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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官发财在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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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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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时分,赵祯身上本就穿得比较厚实。在地动发生的瞬间,他就被反应极快的陆辞抱着跑了出来,身上还不忘罩了绸布。

那些个屋顶坠落的细碎木块,就只落到了陆辞身上,丝毫未能对他造成损伤。

若不是最后被陆辞猛然推开时,他被去势带着,在地上狼狈地滚了小半圈,导致撑在地上的掌心擦破一点油皮……他完全可以称得上是毫发无损。

地动初有征兆时,顶多只从奏折里对此有所了解的小皇帝,显然是茫然不解的。

但再对此一无所知的人,在亲眼看着大地震动、殿宇摇晃、摆设滚落的情景后,也能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发自内心地感到对天威的畏惧。

不顾四周人的惊呼,也无需他们殷勤地上前搀扶,被摔得发懵的赵祯已匆匆忙忙从地上挣扎坐起。

他顾不得掌心传来的细微疼痛与一身尘土,忙不迭地转身,朝着眼里只剩刚在危急之下、头个想到他、将他护得严严实实的陆辞连滚带爬地扑去:“小夫子!”

陆辞俯卧在地上,此时疼得根本说不出话来。

耳朵里也嗡嗡作响,听不到一片骚乱中小皇帝的焦急呼唤,只颤抖着、徐徐蜷起身躯,口中不住发出痛极的‘嘶嘶’声,试图缓解那突来的剧烈疼痛。

他顾不得感叹倒霉,身体的头个反应,便是要护住怀里的人,然后尽可能地避开头部受伤的可能。

较为坚实的肩背,被那由高处坠落的沉重金饰猛然一砸,那瞬间产生的强大冲击,让他只觉五脏六腑仿佛都被撞得移了位。

头上晕眩不已,胃中更是排江倒海,陆辞趴在冰冷的青砖上,不知自己面色已是惨白如纸。

除了满身或大或小的疼痛外,他此时最想做的,便是呕吐。

陆辞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干呕了几声。

他未真正呕出什么,却因刚刚猛然摔倒在地的缘故、磕破了口唇内里,以至于唇角鲜血溢出,被苍白脸色衬得极其醒目。

从未见过小夫子这般模样的赵祯,已被吓得六神无主,当看到那刺眼鲜血从对方口中溢出时,简直害怕得魂飞魄散。

他本能地想将陆辞立即扶起、查看伤势、却又怕轻易挪动会导致伤势加剧,只有在内侍的帮助下,着急地将那还压在陆辞身上的沉重金饰移开后,就不敢轻易触碰陆辞了。

在极度的惊慌下,他喊叫时更是完完全全破了音,成了前所未有的高亢:“快传御医,快传啊!”

万幸,这场以大内为震源中心的地动未持续太久,也称不上剧烈。

宫外的百姓只感受到了轻微的震感,除了导致一时的恐慌与胡乱奔走外,并未致使多大损失。

从皇帝居住的殿所辐射出去后,除了导致几所无人居住、年久失修的殿所垮塌外,令四名宫人不幸丧生外,其他宫殿至多是震掉了几根梁木,砸伤了数十位宫人,以及损害了一些架上摆件。

而在所有受伤的人中,身份最为贵重,也最受朝野上下的一致关注的,显然就是救驾负伤、有大功在身的陆参政了。

赵祯亲眼目睹了那日发生的恐怖一幕,但比起在得知有宫人因躲避不及而丧命的噩耗所带来的后怕外,他记得最为清晰的,却是小夫子那比任何人都要来得让自己安心的温柔保护。

他还来不及感动,所有的心神就都聚集在为救他而倒在地上、痛苦得动弹不得的陆辞的伤势上了。

他实在担心小夫子回到相府后、得不到最精心的照顾,索性不顾一些臣子反对,硬将陆辞留在了御殿之中。

每日除了早朝、与宰执议事不得不外出以外,就连处理政务时,他索性都命人把桌案临时搬到了陆辞养伤的隔壁殿室,方便随时探看。

有皇帝在一边紧迫盯着,一天恨不得问个十七八次,御医们哪里敢有半点疏忽怠慢,战战兢兢地打醒了十二分精神,使出浑身解数来医治这位陆宰执。

幸好陆辞年岁轻,平日身体康健,虽抵不过狄青那样生龙活虎的狼崽子,在一群人精心侍奉的卧床半个月后,便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其实身体上的疼痛,在初初几天过去后,就大有缓解。

