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听听你说的这话, 你自己会信吗？！”燕一谢怒意磅礴，神情阴冷，看姜宁的目光像是要将她凌迟。
刚出国那段时间, 他每一天都在等着姜宁拨通他的电话, 告诉他, 她是有苦衷的, 即那个时候她说执意分手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 恐怕还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的他都会不顾一切回去找她。
可是，两年了, 六百多个日夜过去, 那通电话从来没响起来过。别说向他解释了，连问候都不曾有一句。
他怎么头脑热，两年过去, 也该清醒了。
于是第年的第一天, 他亲手将电话卡折断扔进了垃圾桶。
度重逢，哪怕她编一个好一点的理来骗他, 让他花些时间去调查也好, 结果她编出一个什么预知未来的鬼话！
难不成他活成了一个话, 她就真的把他当话吗？！
他冰得像鬼一样的修长手指死死扣住姜宁的巴。
姜宁感觉凉意穿透自己的脸颊, 忍不住出一个单音节：“唔。”
燕一谢视线落到她雪白颌的浅浅红痕上, 像是醒过来一般，手指猛一颤, 到底是神情阴鸷放开了她。
姜宁心中一阵无力。
这的确就是最真实的理, 但无论她在什么时机说出来，燕一谢都不会信。
也是，世界上除了经历者本人，谁会相信重生这种天夜谭的事情呢。
换了她, 她也不会信。
可她等了他年，她无论如何不想就这样失去他。姜宁心如刀割，还是试图解释：“我没有骗你，我说的是真的……”
燕一谢已经不愿听了。
他逐渐平静来，眸子里的恨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死一样的平静。
他视线从姜宁脸上移开，盯着被姜宁挡住的门，薄唇轻启，语气冰冷：“让开。”
姜宁看着他漠的侧脸，指尖不得一抖。
年时光的鸿沟真实显现了出来，雪夜那晚温柔的少年似乎已经彻底消失不见，前的人气场强大，变得极陌生。
这年，她不知道燕一谢在哪里，在经历什么，活成什么样。
可是想想也知道，他必定极艰难，咬牙切齿想要站起来，咬牙切齿应付家族中的人。
她很想问一问，知道他所有的情况，以填补这年空缺的时光，但燕一谢好像已经不喜欢她了，他不给她机会。
六年前姜宁拥有无限的勇气，是因知道上辈子的燕一谢喜欢她。
但现在姜宁像是泄了气的气球。
因愧疚，勇气已经摇摇欲坠泄了一半，面对上燕一谢森的神，又泄了剩的四分之一。
姜宁勉强挤出一个容：“好，那你先休息。”
她恋恋不舍看了燕一谢一，才垂头，挪了挪步，从门板面前让开。
燕一谢见她这样，心中陡生出一股戾气来。
她似乎也变了很多，没有当年那般死缠烂打了，什么，不是千百计找借口向他解释的吗，什么才找了一个理就放弃了呢？难道是年后，戏弄他的兴致都没有了？
姜宁让开了，乖乖站在一边。见燕一谢脸『色』又变得极难看。
姜宁：……？
怎么了？是让开的姿势有问题吗？
嫌她太慢？还是嫌她仍堵门这儿？
于是姜宁看了看自己的脚尖，又识趣往旁边挪了挪。
……见燕一谢脸『色』阴晴不定了。
燕一谢也意识到了，即时隔年，见到姜宁，他还是无自控。
这样不行，他不可以一次被她轻而易举蛊『惑』。
燕一谢回过头去，定了定神，重新握住门把，冷着脸推门进去。
一堵厚厚的门板将两人隔开，仿佛成了两个世界。
……
酒店装修很豪华，廊灯光柔和不刺，上铺着厚厚的羊绒毯。
姜宁视线落在紧紧关闭的酒店房门上，了会儿呆。
她知道以燕一谢的脾气，今晚应该是不会开门了。她在这里等去也没什么用。
但偏偏她不想就这样离开。
可能是久别重逢，舍不得，也可能是怕一旦这样离开，就也见不到他了。他肯定不想见到她，以后说不定还会避开她。要不是今晚偶遇，紧追上来，姜宁都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遇见他。
