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直说吧。”洛樱建议道。
林知夏偏过头,嗓音甜甜道:“你要跟我讲什么?”
江逾白放弃了座位之争。他站到林知夏的身边,双手握住轮椅的手推把。恰好在这个时候,电子播报系统念到了林知夏的名字,她的X光片结果出来了。
江逾白推着林知夏走远,洛樱紧跟在他们的背后。
江逾白激起了洛樱的戒心。根据洛樱的个人经历,她不相信男女之间存在纯友谊。她曾经尝试过和男生交朋友,然而,事实证明,那些动机不纯的男生都想泡她。
她分辨不清江逾白的本质。她试探道:“你在哪里读高中?”
“一个国际高中。”江逾白简略地概括。
洛樱又问:“你和林知夏认识多久了?”
“五年。”江逾白说。
江逾白走得很快。他带着林知夏拿到了X光片结果,又返回医生的办公室复诊。医生说,林知夏没啥大问题,抹点药就行,估计个把月就能痊愈了。
江逾白心中的石头总算落地。他在窗口取来几种药,注意到其中一管膏药上写着“活血散瘀、消肿止痛”。他就把林知夏推到一处僻静的角落,他单膝跪在她的面前,挽起她的裤腿,亲手给她涂了一层药膏,盖住她隆起的肿胀脚踝。
“我知道你很疼,”江逾白说,“你只是没讲出口。”
林知夏半低着头,探出两根食指,轻轻地对碰指腹:“其实我可以自己上药的。”
她这副样子十分可爱。江逾白看了她几秒钟,他的耳根渐渐泛红。他的动作拘谨起来,还向她道歉:“对不起,我应该先问你……”
林知夏打断他的话:“不用解释,我懂你,你很关心我。”
何止是关心?
当他听见“实验室爆炸”那五个字,他的所有思维都被林知夏占满了。幸好她只扭到了脚。幸好她很快就能复原。
他恳切地问道:“你还记得实验室爆炸是什么样吗?”
“记得。”林知夏叹了一口气。
她总是高高兴兴、充满活力,很少唉声叹气。
江逾白尽他所能地安抚林知夏:“几百亿年前,宇宙大爆炸,产生了时间的起点。”
林知夏补充道:“你说的是霍金的理论。霍金认为,宇宙大爆炸之前,什么都不存在。NikodemPopwski提出了另一种理论。他觉得黑洞和白洞是宇宙大爆炸的诱因。当然还有一种宇宙循环理论——宇宙膨胀速度降低,引力向内塌缩,造成大爆炸,不断地循环重生……”
“你一边思考宇宙大爆炸,一边回忆实验室,还觉得可怕吗?”江逾白问她。
她仔细想了想,点了一下头。
她的恐惧仍未消除。
江逾白又问:“什么东西能给你带来安全感?”
林知夏诚实地说:“江逾白。”随后又说:“江逾白不是东西。”这句话像在骂人,她赶紧改口:“不,我的意思是……”
江逾白笑了起来:“我明白。”
他告诉她:“你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
“我半夜做噩梦,也能叫醒你吗?”林知夏疑惑道。
“可以,”江逾白说,“没关系。”
林知夏十分感动:“你真好。”
江逾白谦虚又内敛:“应该的。”
林知夏长久地凝视他,眼神无比清澈纯洁。她向他提出一个要求:“你能不能抱一下我?”
江逾白迟疑了好几秒钟。
林知夏退让道:“算了,我回去抱小企鹅。”
如果江逾白继续坚守“界限”,那他带给林知夏的力量可能还比不上一只小企鹅毛绒玩具。
小企鹅成功唤醒了江逾白的攀比心理。
江逾白缓慢地弯腰,轻轻地揽住林知夏,安抚般拍了拍她的后背,还对她说:“别害怕,我永远和你在一起。”
“我会记得这一刻,”林知夏说,“它确实永远存在,在我的脑子里。”
林知夏和江逾白讲话的时候,洛樱就站在不远处。她竟然开始相信所谓的“男女纯友谊”,尤其在谭千澈的对比下,江逾白显得矜持纯情又谨慎。
谭千澈还在三楼打电话。他压根没注意林知夏那一行人已经走了。洛樱也没打算把谭千澈找回来。她直接带着林知夏回到了学校。
林知夏负伤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学院。
林知夏躺在寝室里养了几天伤。室友们轮班给她带饭,还帮她洗衣服。她忽然过上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这让她受宠若惊。
寝室长冯缘发话道:“我们都比你大几岁,上心帮一点小忙,唔紧要的啦……没关系啦。”
林知夏双手扒住床铺的栏杆:“谢谢你们,我好开心能跟你们做室友。”
另一位室友袁薇无私地拿出自己的课堂笔记。
林知夏不需要任何笔记。但是,袁薇的一腔热情让人无法拒绝。林知夏只能收了她的笔记,顺便和她讨论起课程内容。
在场的三位室友们惊奇地发现,连续一周不上课的林知夏并未耽误任何进度。课本上的那些知识,她不学都会,老师传授的特殊方法,她一看就懂。她似乎生活在一个毫无挑战的轻松世界。
袁薇忍不住问她:“有没有哪个聪明的学生能让你佩服?”
林知夏背靠一堆柔软枕头,怀里搂着她的小企鹅,认真地说:“聪明是个模糊的概念,它有很多种表现形式。你从不同的角度看,就会有不同的结果。我可以佩服你们每一个人。”
袁薇搬来一把小凳子,摆在林知夏的床头。她们聊了半个多小时,袁薇评价道:“夏夏啊,你有时候吧,像二十八岁,还有些时候,就像八岁。”
林知夏平静地说:“人是感情复杂的动物,环境会影响情绪。很多人在父母面前会有做回孩子的感觉,在自己孩子的面前又要保持大人的样子。”
她讲完这句话,双手举高小企鹅,娇声软调道:“小企鹅起飞喽。”
冯缘插了一句话:“夏夏,你看没看邮件和QQ群?”