被朝中文武百官羡慕到了骨子里的陆辞,每天享受着被四周人当易碎宝物般捧在手里精心呵护,连皱个眉头都要惹来惊呼声声、御医紧张查看,实在是浑身都不自在。

最叫他感到别扭的,还是日日沐浴在小皇帝那充满温柔怜爱的目光中、以及需假装不知郭圣人三不五时的偷偷窥看……

陆辞一觉好转,便下榻谢恩,想即刻回府,然而赵祯被那日情景吓坏了,哪里敢让他那么快回去?

在问过御医,得知他伤势还未痊愈后,赵祯拿出了难得的强硬态度,光明正大地将他留下来,愣是按着他再养了半个月的伤。

陆辞哭笑不得,却拗不过固执的小皇帝,只有无奈地接受了这份关爱。

这种情况,就一直持续到御医最终点头,道他已彻底恢复为止。

赵祯在不舍地目送陆辞出殿后,终究还是没能说出、自那日起便埋藏心中的不安。

他始终认为,那块好巧不巧冲他砸下、若不是陆辞拼命相护、落到他头上就能要命的金饰,怕是上天对他的不满惩罚。

是小夫子舍身相救,才让他躲了这一大难。

地震之害,古今相同,说白了不过是自然规律下的结果。

但在不知科学原理的古人心中,就会不可避免地将它与贪官败政、恶主犯错联系起来,导致人心惶惶。

自大宋开朝以来,运气就一直称不上好,大小灾害频繁。

而京师地震这遭,更是以大内为中心,哪怕损害不大,却因位置敏感,在朝中点燃了激烈争执,争执的矛头明指政事堂。

纵观前朝,每当国家发生大灾难时,尽管鲜少有人胆敢问责天子,但皇帝要么会下罪己诏、担起责任、以安抚民心;或是宰执知情识趣,自去请辞,吸引火力。

比起政事堂,显然朝臣们对这脾气温和、远比先帝要勤勉谦逊得多的小皇帝要满意得多,因而在发难时,默契地避开了赵祯,尽冲着政事堂里的宰执大员去了。

若非陆辞因救驾有大功,官家明摆着对他是死心塌地地回护,他定然因擢升最快、资历最轻、惹来眼红最多之故,成为众矢之的。

陆辞在大内静心养伤的这一个月里,外头都快为要罢免政事堂中的哪位、共要罢免几位的事,吵得快翻天了。

毕竟每罢免一位,就腾出一空来,他们纵无机会,属他们一派的亲密官员,也能多一份希望晋身。

一朝落入水深火热境地的宰执官们,一边勉力支撑,一边也心里犯着嘀咕,不知哪位同僚最先撑不住,主动选择退下。

除此之外,最让赵祯头疼的,还是朝中掀起了对僵持不下的西线战事的指责谩骂,退兵的呼声似浪潮般不住翻涌回荡,越来越高。

这场在于人心中是彰显天地怒火的地震,实在是一柄无往不利的利刃——在心存不满者眼里,总有别人做不好的事,而做不好的事,就可以成为天地动怒、降下灾难的缘由。更别说其中有浑水摸鱼者,乐得借题发挥,两边推波助澜、兴风作浪。