姜宁怀着复杂的心情，在门外靠着墙壁坐来。
她将包扔在一边，拿出手机看了，有几条叶昌和导师的电话和语言，她将语言转换成文字看了，转换不清楚的就戴上耳机，听清后挨条回复。
还有几条来自设计院和社团的信息，以及一条来自室友杨茵茵的消息，问她今晚回不回去。
姜宁这年来活得有点单调，设计院、教学楼、寝室、公寓四点一线，也很少在意身边的人在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包括杨茵茵的一些小手段，她全都看在里，只是没心思计较。
但今夜之后，她心中最大的那块沉甸甸的石头落，终于提起了点儿兴致，给这些人一条一条回了过去。
最后她放手机，单手抱着膝盖，心中叹了口气。
虽燕一谢看起来讨厌她，但她心中实多少安宁来了点儿。
这几年她最担心的事情实就是即那么做了也没用，担心燕一谢的命运会被她彻底改写。
但幸好，这一次命运终究眷顾了他。
姜宁还想知道有没有什么后遗症，只是今晚寥寥几语，全都没来得及问。
以后慢慢来吧。
可是，以后……他们还能有以后吗？
姜宁实，不敢确定。
但是她总不能就这样放弃。
……
房间里没有开灯，黑暗中，燕一谢穿着白『色』浴袍，微湿的黑朝后梳，『露』出光洁的额头。他一言不坐在沙上，眉如墨描，深邃锐利，精致的面容冷得像是雕塑，视线落在门板上。
没听到离开的脚步声，姜宁好像还没。
从门板缝隙透进来的灯影小小一团，燕一谢盯着那团影子，心中的怒火像是被纯净的冰块中和，终于稍稍缓解。
他的腿有康复迹象是在第一年零八个月的时候。
刚出国进行治疗的时候，他并不抱着任何希望，只觉得百分之一的康复概率完全就是个话。燕柏昂之所以同意，是因他想要一个健全的继承人，来巩固他的位，至于手术失败，自己的状况会不会变得糟糕，燕柏昂恐怕并不在意。
但最后燕一谢还是签了字，哪怕冒着巨大的手术风险。
并非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而是不顾一切、孤注一掷想要重新站起来。
当时少年处于绝望当中，只能将姜宁的抛弃归咎于自己残废的双腿，这样他才能让自己熬过无数个漫长的冬夜。
他想，假如自己双腿康复，或许没了姜宁母亲的阻碍，没了旁人的闲言碎语和异样目光，姜宁当时可能就不会觉得累，或许就不会放开自己的手。
后来腿终于好了，他又卷入了燕家内部的争斗当中，虎狼环饲，凶险万分，一年多无抽身。现在算是在燕氏内部站稳了脚跟，什么蒋京，什么陈森，还有他的父亲，也没什么办拦他，他才回到国内。
姜宁大约以这是一次偶的重逢，但她不知道他已知道她的行踪许久，甚至亲见到了叫做陆修的送花去她实习的设计院。
燕一谢到底想做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可能只是想知道一个答案。
但是才姜宁将那个答案给了他，他又感到被愚弄，愤怒无比。
燕一谢闭了闭，捏了捏满是燥意的眉心。
他『摸』出手机，对还把车子停在酒店楼的司机打电话：“先不要离开，等一个人，把她送回去。”
又拨了酒店的内线电话，让他们调整一电梯的设置，放姜宁不用刷卡直接电梯。
司机和酒店经理连忙应了。
燕一谢关了手机，起身，过去猛拉开门，打算让姜宁离开。
可开了门后他神情滞住。
猛探出头去。
廊空『荡』『荡』，哪里看得见人影？
姜宁早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莫名的，燕一谢心口那股郁气迅疾堵了回来，一张俊脸阴云密布。
她就这么一声不吭离开了？在门外留了不到分钟？
也是，不过一个旧情人而已，追着他跑还不如另寻新欢。
燕一谢重重关上了门，眉宇间阴翳实在挥散不开。
他快步过去，把内线电话又拨了过去，沉声问：“跟在我后面上来的姜小姐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大堂经理愣了一，道：“她没离开，就是才来要了热水袋。”
