了,“以你和秦川的本事,只要你们不想让许攸宁死,他就是真的想自杀也死不了吧!”
凌菲静默地看了她一会,问:“你都知道了多少?”
“我知道多少?我能知道多少?”克莱尔自嘲地笑,“我是真的想不到啊,我视为知己的朋友,我朝夕相处了几年的朋友,我竟然一点都不了解。可笑的是,我以为我们之间是没有秘密的。你待我跟别人是不同的。可这次回来之后,我才发现,我在你眼里算个什么东西啊?在你这里,我跟陈依依的地位,那是云泥之别,对吧?”
“克莱尔,你不觉得你这话有点太过分了吗?”凌菲从梯子上走了下来,“你来质问我,可以。但不要口不择言。你要是没办法冷静地话,那你今天先回去,等你能够心平气和跟我说话的时候再来。”
“我现在清醒得很,知道我在说什么。”克莱尔逼近她,“你到底是谁?真的是我的朋友凌菲吗?”
“我是不是,你心里不清楚吗?”凌菲没有后退,“克莱尔,有些事情瞒着你,是为了你好。之前,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凌菲说前面几句话地时候,克莱尔脸上是带着冷笑地,直到最后一句地时候,笑容消失,眼睛也不自觉地眯了起来。
“你想知道的,我今天都告诉你。没错,奇峰没有结婚。是因为我听说你喜欢他,才临时编造的一个谎言,然后让所有人,包括整个‘得舍堂’的总部配合我。”
到了这种时候,克莱尔反倒冷静了下来:“为什么?”
“为你好,也是为他好。我不想你们再将许攸宁和苏檀语经历的痛苦再经历一遍。你们承受不住,我也承受不住。”
“如果,我非要跟奇峰在一起,会怎么样?”
凌菲一字一顿地说:“你会害死他。”
克莱尔的震惊毫不掩饰,或者说无法掩饰:“我不明白。”
凌菲问:“那你想弄明白吗?克莱尔,你真的还敢继续往下面听吗?”
没有回答。
凌菲说:“我知道,你是对奇峰动过心的,至少是感兴趣的。但你真的爱上了他吗?是真的非他不可吗?或许,真让你跟奇峰相处一阵子,你就不感兴趣了,很快厌倦。之所以穷追不舍,就是因为不曾得到,更是因为你喜欢刨根问底地本性。你和奇峰,跟许攸宁和苏檀语不一样。他们是在我毫无准备地情况下,相处了几个月,日久生情。等到我意识到他们已经相爱的时候,我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除了将苏檀语送走,我不知道我能怎么办。”
“你怎么办?你需要怎么办?是不是相爱,能不能承担得起后果,都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不需要你来负责。凌菲,你没有权利替我,替许攸宁,或者奇峰、苏檀语中地任何一个人做出决定。”
“是,我知道我错了,这件事情不该由我来插手。但克莱尔,你要知道,你和许攸宁是无知者无畏,我也只骗了你们。苏檀语和奇峰,我是充分尊重他们的想法的。”
“你对奇峰来说,只是他生命里的一个过客。他救的人多了去了,如果你不是我的朋友,他连虚与委蛇都不会。苏檀语对许攸宁倒是情根深种,正因为这样,她才放手得果决而彻底。”
克莱尔目光闪了闪,面色恢复了冰冷:“神神叨叨的,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普通人谈个恋爱而已,有那么复杂吗?”
“没那么复杂?”凌菲问,“那你跟许攸宁谋划地这些,还不算复杂吗?克莱尔,到此为止吧!你忘了奇峰,什么都不要再问,什么都不要再管……”
“凭什么?”克莱尔怒而打断她的话,“我的人生,凭什么要交给你来决断,我却连问个清楚的权利都要被剥夺?别说是你,就是满天神佛都来了,也不行。”
在克莱尔的情绪失控之前,凌菲换了语气说道:“在指责我之前,克莱尔,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克莱尔一口气顿时就被憋在了胸口,狠狠瞪了她一眼,一副“你又要搞什么”的不耐表情。
“如果我现在身患绝症,马上就要死了,假如你可以救我,但前提是要用我下辈子、下下辈子、下几辈子所有的福祉来换,你会选择救我这一世,还是顺从天意?”
“什么下辈子,下下辈子,我根本就不信这些。”嘴上说着不信,但闪烁的眼神却透露出了一丝对未知的恐惧来。
“说了是个游戏而已,这么认真做什么?”凌菲问,“所以呢?你的选择是……”
“做朋友,有今生,没来世,我只管你这辈子是我的朋友。下辈子的事……就算是有下辈子吧,这谁能知道呢?我自然是要救的。”
“那如果你选择了救我,却要眼睁睁看着我生生世世受苦呢?你还是觉得你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吗?”
“我怎么可能看得到?”
“你看得到。”凌菲说,“如果选择了救我,你就必须看着我生生世世为此付出代价。就算转世之后的我不再是我,可我每一世地艰难都只是因为你的一个决定,你还会坚持现在的想法吗?你看得到未来,而我看不到,在不知道接受的后果的情况下,我选择了这一世地苟且,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不公平?”
“既然这一世可以改变,那下一世为什么不可以?”
“那我们就不说这些玄乎的,说点科学的吧!能量守恒定律,你总还是记得的吧?得到了什么,就必定会付出点什么,不停的索取,最后只会走向毁灭。”
“那就毁灭好了!每个人应该为自己的人生负责,而不是去寻找外因。”克莱说道,“我不知道你跟我说这个的意义是什么,我只知道,如果我是被救的那个人的话,我不管什么下辈子不下辈子的,我不想这辈子凄凄惨惨,就为了什么所谓的下辈子、下下辈子能够过得舒服点,反正我自己也不会知道。这一世的我,只对这一世负责。”
“我知道了。”凌菲背过去身,“你去找奇峰吧!我会交代他,不用再躲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