林知夏反问:“怎么了?”
冯缘泡了一杯牛奶。她端着牛奶走过来,告诉林知夏:“我们班有活动。下个月的月底,去上庄水库的滨水乐园吃烧烤,能带外校的同学呦,团支书的女友在中国人大念书,他想带他女友,给大家都开了个绿灯。”
寝室里飘荡着一股奶味,袁薇打开阳台的窗户,转过头来说:“那多热闹,我们隔壁寝室的那位,她男友是软件学院的研究生,在开发APP。”
“帅不帅?”冯缘问道。
袁薇抿嘴:“还行,还行,挑男朋友嘛,不能只看外表。”
林知夏一般不会参与感情讨论的话题。但她很喜欢听舍友们讲八卦。她双手握着栏杆,光明正大地旁听她们说话。
没过一会儿,林知夏搞清楚了,下个月的秋游活动中,不少同学都会带上外校的朋友。林知夏立刻掏出手机,编辑一条短信,发给江逾白,诚邀他加入她的班级秋游。
江逾白很快给出肯定的答复。
最让林知夏惊讶的是,江逾白礼尚往来地邀请林知夏参加他叔叔的婚礼。
原来,江绍祺和他的女朋友经过了短短几个月的热恋,跳过了订婚阶段,决定携手迈入婚姻殿堂。婚礼将在明年一月份举行,名流巨星都会到场助阵,江逾白希望林知夏能和他一同出席这种正式场合。
林知夏在乡下参加过亲戚的婚礼。她觉得婚礼的流程应该差不多,随口就答应了。
第74章 狼人杀
江绍祺陷入了一场热恋。
整整三个月,江绍祺没碰过小提琴。他和Jessica一起环游世界。他的初吻、初夜都给了Jessica。在江绍祺看来,他已经是Jessica的人了,他的心和灵魂都属于她,结不结婚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Jessica坚持要办婚礼,江绍祺当然不会反对。他们订好了结婚日期,郑重地拜见双方父母。他们在新加坡待了半个月,又跑回北京,住进了江绍祺父亲家的宅邸。
直到这个时候,江绍祺才想起他的侄子。
他好久没联系过侄子了。
作为全世界最好的叔叔,江绍祺想要弥补江逾白。他得知江逾白即将参加雅思考试,他立刻跳出来说:“乖侄子,叔叔送你去考雅思。”
江逾白态度冷淡:“谢谢,我有司机。”
江绍祺一把揽住江逾白的肩膀:“小江,叔叔在外面旅游,给你买了不少礼物,Jessica也问过你的学习成绩。我们都很关心你。”
“叔叔,”江逾白讲出他的新发现,“你现在三句话不离Jessica。”
江绍祺立刻纠正侄子:“小江,她是你的婶婶,你不要叫她的大名了,叫她婶婶。”
随后,江绍祺饶有兴致地描述他和Jessica的旅行经历。他们在泰国的清莱府寺庙祈福,在印度的泰姬陵附近散步,还在希腊的圣托里尼岛上参观了每一座蓝顶教堂……江绍祺这样形容他的未来妻子:“她是琴弓,我是琴弦。我的音乐里,有她的影子。”
曾几何时,江绍祺是一个无时无刻不在自夸的人。
而现在,江绍祺变成了一个每时每刻都要提起老婆的人。
江逾白有些不适应。
江逾白甚至怀疑,他的家族基因里包含了“容易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元素。
幸好江逾白和他的爸爸、叔叔都不一样。江逾白绝对不会被爱情冲昏头脑。他希望成年后的自己是一个冷静自制、成熟理性的男人,一步一步稳扎稳打,取得事业上的成就,赢得林知夏的肯定。
江逾白清醒地认识到了这一点——他发自内心地盼望着林知夏的赞美和鼓励。
雅思笔试的当天,江逾白给林知夏发了一条短信:“我去考雅思了。”
林知夏秒回:“好的好的!你是最棒的!”
江逾白心里很高兴。他在雅思考场上奋笔疾书,文思泉涌。坐在他隔壁的一位男生全程都在发呆,到了后来,那位男生干脆调整了坐姿,傻傻地看着江逾白写作文。
江逾白手里的那只铅笔仿佛有了生命,在这偌大的考场中诞生了灵魂。笔尖摩擦答题纸,发出“刷刷”的声响——这是强者的呐喊,代表着接近满分的实力。
江逾白练过英文字体。他的字迹工整、匀称,具有流畅的美感,他隔壁的那位考生瞥了他一眼,啧啧称奇,而江逾白刚好写完最后一个单词。
这么多年来,江逾白的英语课,从未间断过。
聘请家庭教师的钱,没有白花。
江逾白坐直身体,盖上笔帽,心想:稳了。
雅思笔试结束之后,江逾白走出教室,恰好碰到了他的几位高中校友。他的不少同学都报名参加了今天的这场考试,有人问江逾白考得怎么样,江逾白格外谦虚道:“还可以。”
此时的北京早已入秋。在这样一个天高云淡,霜浓风盛的秋日里,江逾白的心境就像天空一样明朗开阔。他和同学们寒暄几句,又从书包里掏出手机,通过一条短信告诉林知夏:“我考完雅思了,考得很好。”
他等了几分钟,林知夏回复他一大段话:“太好啦,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考得很好。你是最棒的!你总是那么有规划,能完成你的目标。你考了将近三个小时,累不累?可以先休息一下。晚上多吃点好吃的……”