李迪与张士逊最早撑不住朝中的苛难声,先后递上奏疏,主动请辞。

赵祯对张士逊不过是象征性地挽留了几句,对多年倚重的李迪,则是真心实意的不舍。

但他也清楚,李迪先后曾为首辅次辅,早成了无数人的眼中钉,虽终日兢兢业业,却终究未曾有过亮眼政绩,这会儿主动请辞,既是为自保,也是为分担他的压力。

因而在李迪坚定地反复求退后,他无奈叹息几声,只有允了。

王曾虽也是不惑之年便入政事堂的‘新’贵,但有个更惹眼的陆辞挡着,他便称得上是稳打稳扎了。

加上他平日行事,皆是慎之又慎,纵要弹劾,也捉不到多的把柄,因而他处之泰然,浑然不受弹劾影响。

寇准更不必说:他身为多朝元老,受赵祯重用多年,还有那一时无人能越的澶渊之盟的功劳在身,这么多年攒下的厚实履历,加上他本性恋权,舍得下脸皮,以他那爆裂脾气,谁当着他面阴阳怪气、都敢喷个满面唾沫……

除非是官家执意、或是颇有份量的官员肯豁出一身剐、也要拉扯他下来,必须做出同归于尽的打算,不然,还真是轻易动摇不得他。

对政事堂的这一场轰轰烈烈的指责问难,随着李迪与张士逊的主动出局,终于落上了帷幕。

但对久久未现战果的西线退兵的呼声,却仍是居高不下,叫赵祯难以支撑。

更让他觉晴天霹雳的是,离开大内、次日回政事堂述职的陆辞所递上来的两本奏折。

第一封,是要请辞参知政事的职事;第二封,是提议将东西线主将调转,由曾与唃厮啰并肩作战过、深知李元昊厉害的曹玮带领西军。

对此,赵祯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朝中对陆辞的弹劾只是寥寥,现对政事堂的弹劾风波已然平息,好端端的,何必请辞?

而西线主帅范雍无功无过,比起退兵,他的确更能接受派他人进行取缔……可这人选上,曹玮纵使再合适不过,但他也不能被掰做两个使啊!东线的防御可是陆辞一度坚持、道无论如何不能松懈的!

对于赵祯的质疑,陆辞立马道出了第二封奏折的补充提议——是他要在辞去参知政事一职后,主动请缨,申请替代原应被交换的范雍,成为东线主帅。

非是陆辞一昧托大,而是在他‘被迫’躺在床上养伤的那整整一个月里,翻来覆去的思虑结果。

即使赵祯精心照顾他,不曾将朝堂中的谩骂争执透露,朝中会是怎样的一股风向,他随意一猜都能猜出来。

退兵意味着多年来的努力付诸东流,是对士气的沉重打击,从此面对嚣张夏人再难有抵抗的斗志,面对盟友吐蕃更是失了信用……是他绝对不能接受的。

既然在曹玮这颗毫无争议的将星之外、另一位主帅注定要是政治资本博弈下的文官,那既然能是老夫子范雍、能是近期呼声最高的那位跳梁小丑夏竦,为何不能是他?

他再腹无兵法,也知道该重用谁,能比他们多份血性、多份担当,少份惧怕。

而他作为参知政事,于政事堂中份量算得上最轻,要想推行什么,都是阻力重重;但同样的官阶,一旦放到富贵京官都不愿去的烽火前线,却能让他有足够的话语权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震后必然会问责宰执,这是惯例。

历史上的河东大地震后,以知谏院右司谏韩琦为首的官员就对当时吃干饭的老年班政事堂发起了剧烈弹劾,最后导致老人帮是全体出局了,只有差遣、没有实际升职的各归本部,如韩亿、石中立;太老的彻底出局,如王随,彰信节度使、同平章事,这样的职位半点实权都没有,纯粹养老;唯一古怪的是陈尧佐,这尊最老的菩萨居然以淮康节度使、同平章事的头衔到郑州去当地方官,不知是实在太受信任了,还是近来太讨厌,让他死得远远的,永远别再出现。

上台的人是张士逊、章得象、王鬷、李若谷,这是恢复常制的东府中书省;枢密院方面是陈执中和王博文。前者是仁宗的老师,后者……前面说过的,“龙图双泪落君前”,此人终于名列两府,身为宰执了。但好日子太短暂,刚刚36天之后,此人就死在了枢密院里。(《如果这是宋史3》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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