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大熊猫的体型不小,叫声却很奶。没叫几声,克莱尔就被它给萌化了,很快就跟它打闹成一团。
直到溪流边传过来饭菜的香味,她才按着咕咕叫的肚子,连滚带爬地挪了过去。过去的时候,还不忘带着滚滚一起过去。
滚滚本来就长得可爱,跑起来的时候尤其可爱。陈依依也忍不住伸手过去揉了揉它的大脑袋。
“过来,吃饭了。”克莱尔接过陈依依递给她的汤,转手就送到了滚滚的面前。
见滚滚埋头就要喝,克莱尔突然想起来什么,又将碗给收了回来,扭头问凌菲:“它能喝吗?”
“当然能。”陈依依说着话,又递了一碗给她,“这小家伙什么都能吃,尤其喜欢吃笋。为了它啊,凌菲是想方设法地在林子中种满了各种品种的竹子,不然你以为你现在能够吃上竹笋?可就算我们种了这么多的竹子,也都还是不够它吃的。时不时地要去‘百果园’买。”
克莱尔环顾了一圈随处可见的竹子,震惊道:“这么能吃?”
“你别听她瞎说。”凌菲笑着替滚滚辟谣,“这么多的竹笋,大半还是要用来供给‘春芳歇’的,她这是栽赃滚滚。”
克莱尔一把拍开还在滚滚脑袋上肆虐地手,怒道:“刚刚才污蔑了人家,现在还好意思来摸人家脑袋。”
“我也没说错,它确实吃得多。”陈依依有理有据,“别的我就不说了,这笋子确实是分了一半到‘春芳歇’,可除了笋子,他一天里要吃掉的苹果、香蕉、黄瓜、胡萝卜和牛奶,都抵得上我们‘春芳歇’好几个店的一天的消耗了。还有啊,它还贪嘴,经常要吃点肉。但是它年纪小,肠胃也不太好,每次吃多了肉,都要难受几天,又需要秦川君耗费不少稀罕药材给它熬药。我一点都没有冤枉了它。”
凌菲说道:“行了,你就别抱怨了,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它这么能吃。”
陈依依问:“我记得你前几天听你提起过,秦川不是带了一株快成精的樱桃树回来吗?是不是快到樱桃成熟的季节了?我们要不要去摘些樱桃吃啊?我还没吃过成精了的樱桃呢!”
“樱桃成熟的话,一般得到5月中旬了,我也还没有去看过,不知道熟了没熟。而且,樱桃树种在深山里,按照你们的脚程,估计得走上两天才能到。”
“那有什么关系?大不了再山里多待几天呗!”
凌菲看向克莱尔:“你也没关系吗?”
克莱尔耸了耸肩:“我不是都替我决定了,让我在你这里修身养性吗?当然是随你安排了。”
凌菲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能够从克莱尔的嘴里听到“随你安排”这四个字。
克莱尔这样一个自我又强势的人,怎么可能会将选择权交给别人?
凌菲心下疑惑,倒也没有当面说什么。
既然决定了,凌菲当即给秦川和穆丹传音,告知他们,这几天不回去了。
春末夏初,正是万物复苏的季节,除了欣欣向荣的绿意,当然还有蛰伏了一个冬天,重新出来活动的蚊虫蛇鼠。
陈依依不是第一次见山了,刚开始的时候还挺怕地。但是在知道这些东西根本就伤到不到自己,甚至只要她不愿意都靠近不了的时候,瞬间就不怕了偶尔看到长得不那么可怕的,还能去逗着它们玩儿。
克莱尔是第一次进山,上午就已经被吓到了几次了,吃过午饭,继续往深山里走之后,张大的嘴几乎就没有合上过了。
一边往里面走,凌菲一边解释道:“这片山林,虽然还是保持着原始风貌,但是我有让人经常过来巡视,有的时候也会自己来走一走,以确保安全性,你不用担心。”
“我没有担心。”克莱尔说道,“我只是挺震惊的,感觉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遭到了挑战。”
凌菲说道:“那就好好享受这几天,等从这篇山里出去后,我让秦川把你关于这些事情的记忆都抹去。”
克莱尔目光闪了闪,没有说话。连表情都是漠然而冷静的。
因为困了的表现实在是太过不寻常了,连陈依依都忍不住找了个机会,将凌菲拉到一边问:“克莱尔是不是受刺激太大了?感觉她怎么整个人都变了?克莱尔怎么可能会是这种顺从的性格呢?”