燕一谢看了墙壁上的温度计，这几日京市格外热，室外温度已经十九，酒店内部开了冷气，但在炎热的夏天，怎么也不至于要热水袋。
他正狐疑挂了电话，房门外忽响起了敲门声。
是姜宁，姜宁去而复返。
燕一谢心情好像又没那么糟糕了。
……
半分钟后，燕一谢面无表情打开门，低眸看向门外的人，冷着脸问：“你怎么还没？”
就这么会儿功夫，姜宁白净的额头上挂满晶莹的汗珠，脸颊两边的丝湿透，脸上有着病态的红晕，嘴唇毫无血『色』。
即不伸手触碰她的额头，也能感觉到她的额头有滚烫的热气散出来。
姜宁抱着包，抬头看他，可怜兮兮示弱：“我……可能在追你的时候吹了风，现在有点感冒。”
燕一谢：“……”
要不是无意中知道姜宁找前台借了热水袋，他可能真要以她额头上的不正常热度是她身体里散出来的。
正常人怎么做得出来大夏天的把热水袋捂头上装病的事？！
但姜宁从小就不是正常人。
燕一谢抱臂看她，毫不留情：“别碰瓷，你感冒关我什么事？”
姜宁见他根本不关心自己是否感冒，难免失落，尝试套近乎拉近距离：“对了，『奶』黄包和周管家怎么样了？”
燕一谢面如冰霜：“关你什么事？”
姜宁套近乎失败，只得把话题绕回到感冒烧上，不过会儿她怕自己额头的温度都被空调吹没了，被看出来，就该在燕一谢面前社会『性』死亡了。
“我们的确是分手了。”姜宁缓缓说。
燕一谢心中一刺，嘲讽看着姜宁。
姜宁接着道：“但是不管怎么说我们也算青梅竹马……”
燕一谢漠道：“你单面认。”
“那就算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朋友……你也不能见死不救吧。”姜宁举起自关机的手机给他看：“我手机好像没电了，现在出去也打不到车，你的司机也早就离开了吧。我想，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
燕一谢斩钉截铁：“不能。”
姜宁：“……”
要是年前的姜宁，六年前的姜宁，大约会厚着脸皮直接装作气若游丝往燕一谢怀里倒，『逼』到他抱住自己止。
但现在的姜宁失了那股莽撞劲儿。
她慢慢垂头，虽想竭力装作没事的样子，但垂来的睫仍是有些无措。
灯光落在她脸颊上，两缕丝被冷空调吹，令她看起来像是被赶出家门的雪白小猫。
燕一谢盯着她，加的心烦意『乱』。
分明对她这个人了解不过，知道她大多数这样的时候都是装出来的，一旦自己上钩，不知道何时又会被她推深渊。
可是这一瞬，他还是可恨的心软了。
燕一谢攥了攥指骨，青筋隐隐跳了跳。
他忽让了让。
两人一个人站在光亮的廊上，一个站在全暗的房间内。燕一谢这么一让，半个身子隐没在了黑暗当中，姜宁怔抬起头，看不清他的神『色』。
燕一谢脸『色』不大好看，抬手就要关门：“不进来就出去。”
“进进进。”姜宁连忙抱着包进了房间。
一进来她道：“你怎么不开灯？”
说完后想起两人现在不是可以随说话的关系，她迅速噤声。
一团乌漆墨黑中，姜宁连燕一谢的背影也看不清，决定人在屋檐，先讨好一番，她道：“不开灯也没关系，我也不喜欢太亮！你先睡，没事，我可以睡上打铺！”
燕一谢到底开了个台灯，回过身，冷：“我没有虐待人的习惯，天亮了你就给我离开。”
姜宁终于看清他脸上冰冷的神『色』，微惊：“……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和你睡一张床？！！”
燕一谢：“……”
这是总统套房，主卧里还有房间，不止一张床，燕一谢根本没那个意思。
但不知怎么此时见到姜宁倒吸一口冷气的神『色』，他心情极度不悦。
他眉宇阴沉起来，冷冷道：“你去里面的房间，别吵我。”
“……哦。”姜宁这不吃惊了，但漂亮的脸上的失望一览无余。
就差没写着“好想睡一张床啊好想睡一张床啊”了。
燕一谢：“……？”
这是想吃回头草还是又在设计勾引他？他竟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