“可能吧!”凌菲摇了摇头,叹气道,“她从来都是很自信的一个人,可能需要调整一下吧!”
陈依依问:“要不干脆回去吧?我看她这样子,也不像想要继续走下去。”
凌菲再次摇头:“不用。既然说了去摘樱桃,那就去。反反复复的,说不定她更加烦。”
“也是。”陈依依也叹了口气,“就是现在这样,真的感觉挺不舒服的。原本进山来玩应该是开开心心的事。可能再晚个一两个月,等到山里的野果子都能吃了再来,可能会更好。”
“旅行并不一定非得要有实质性的收获。能吃到平时吃不到的野果子,的确是很让人开心的事情。但沿途经历的风景,和愉悦地带着憧憬的心情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本来就对这次的旅途有了抵触,或者是心不在这里,纵使风景再好,好东西再多,也就是一摆设而已。”
陈依依“呵呵”两声:“你再这样发展下去,都能变成哲学家了。”
凌菲莞尔一笑:“我正在朝相反的方向努力。不过说真的,当我发现世间的一切东西都唾手可得,而我根本就不用担心会失去的这个问题后,好像‘活着’这件事情,真的变得没什么意义了。”
陈依依打了个寒颤,抱着自己的胳膊,一脸惊恐地看着凌菲:“你走说什么呢?你别吓我啊!难不成你被陈胜男给传染了啊?陈胜男才刚刚好转一些,你不会也抑郁了吧?”
“想什么呢?就是突然感叹一句。”凌菲摸了摸她的脑袋,“而且,我这不是在努力地给自己找事情做嘛!”
陈依依狐疑地看她,还是有些不相信:“真的?”
“放心,我的心理状态没问题,顶多就是觉得无聊了一点。”凌菲拍拍她的肩膀,“行了,走了。他们都走远了。”
“不对啊!”陈依依追了上来,“你跟秦川不是感情挺好的吗?这热恋中地人,怎么就让你对人生产生了这样的……迷茫呢?”
“好了,都说了不说这个了。”凌菲低头看向她的肚子,笑了起来,“不过你应该很快就会忙起来了。说是怀胎十月,但现在都已经4个月,还有6个月,刚好半年,其实也挺快的。我回莲花村,也都快1年了。”
听凌菲这么说,陈依依也点头:“是挺快的。一年前的我,怎么能想象自己的生活会有这般翻天覆地的变化呢?你说,我是不是得给我女儿准备衣服和玩具了?奶粉之类的我倒不用担心,反正到时候我们自己做。”
接下来的一路,凌菲就听着陈依依絮絮叨叨地要准备些什么东西,孩子生下来之后的教育问题怎么解决。
而且,她坚决反对把孩子交给公公婆婆去教育。
跟佟嘉年谈恋爱的时候,她听了一肚子的佟嘉年童年的时候受虐的小故事,听得她在婆婆争夺孩子的教育权的时候,晚上都做噩梦梦到看不清脸的孩子在哭,好几次都在梦里哭醒了。
佟嘉年工作忙,时常要在各地飞。恋爱的时候,每周也未必能够见上一面,结婚后好了点,但一周也最多就能家里待上个两三个晚上。
这倒也不能怪佟嘉年,毕竟他已经很努力地将工作都挤压在一起做了,争取多一些时间陪新婚妻子。而且,他现在这么忙,也是为了日后腾出更多的时间陪老婆度过孕期和产期,以及坐月子。
但公公婆婆就不这么认为了。
他们觉得自己以前也是这样过来的,凭什么她陈依依就做不到?
好男儿志在四方,一个大男人不专心事业,天天在家里陪老婆,这像什么样?
最让陈依依难受的,还是她自己的爸妈同样是这个想法。
本质上,还是因为双方地位的不对等,佟家人骨子里就是觉得她陈依依是佟嘉年的附庸。
包括陈豪和钱莹,他们同样觉得陈依依现在看上去背靠凌菲这棵大树好乘凉,但靠山是靠山,靠山山会倒,终究不是自家的,总觉得矮了佟家一头。每次产生争执的时候,他们都会不自觉地退让,还拉着女儿一起。
最后,还是凌菲发了话——要是佟嘉年能够专注事业,不用顾及家庭,陈依依同样可以。
现在,凌菲新开的公司,置办的不动产,基本上都放在了陈依依的名下。单说现在的资产,还比不上佟嘉年名下的,但按照长久地发展来说,谁都知道陈依依拥有的才是金山银山。
有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说什么话的时候,是需要底气的。
陈依依有了底气之后,换个思路一想,可不就是这样嘛!她又不是离了佟嘉年不能活,又不是除了围着佟嘉年打转就没有事情做,佟嘉年可以出差,她也可以搞事业啊!
不就是比谁忙嘛,谁怕谁啊?
不用说,佟嘉年的父母被气得够呛。
其实对他们这样的豪门大户来说,娶个儿媳妇回家,真的不需要她多能干,有个体面的身份,有一副相夫教子的好脾气,甚至不用太漂亮就够了。
只是儿子结婚前,反对就没有用。结婚后,他们闹得再凶,也不可能让人家离婚。至少,眼下是不行的。
况且,现在“春芳歇”和“老杏树”两个品牌之间的利益纠缠越来越紧密,以后要离婚更是伤筋动骨……
所以,现在陈依依面对的问题,就是婆婆日复一日的唠叨。公公虽然不唠叨,但是是不是蹦出来的几句话,绝对是句句切中要害,让陈依依反驳不能。
好在佟嘉年忙起来之后,公公也回帝都忙生意去了。
佟家的生意,自然不仅仅只有一个“春芳歇”。
当然,“春芳歇”是佟家的根本,其他生意也都是可有可无,看着有前景就去分一杯羹的。
所以,由佟嘉年全权接手“春芳歇”之后,他那马上就要退休的老父亲,就偶尔投资一下自己感情趣的行业。倒是不像佟太太一样,天天盯着儿子、儿媳妇。
因为佟太太天天在家里念叨着,而且眼看着女儿真的一副纵情于事业,对丈夫也关心越来越少的模样,陈豪和钱莹也挺着急的。
他们再怎么疼爱自己的女儿,终究是脱离不了传统思想,觉得女儿嫁了人,那就因为是将重心放在家庭的。
要不是佟嘉年全力支持,表示自己并没有觉得被忽视,陈依依真的怀疑自己恐怕要在做全职太太和离婚当中二选一了。
说了半天的孩子,陈依依突然说道:“凌菲,你要是觉得无聊的话,为什么不自己生一个孩子呢?生个孩子多好啊,要是调皮一点,像龙焱似的,那就够你操心好多年了。”
凌菲反问:“既然有一个龙焱了,我为什么还要生一个像龙焱的孩子?”
“那不一样。”陈依依说,“龙焱来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懂事了,而且,他跟你也不怎么亲近。你要是自己生一个地话,那就不一样了。你可以陪着ta慢慢长大,听ta叫你妈妈,赖在你怀里撒娇。”
凌菲没有回答,而是突然问走在她旁边的克莱尔:“你呢?你也觉得我应该生个孩子吗?”
克莱尔说道:“生不生孩子,不是你自己的事吗?这种事情,我能替你做决定?”
凌菲又问:“那如果是你的话,你决定生孩子,还是不生?”
克莱尔毫不犹豫地回答:“不知道。”
“不知道”这样一个回答,其实没什么问题,很多人大概都会这么回答。
然而,这个回答非常地不“克莱尔”。
几乎是一瞬间,凌菲的眼神就试一变。她微微垂下头,掩饰住了眼底变幻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